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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凑合一宿”，就是一年。
早先能住进木拉图的小板房，是苏图梦赊来的床位，要价是两根黄瓜一晚，相比因一根黄瓜差点丧命的事来看，这无疑是个天价。
有钱难买一觉饱，活着的人有一大半时间是处在睡眠中的，一张小床绝对是精神的最佳栖息地。
所以，苏图梦咬咬牙忍了，白纸黑字打了欠条，限期为一年。
可万事开头难，荒地未曾开垦无法种植，更无法用积分换取食物，就连完成任务都需要一个种植收获期，这也成了苏图梦步入正轨的一个空档期。
在这个空档期，他需要的补给不能靠偷抢，只能赊。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连续赊了一个月的食物，加上一年的赊床费，欠下木拉图共计：888根黄瓜。
欠债还钱，在流民营依旧是不变的真理，更是被列入了条例，逾期不还者，除了要扣出大量积分，还要罚三天禁闭。
禁闭就是被关进小黑屋，若只是闭门思过还好，可那里没有水和食物，对苏图梦无疑是毁天灭地。
据说，一个正常人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最多活七天，然而苏图梦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影响发育的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还有生命危险。
故此，“欠债不还”“逾期慢慢还”的想法没萌生就夭折了。
荒地开垦，领任务育苗，苏图梦只能选着努力再努力，争取在期限内还清巨债，因为他保不准那调皮的木拉图大爷会做出什么事来。
开花结果，收获虽不多，但在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还能换一点债务，勤劳的小手总算撑起了一片天，只是那双曾经细嫩的小手已经布满了老茧。
“第16期黄瓜终于长成了。”
一亩荒地如今是绿色一片，搭了架子，垂下的一条条黄瓜不仅数量多，还很丰满，这让苏图梦感觉脸颊流出的汗都是香的。
流民营的气候适宜，常年在20℃上下，黄瓜几乎不到一个月就一茬，这让苏图梦在数次实践下摸到了门道，如今16期黄瓜大收获，除去任务量，大概能拿出50根黄瓜还债，光是想想他都轻松了许多。
“小梦，来搭把手。”木拉图采摘了一箩筐黄瓜，杵在架子旁悠闲地叼着烟锅子。
听到唤声，看了一眼木拉图悠闲的姿势，苏图梦的好心情顿时就凉了一半，哪里是“搭把手”，摆明了是让他一个人搬。
在为期一年里，充当免费劳动力是事先约好的赊账利息，他也只能乖乖听话，然后一边干活一边自我安慰：吃亏是福。
久而久之，亏吃多了，福真的到了，一年时间塑造了完美的身线条，还给了他一个好身体，省了一大笔买药的积分。
说来奇怪，苏图梦不仅身体很棒，就连那大腿的枪洞居然也莫名其妙的愈合了，没留下疤痕不说，正常生理机能一点没受影响。
苏图梦几个健步跑到了小板房，气都没喘一下，将一箩筐黄瓜放好才出了门：“大爷，天儿不早了，咱们去山上吹吹风吧。”
体力活儿能省点是一点，明日有营捡部开车来检验任务完成量，刚好可以收黄瓜，于是苏图梦硬拽着大爷一路小跑，上山丘歇息去了。
“小梦，你得抓点紧了。”
木拉图瞥了一眼，脚一划拉把地上原来的数字抹掉，然后拿着大烟袋在地上重新写上：18，432。
18是天数，差18天期满一年。
432是欠款数，432根黄瓜。
将近一年了，这些数字就像催命符一样，更像那高考倒计时，无时不刻都在督促着苏图梦努力再努力，勤奋再勤奋，压力是涨了不少，成绩去一直没提起来。
“别小梦小梦的了，我是男孩子，以后叫我小猛哥。”撸撸袖子，展示下肌肉，苏图梦调了下压抑的情绪，郁闷了好一会，才缓缓提了一口气：“放心吧大爷，会还清的。大不了，赌上所有的积分。”
积分是无法转让的，平日里只能用黄瓜还债，苏图梦的积分除了换些食物也存了些，只是依然有点入不得眼。
“决定投资了？”木拉图砸吧了两下烟锅子，眼睛眯了起来。
“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大爷……”苏图梦长叹一声。
看似无奈，苏图梦其实也心存感激，遇到木拉图，就像遇到了一个活的信息库，流民营的大小事情都一清二楚，据说他曾去过好几个流民营，自然也给他透漏了不少关键信息。
因此，苏图梦觉得这些亏吃的很值，最起码避免不少错事和歪路。
譬如说投资的事，就是他从大爷口中得知，在营备处有种土地营养液，可以激发植物活性，缩短培育期，只是价格贵的离谱，居然要900积分，要知道一年下来苏图梦才攒了912积分。
一旦换取营养液，那么就将面临断粮的危险，再直接点就是又得赊账。
苏图梦想过偷偷吃根黄瓜充饥，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因为流民营不乏一些靠举报生活的人，更是见过不少偷盗者被枪毙。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苏图梦喃喃自语，眼神笃定，顿时感觉方才的措辞有些不准，“赌”应该用“投资”更为准确。
“小梦啊，你也别埋怨，这尾人的天下，大爷这么好的人不多了。”木拉图塞了点烟丝，忽然眼神瞥了过来：“你今年多大了？”
“10岁，这就11了。”苏图梦顿感惆怅，叼起半截瓜藤就点上了：“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就是觉得你这人不大，心事不少，这样老的快。”砸吧了下烟锅子，木拉图忽然眯着眼斜了过来：“少抽点，那玩意儿劲儿大，抽多了没劲儿背黄瓜了。”
“唉，管它呢，省钱解愁就行。”说着，苏图梦又猛吸了一大口。
谁不喜欢抽好烟丝，可那都是用积分换的，他舍不得，另外他的肺似乎与常人不同，别人或许被呛得咳几声，他竟没有丝毫的抗拒感，小小年纪和个老烟民没什么两样。
“大爷，说真的，你这一手黄瓜选的好，这气候没得说，单量积分还多。”迎着微风，苏图梦感叹，整个流民营几万人，种黄瓜的也就木拉图和他自己，其中的收益就不说了，自然比其他人多。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吧？”木拉图吐口烟，眯缝着眼用大烟袋指了指远处的彩色光亮：“气候自然要事宜，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呢，这黄瓜可是都市里的畅销货。”
“畅销货？”苏图梦不解，自己的世界最多也就是喝酒弄个拍黄瓜。
“嗯，今天大爷就再给你上一课。”木拉图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继续说道：“流民营之外，是尾人的世界，在他们都市里，黄瓜不只是用来吃的。”
“不吃？”苏图梦眉头一挑，然后略有深意地问道：“莫非还用啊？”
“对，就是用。尾人天生爱美，黄瓜可用来清除皱纹，增加肌肤弹性，深层清洁，清爽肌肤，保湿祛痘等等，多了去了，简直是女性尾人的最爱………”
木拉图说得一阵神往，就连苏图梦都感觉黄瓜是个宝贝了。
“你这是去过都市？”苏图梦很好奇。
“没有。人年纪大了，虽走不出这流民营，但听到的也算是一种经历吧。”木拉图很深沉。
“你这是很大年纪了？平时可调皮的很呐……”苏图梦白了一眼。
“过90喽，可人总得越活越年轻吧。”
……
二人聊了很久，就这么一个老头砸吧着，一个小孩巴巴的，整个小山丘烟雾缭绕，山顶又竖着一块流民碑，颇有些意境。
瞭望远处的斑斓之景，苏图梦的心跳强烈了许多，他对都市同样向往，可想到眼下近百岁的木拉图都没能走出流民营，也只好猛吸了一口瓜藤，用烟来消泯心中的不甘。
“亏吃多了，福就会到，那一天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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