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铁到达松江新城这一站，从开着的车门往外看去，地铁内的地面廊柱电梯都格外新鲜。活像刚刚竣工的酒店大堂。上上下下的乘客有年轻人也有衣着黑灰油光发亮外衣的中老年人。
　　吾若梅探头好奇地看看站台，又看看车门上方车站名，正想打听一下，车门嘀嘀开始鸣响，她一急，说一声：“呀，这是松江新城？”猛一下站起来，没灯听到别人回答，嘎啦一下冲出去。冲出车的一瞬间，车门在嘀嘀声中轰然关闭。吾若梅显得有点十分慌张，上下看看身上，一个包在，嗯，出门时就带了一个包，摸摸包里，手机在。长长吁吸口气。
　　她犹豫一下，走向出口，到闪着绿色剪头的出口闸机前，站着不出。隔着闸机，问一个安检人员：“您好，请问这里是松江新城吗？”
　　安检的女孩，原地站着没动窝，只是扭着上身转过来，像拧麻花那样，回头看着吾若梅，说一句：“是。”
　　“那，我再请问一下。附近有个医院，叫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
　　安检女孩说北方普通话，皱眉道：“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不知道。”
　　吾若梅犯愁，不敢出站。她有这个经验，出去错了，再进来要再买票。嗯？奇怪。她不甘心，又问一个出站的人。出站人已经刷卡出去，站着想半天，摇头走了。过来另一个安检小伙子，与安检女孩挨着说话。看看吾若梅，马上一副肯定的样子，说：“中西医结合医院？有。”
　　“有？在哪儿？”吾若梅一时兴奋起来。
　　“从这出去，右拐，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到了。”小伙子说的很恳切。
　　吾若梅点头，但是又问一句：”是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吧？”她担心别出去不对。
　　小伙子略微顿一下，说：“江城？反正松江就没什么中西医结合医院，应该就这一个。”
　　吾若梅觉得有理，这么大个地方，不会走两个中西医结合医院。她往往挺相信自己直觉的。就赶紧谢了小伙子。口袋里摸索出地铁票，往绿色剪头闸机上小心地一挨，哗啦闸机开启，就来了。她的心也忽悠一下，心想千万别错。
　　到马路上，吾若梅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第一个感觉是，世界好大呀，没来过的地方太多了。沿着大路往前走，问问再说吧。路上几乎没有步行的。人烟挺多，都是骑车或者机动车过路的。往前再走两步，嘿，有单车。有人正取单车。吾若梅疾走几步，上前问到：“您好，问一下，附近有个江城中西医结合医院？”
　　对方是中年人，停下手想一想，核实道：“江城中西医？好像是有，但不在这儿。”
　　吾若梅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在哪儿？”
　　“是不是新医院？”
　　“是是是。新的一家，私立医院。”
　　对方看看吾若梅，说：“可能是私立，反正是新医院，是吧？”
　　“对，是新医院。”
　　“应该在体育中心，体育中心还要再过去一点呢。”对方扬起来手臂，夸张地挥一下手。
　　“体育中心不远吧？”吾若梅以为体育中心就在附近，过一条街或者两条街就到了。不想，对方说，体育中心是地铁下一站。
　　啊？我的妈妈耶。下车下早了。她掏出手机看地图。昨天电话问过任桂珍。任桂珍当时好像有事，也怪自己为了不显得见识少，说你只告诉我附近有啥大建筑物就行，任桂珍说距松江新城不远。这下好了，吾若梅理解成在松江新城下车了。
　　咋办？一站路呢。吾若梅盘算着怎么合适和划算。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她举起来手机：“圆圆，我？微信，我没注意，哎呀，下车下早了。”
　　圆圆在电话里着急地直埋怨：“我说么，老半天不回微信，我还以为，你为啥不问问他们呢？”
　　“我问了。没问清楚。”
　　“到跟前再问呀。”
　　“嗨，这不是为了不让人家看出咱们是土老冒么。”
　　“嗨呀，这下咋办？走过去？好我的妈妈呀，你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呀。骑车？那也不行。还是返回去做地铁。啥不用，别耽误了人家对你的面试。”
　　圆圆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吾若梅说，好好，我返回去坐地铁。正要挂手机。圆圆忙说：“等等，妈妈，有件事和您商量一下。今天小蒙在上海……”
　　“知道呀，你说过，怎么了？”吾若梅开始往地铁站走。
　　“我问他，要不要请他坐坐，毕竟我在上海么。人家来了，还让我看见了，我怎么也得主动客气一下吧。”
　　吾若梅嗯呢着，考虑着合适不合适。
　　“这样吧，既然你知道小蒙来上海了，是应该客气一下。但人家不是说来开会，如果没时间就车勉强。毕竟小蒙还得当天赶回杭州去。”
　　“是呀，我和他说了，他说不行顾不上。”
　　“顾不上就算了。人家太忙。下次吧，就说下次他来了请他开家里。嗯，他没说其他什么吧？你奶奶怎么样？你没有问问他？”吾若梅忽然隐隐约约觉着应该主动问问老人。而不是不吭气。既然来了上海，地理距离近了，似乎心理距离也就没了。就好像那些老邻居，出来进去，总不能像马路上的陌生人，不打招呼。她在济南时还常常惦记着老人呢，现在更应该了。昨天她嘱咐圆圆别张扬自己在上海的话，也是一个临时念头。
　　圆圆则惦记着奶奶，马上说：“没顾上说其他的，我奶奶应该没事，如果有事，他早就说了。我是觉得小蒙哥这两年挺不容易的，他那项目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没好意思问。”
　　“他做什么项目呢？还是动画？”。
　　“是呀，其实说老实话，小孟的才华是没问题，他应该去一大单位上班，按他的技术，肯定是高薪。创业太难了。”圆圆明显跟同情小蒙。
　　吾若梅一下想到了自己和圆圆，自己还没着落呢，还替别人着想，真是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