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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巴斯-博恩斯坦总督空降到N-05领也已经是两年前的新闻了。
《规制外、非法改造人收容法案》（俗称“收容法案”）的施行却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迪莉娅-博恩斯坦侧眸审度她梦幻的熏紫长发，青葱纤指轻触，仿佛能在镜面留下涟漪。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基因突变罢了，她摇响铃铛，芙蜜妲在片刻后通过自动门，走近附身为她系好发带，修整了眉梢的瑕疵。女仆余光扫过腕表，精准地提醒主人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四十五秒。
今天有一场基金会举办的慈善晚会，博恩斯坦家的千金，上流社交圈最受瞩目的妖精般的美丽淑女，定能为愚人们糜烂庸俗的舞池增色不少。
可是，迪莉娅移步书架，即使是这样小巧的旧代风格的物什，在新代也是价值不菲，从熟悉的位置抽走灰色硬壳的一本小说，指腹与封面粗糙的质感没有接触般，她很轻易地找到书签标记的那页，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过去。
“GO”。
如雾的手部阴影暗化了胶版纸的表面，将密集的安瑟尔字体的正文覆盖的两个手写字母，神似喜剧动画的人物俏皮的眼睛。
迪莉娅却未与这双眼对视，她抽出书签，轻声吩咐女仆，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她们随即离开这间位于总督府最外围的房间。
……
阳光永远无法穿透的掺入灰质的天空，一种听上去和风声无异的响动从安全区的高层通道传出很远，正常运行时速达到100km的机械仓号称零噪零事故，但富人们为之付出的保险费用从来不见减少。N-05的总督府和应天塔只隔了一条街道，她们的载具直达会场，应天塔另一侧的桑泊公园，在人造湖上建造的浮岛，对外宣称是维持城市内循环必要的工程，其实早已成为N-05安全区最大的游乐场所。
这次的活动甚至邀请了其他终点城市的名流，基金会不会为一场普通的晚会大费周章，迪莉娅对她父亲的筹划没有一丝兴趣。
即使是白昼，浮岛依然灯火通明，想必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备份了不知多少份许可等着递交NHTO的审查部门吧。
侍应生恭敬地把她们迎入中央会场。巴斯-博恩斯坦正在与稍前的客人谈笑，他斑白的发鬓没有染黑，眼角不见皱纹，笑容介于热情与礼貌，仿佛一束正装簇拥的紫红毛地黄。
“午安，父亲大人。”
N-05领的总督挥了挥左手，示意他知道了。
“总督大人，贵安。致辞时间还有十九分钟三十秒。”
女仆是第四研究院派遣的特种制式改造人，通常在总督的办公室担任秘书一职。巴斯-博恩斯坦轻快地对客人致歉：
“看来打扰了您不少时间，接下来我还有一点儿工作要完成，不得不先行告退了。”
他自然一笑，空出肘弯，迪莉娅轻盈地挽上。父女一同步入众人的视野中心。
……
“未知画家的未完成作！时期推断为旧代文艺复兴初期，漩涡般的神秘感，烟雾似的神圣感！起拍价——4500AQ！”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慈善晚会惯例的拍卖环节，年轻的拍卖师看不出热情正在介绍的是一幅94寸见方的木板画，也许是为了避免拍卖品被认为出自历史学院某个学员之手，特意抬高了百倍的价格吧。混合了油画和坦培拉技法的人物讲述着正体不明的故事，令迪莉娅倍感烦闷。
抿嘴时心神不禁沉入茶杯上扭曲的云纹，一名侍者附身递来半面餐巾纸，她藏进掌心瞥上一眼，不怎么明亮的环境中，荧光唇膏的痕迹惹人注目——“A.V.”。
巴斯-博恩斯坦在邻桌兴致盎然地品鉴拍卖品，迪莉娅不愿去数他究竟示意芙蜜妲举了多少次牌子。理所当然巴斯拍下的都是上等人会感兴趣的稀罕品，他的女儿对此却不感冒，就像接下来还有什么重要的约会似的，她粗鲁地加快了喝茶的速度。
“小姐。”又是那位侍者。
他端上了一盘甜点——随处可见的慕斯，细腻的香味可以中和红茶的涩感，这突如其来的特殊对待让迪莉娅紧张起来。
“最初，也是最后，的提示。”
如同在昏睡前不慎听到的陌生人的名字一样。她清醒了，巴斯-博恩斯坦和其他宾客正在离座，慈善晚会即将落幕，她记住了那句话。
还有一些时间，迪莉娅分割着要点，她告诉芙蜜妲希望她能陪伴总督致感谢词，自己则必须抽空去盥洗室，背过女仆不夹杂感情的视线，她留下完美的背影。
“这只是一个开始。”
内心因为恐惧和信念开始自语，她忘不掉巴斯-博恩斯坦的表情，在复古狭长的卧室门外被奢华吊灯照下的折断的黑影，简直是金丝笼被倒映了出来。还有什么能解释他发疯般的把她打扮成母亲的模样，唯一服侍他们的佣人是永远忠诚可靠的改造人呢？
迪莉娅的父亲很多年前就死去了，本该保护她的那个世界也是。
走廊尽头的阳台，侍者早已等候在那里，仿佛他才是宴会的主人。
“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吗？”
12岁的迪莉娅-博恩斯坦第一次向外面的世界伸出渴望的双手。
刚成年的男孩这样回应她：
“是的，我就是亚当斯。”
他浅绿色的瞳孔和蛇一样鲜艳，充满了诱惑力。
2、
马尔斯-亚当斯的灵柩是空的，前来吊唁他的人丢了一束束铜制黄玫瑰在里面，城市内的土地很珍贵，所以这个不值钱的金属箱子正被拉往封锁区，一颗工程炸弹等着将它销毁。
打着黑雨伞的芙蜜妲这时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撒旦是蛇的名字这件事夏娃也是后知后觉吧。自己在某些方面可能真的太迟钝了，她忍不住自我反省。
一名金发女人走到她旁边，仿佛因为她知性的打扮目光在结成发髻的黑发上停留了稍许。
“你是他的朋友？”
声音年轻清亮，是来自安全区的自然人。
“受过他的帮助。”
悲哀的合成音，她想不起自己原本的音色了。
“我很遗憾。”
“我也是。”
穹顶预报的今日有雨，准时准秒，雨幕席卷了道路，冲刷着人们的脚印，他们互相告别，片刻后将对方遗忘，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鸟儿凭借濡湿的翅膀，照样可以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