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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色如初。
透过凄迷的灯火望去,是如同花嫁般纯白无垢的色彩。映射在湖中,雾的轻薄构成了一幅痴幻的梦境,愈往边缘处延伸,愈淡化了轮廓。
兰晨独自一人走着。
从便利店走出来时,手上拎着瓶酒。
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在笑,然而笑得并不愉快。头微微向上抬着,目光仿佛在眺望远处。
远处可能有繁华,可能有楼阁。
可他的视野里却又像是空无一物。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酒瓶少顷便已见底,然而他还是紧紧握住了瓶颈,握得很用力,仿佛是在痛苦之中挣扎一般。
然后酒瓶落了下来。
弹起,摔碎。
他还在笑。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似是早已冻得麻木。嘴角不协调的上扬着,如同雕塑般定格住了表情。
那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他狼狈地想。
他希望此刻能下一场雨,那么忍不住的泪水滑落下来就会变得应景。
可惜空气中不过是一片躁动的湿气。
于是他垂下了头,身形跌撞地继续走。
一步,一步……
似乎永远没了尽头。
(二)
回到家时,厨房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板,隐隐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动。兰晨有些疑惑地推开了门,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怎么这么晚啊?”
那个人一看到兰晨,便抱怨地嚷嚷道。
“你不是打计程车回来的吗,那个黑心司机给你多绕圈了?”
“那还不至于。”
兰晨干笑道,关上大门,将羽绒服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师姐告诉我你们八点多就分开了,那怎么折腾到这么晚?害我在这边等了半天!”
“八点多吗?那现在是……”
“十二点。”
那人抬头看了下挂钟,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说来,不过三公里的路程你硬生生地花了四个小时,你到底去干吗了?”
“有学生来电话说需要上门心理辅导,就中途顺路去了。”
“女学生?”
“男学生。女学生才不会让男人晚上上门呢。”
兰晨纵身一跃倒在了沙发上,拖长声音说道。
“话说回来,你今晚过来有何贵干啊?”
“还不是师姐说看你今晚状态不太对,我怕会出事,就赶过来看你了。”
“你看我像是会出事的样子吗?”
“你喝酒了?”
那人皱了皱眉。
“呼,是啊,回来的路上就顺便买了一瓶。”
“这是哪门子的顺便啊!还说自己没有事。”
“喂,我说,阿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啊?”
“别装傻了,不然你也不会一接到电话就猜出会发生什么。”
“额,你是说——师姐结婚?”
阿良小心翼翼地将最后的那四个字的音放得很轻,并有些担心地注意着兰晨的反应。
“是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就是你刚应聘进那所学校的前一天。”
“三天前?”
“是……”
“看来我还真是有够迟钝的啊。”
兰晨忽然明白了那天阿良在电话中所说的坏消息的意思,他苦笑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被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你还好吧?”
“我看上去很糟糕吗?”
“难过已经写在你的脸上了。”
“这样吗?”
兰晨缓缓坐起了身。
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勉强。
“要吃点什么吗?你没回来之前我帮你煮了些东西,放在微波炉里……”
“我吃过了。”
“师姐说你晚饭时你根本就没动过筷子。”
“是吗?”
兰晨笑了笑。
“那么她还说了些什么?”
“这个……”
阿良显得有些踌躇。
“怎么?不想让我知道?”
“也不是,只是……她还让我转告你,如果可以的话,婚礼那天你一定要去……”
兰晨怔了怔,瞳孔下意识地收缩了。
“她一定是很愉快地说出来的对吧?”
“啊?”
“不难想象啊,那个场景。”
兰晨苦笑道。
“不不不,师姐说这话时绝对没什么恶意!”
“这个我当然知道啊。”
对于阿良的误解,兰晨觉得有些好笑,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变得呆滞。他凝视着眼前的那片空洞,沉默了良久,接着,用一种不合年龄的嗓音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在对一个经常承蒙自己照顾的师弟说话罢了。”
(三)
初阳被高高挂起。
兰晨随意洗漱后,从厨房的微波炉内拿出昨晚未动的饭菜,草草吃了些,便从门口的衣架上揽过大衣准备出门。
在出门前,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客房大喊了一句。
“早饭我帮你放微波炉里了,我早上有工作就先走了,你要是要出门的话记得锁门啊。”
“哦好——”
客房中传来一声拉长的应答声,显然阿良还是没有睡醒。
这家伙,失业之后都是这种生活状态吗?
兰晨似乎忘了昨晚的自己,在心中吐槽道。
来到学校时,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兰晨看到几个男生急匆匆地从操场往教学楼跑,里面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兰老师!”
路过兰晨身边时,那个身影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停下脚步,向兰晨点头表示问好。
“看上去要比昨天清爽许多啊。”
兰晨笑道。没有了昨天那副刻意胆怯的作态,今天的郁高阳看上去无疑是要阳光开朗了些。
“这还得要感谢老师您啊。”
他不好意地挠了挠头,略带腼腆地笑了笑。
“听了老师昨天的话后,我打算今天就回家去和父亲他们道歉。”
“那么多东西收拾得过来吗?”
“啊,这个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今早通知家仆过来先搬走了一些。,剩下的都是一些小件,不会太多的。”
“这样啊。那你去吧,快要上课了是吧?”
“嗯,那我先走了老师!”
说着,向兰晨挥了挥手,迈开步子追上了适才的那群男生。
看来他真的已经接受了那个世界啊。
兰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地想。
事实上,被接受的虚构世界究竟算不算虚构这还是个问题。但很显然,眼前的这个乐观健谈的少年已然完全沉浸在了那个自以为是真实的世界中。
或许这还称不上是一件坏事。
兰晨心想。忽然,察觉到了视野中有些异动,小幅度地向四周看了看,便看见一个身影慌张地躲进了掩蔽物中。
学生吗?
兰晨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红色的外套,是女生吧?真是奇怪,这个时候了不去上课还在这边做什么?
兰晨隐约瞧见了那个女生的模样,但记得并不是很清晰。仿佛记得是一头金发,但究竟是短发,还是双马尾?
带着疑惑,兰晨慢慢地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四)
“新增配备?”
夕颜在听到这个词后,本能地挑了挑眉毛。
“准确地说,是需要一台咖啡机。”
兰晨微笑地解释道。
“具体型号没有要求,但一定要是那种备齐滤纸的。当然,如果有保修那是最好……”
“停!”
夕颜暴躁地打断了兰晨的话。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满足你这无理取闹的要求啊?”
“因为你是实践部部长。”
兰晨向前倾斜了身体,两只修长的手相扣在了一起。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粉发少女,眼睛仍含着笑意,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你们实践部不就是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吗?”
“我说的是为什么要帮你买一台咖啡机!理由呢?因为觉得可能会口渴所以就想要一台?”
“是啊,毕竟冬天实在是容易口干舌燥。”
兰晨面不改色地说道,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夕颜脸上的轻蔑与无语一般。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粉发少女,全名叫做林夕颜,高二四班,现任学生会实践部部长,且同属学生会主席团。在参观学校的那天正好遇见,鸢尾便告诉兰晨以后有什么需求找她便可以了。
兰晨至今都还记得当时她那副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接受的有趣的表情。
“兰晨说这可以增加心理教室环境的舒适度,从而让学生更加安心,心理咨询更好开展。”
郁雪吹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在一旁补充道。
然而夕颜还是满脸“这简直不可理喻”的神态。显然在她看来,这个解释有些生硬而且太过勉强。
“学生会的资金不是让你们这么乱用的!”
“但事实上,我所说的一切都没有触及到违规项吧?”
兰晨镇定自若地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文件,随手翻了翻,抽出一张摆在了桌面上。
“喏,这是当时和校方签订的文件,上面写着,如有正当的工作需求,可向学生会申请资金援助。”
“那也是正当需求啊!你这个明显就只是为了自己享受吧?”
“是不是不应该等到事后再做判定吗?”
对于夕颜的质问,兰晨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
“另外,上面还写了,若有学生对老师不敬则可上报至风纪部。从刚刚到现在,你一直都是在用‘你’这种没大没小的字眼来称呼我的吧?我可还没听到你叫我一声老师。”
“你!”
气恼的红晕淹没了夕颜的脸颊,忽然,又意识到有些不对,慌忙改口道。
“……啊不,老师!哼,叫就叫!那么老师,如果您没有触犯违规项,私用购置来的咖啡机,那么又该怎么办?”
“那也是风纪部的事。”
兰晨瞥了一眼身旁的郁雪吹,愉快地笑道。
“事实上,除了花钱之外,就没你什么事了。”
“郁雪吹要是包庇呢?”
“你是在质疑她?”
“谁知道!你们两个……啊不,她和老师您天天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以公谋私啊!”
面对夕颜咄咄逼人的口气,郁雪吹也没恼怒,单是冷冷地反问道。
“那么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就留下来监督你们!要是让我抓住了,你和老师都别想抵赖!”
嘴上说着敬称,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对于这种不搭调的组合,兰晨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想借着这个名义玩忽职守吗?”
郁雪吹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地说道。
“才……才不是!校庆的那些道具我们都处理完了,剩下的就全都是文体部的工作了!”
“哦?身为主席团成员就只有这点自觉吗?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去协助文体部进行工作?”
“你不也一样!”
“不,这个监督任务是董事会委派给我的。”
郁雪吹的语气在逐渐变得狠厉。
“与你这种不自觉的、想借助监督他人的名义来偷懒的人不同,我是在执行公务。”
“你,你!哼,好,等到时候咖啡机买回来之后,我看你怎么说!”
说着,她胀红了脸,眨眼间就跑出了教室。。
看着少女离去的地方,兰晨感到了一种轻松的快感。
一切,似乎都开始暧昧有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