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快眼看书 / 吾国有秦 / 第二十六章各自算计 上

第二十六章各自算计 上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太傅之名尊崇无比,太傅之权几近于无。
  咸阳,六英宫。
  这座建于惠文王时期的宫殿被秦胡亥大方地赏给了自己的老师太傅赵高,这里远离咸阳诸宫,位于灞上。
  昔日亲密无间的师生二人如今已是明眼所见地疏远,冒着被夷三族的危险帮少公子上位,如今只换来了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与一座废置已久的宫殿。
  三次去咸阳宫觐见皇帝,都被景夫挡了驾,即使是再愚钝的人此刻也已经能够明白,更何况赵高并不愚蠢,胞弟赵成被皇帝明升暗降给弄去了四川郡,如今自己又是这般处境,皇帝态度非常明确,既然学生已出招,师傅又怎能不接呢?
  况且当初在沙丘行宫,跟着中车府令沆瀣一气篡改诏书的同党们早就坐立不安惶惶以待了。
  偌大的正殿内,赵高及其党羽聚集一堂,中尉李宕,卫士令阎乐、宫卫令吕中、郎中骑将吕马童、杨喜以及博士叔孙通。
  殿中无人言语,皆端坐一旁耳听赵高翻看书牍的声响,缄默静待时光。
  阎乐摔先忍耐不住,他起身行至中央,作揖拜道:“太傅,今日之势,远非沙丘之时。”
  赵高无言,书牍都不曾放下,仿若无人进言一般。
  见此,阎乐再上前几步,紧逼道:“胡亥为二世皇帝,太傅之于其人已无足轻重,疏远可见,冷落既定,今日太傅依然可居宫室中端坐,非胡亥心善,只恐安息名声而已,旦若得逞时机,怕太傅与吾等皆下廷尉,刻薄寡思之人,非人主也,若此时当断不断,届时必受其乱!”
  “哦。”赵高放下书牍,抬起头,看了眼阎乐,语气淡淡地道:“卿待如何?”
  “胡亥薄情寡义之辈,难为人主。”阎乐咬牙切齿道:“为今之计,乐请太傅另立新君!”
  “放肆!”赵高闻言勃然大怒,他抽书刀猛掷于阎乐,躲闪不及,书刀划破阎乐面部,一时血涌而出。
  阎乐也不擦拭,他脸颊带血,桀然大笑环顾左右道:“今日若不除胡亥,来日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太傅。”此时,博士叔孙通起身作揖道:“吾以为,胡亥不敬孝道,草率归葬先帝;不遵师长,疏远太傅于离宫;不亲贤遗,罔置天下之才而不用,继位数日既无大赦于天下,也无厚赏于臣工,如此之君,承大位不过寥寥数日,胡亥以尽失天下之心。”
  非是带有偏见,儒生既无廉耻之心也无风骨之度,赵高轻蔑地看了眼叔孙通,直接略过了他的话,今日阎乐威逼利诱,秦胡亥就成了昏聩之君,明日若秦胡亥许以高位,就又可以比肩尧舜了,还罔之天下之才而不用?难不成还要开一个咸阳学宫为你们这帮人提供胡言乱语的合法场所吗?
  阎乐的态度,叔孙通的理由在赵高看来都可有可无,一个莽夫一个腐儒,若指望他俩成大事,还不如赵某人引颈受戮来的痛快。
  “中尉、三位将军。”赵高缓缓起身,开口道:“陛下惰政殆务,醉心声色犬马,高屡谏而无果,然高为帝师,难逃失其教导之责,陛下如此,高虽痛心疾首却也无能为力。”
  说完,赵高拿起案几上一卷竹牍道:“高意已决,乞于陛前,辞归乡里。”
  “太傅不可!”中尉李宕忙稽首劝道:“陛下年幼而右相老迈左相昏聩,大秦庙堂还需太傅秉国主政。”
  “罢了,罢了。”赵高摆摆手,神色黯然地道:“中尉莫要再劝,高自幼伴先帝左右,今已有四十载之光景,彼时乃天下乱世,各大战国征伐不休,先帝早朝晏罢,昃食宵衣,方有大秦之今日,然先祖之筚路蓝缕,今人却肆意挥夺,高何颜以见先帝。昔日先帝晏驾之时,高屡屡请以为殉,然陛下不允,为之奈何?唯有归于乡里,了却残生罢了。”
  “太傅。”见状,骑中郎将吕马童也起身打算再劝,却见赵高将一卷竹牍掷于地上,沉声道:“高不过去职还乡,且无性命之忧,然三位将军就未可了,前日左丞相斯上书陛前,言先君陵寝宫室毕成之时,以军中宿将殉之,中尉与三位将军尽在其中,陛下已经允诺,想来近日便有诏书下至榻前。”
  赵高的话让四人神情骤变,离得最近的骑中郎将杨喜忙拿起竹牍观看,李宕、吕马童,吕中三人也凑了过来。
  不去理会三人如川剧变脸般的神情变换,赵高负手立于殿内,口中轻唱着黄鸟诗。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
  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低沉的嗓音唱出了秦风的苍凉,百余年前,秦臣奄息、仲行、针虎三人陪殉穆公的场景仿佛再次重演。
  杨喜最先站起身,愤慨高声道:“吾等皆为老秦人,陛下如此,不怕寒了关中子弟的心吗?!”
  说着,杨喜一把扯掉袍衫,露出黝黑却布满伤痕的胸膛,环顾四周嘶声力竭道:“吾有大功于秦,昔年吾随上将军征荆,大小之战数十场,每每身先士卒悍不畏死,这伤痕累累便是证据便是吾之功勋!”
  “杨将军。”阎乐嗮笑,他拾起袍衫为杨喜披上,道:“陈年烂谷的旧事提它作甚?将军难不知,今皇后、左相皆为荆人?”
  “荆人狐媚,真不知陛下喜他做甚?”一旁的吕中咬牙切齿道:“拂风而倒,身无几肉。”
  “皇后腰骨纤细,可踽步而行,陛下又缘何不喜?”阎乐笑道:“也无妨,待三位将军殉于地下,分与先帝凭说吧。”
  事已至此,赵高需要在留下来听着那四人的辱骂抱怨,形势已决,迫在眉睫,其余的不过心照不宣而已,至于赌咒发誓表忠心之类的,不过尔尔,赵高是不信的,没有涉及的自身的利益没有百倍的回报,难不成仅凭一颗忠义之心?
  “诸君!”赵高走后,被晾了许久的博士叔孙通站出来大声说道:“今日之计,唯有如阎君所言另立新君,否则毋论荣华富贵,吾等性命难保!”
  “这......”中尉李宕有些迟疑地道:“以下而克上,此事过于弄险,吾以为,不若陈书于陛前,或陛下念吾等往日之功,可收回此念。”
  李宕的否决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他位高权重,虽不属九卿之列,却也为中大夫领中尉之职,实则没有必要陪着赵高他们去玩火,沙丘之时,他不过是受了赵高的蛊惑,因与左将军王贲不和,怕长公子扶苏继位后没有好下场才答应入火的,况且他除了按例监管咸阳外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本来徼循京师就是本职工作而已。
  “往日之功?”阎乐冷笑不已,他直言不讳地戳破李宕的幻想道:“中尉有何功?与上将军剪征荆?与左将军破齐?太傅自胡亥年幼时便启蒙教导于身前,如今更是一举扶其继承皇帝位,中尉以为汝之功劳可否与太傅相比?以太傅之功尚且有性命之忧何况中尉乎?况且中尉昔年征荆之时,若非放纵士卒掠劫陈郢,荆后又怎会惨死于凌辱?他日之事中尉或可忘却,华阳宫可都记着呢!”
  一言一语字字都让李宕冷汗淋漓,他哆嗦着嘴唇讷讷不能言,大脑空白一片,眼前一黑居然晕死过去。
  “诸君。”懒得再看李宕一眼,阎乐道:“大丈夫当死得其所,焉能任昏君滥杀于私仇!”
  阎乐话说完,吕马童、吕中、杨喜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集声唱喏道:“旦凭太傅驱使!”
  正殿的商议结果无需阎乐前来汇报,一切都在赵高的掌握之中,当世天下若论玩弄人心,太傅当为翘楚。
  偏殿,赵高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年不过弱冠的十六公子煊与其母良人姬綵。
  “太傅。”
  公子煊木讷懦弱,见赵高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忙缩在一旁不敢言语,其母姬綵倒是急切地多,她下了坪榻小跑着来到赵高身侧,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起身,衣袖齐眉,几次下拜。
  这是正礼,赵高却堪堪受下。
  落座后,姬綵率先开口道:“太傅,事可成?”
  “太夫人。”赵高自饮自酌,沉声道:“大事当徐徐图之,不可急躁。”
  “太傅。”姬綵咬唇,拢手下垂,直起上身,以膝着地,拜道:“兹事体大,容不得小童不急也!”
  见赵高沉默不语,姬綵忙允诺道:“若大事成,愿以十万户封予太傅。”
  “太夫人可知。”赵高看向姬綵淡淡地说道:“陛下有言半分秦国予高。”
  咬了咬牙,姬綵再道:“煊儿愿以尚父之礼待之!”
  赵高轻笑,饮酒一爵道:“陛下也已亚父称高。”
  见此,姬綵嘴唇发颤,她顾不得礼仪,匍匐至赵高案前,拜首道:“若煊儿为皇帝,仅求得咸阳一宫室。”
  “可。”赵高点点头,他站起身道:“太夫人与公子,稍待些时日,外事自有高在。”
  嚇人的赵高离开了,公子煊有些不忿地看着刚刚丑态尽出的母亲,不满道:“阿,阿母,何,何故,如此!若,若,若仅求一,一宫室,这,这皇帝之,之位又有,有,何用?!”
  “煊儿可知?”姬綵长叹道:“陛下已有尽诸公子而陪先帝之意,若不如此,你我母子将皆为殉也!”
  “可......”
  “吾儿。”姬綵语重心长道:“切记,性命之所在,万事皆可,若无,则万事皆休!”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