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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尖刺插入血肉的混浊声。
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没人知道场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突破了层层白烟，全副武装的诺顿和夜凌云戴上了防毒面罩，拨开烟雾，在海妖还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结成了冰雕的学生搬到了教学楼下的一座帐棚里，医疗队抬着担架端来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浸在了他们身上。
“还有一个孩子！”诺顿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呆在草地里，因为事态突然，他从一开始就被他们遗忘了，“他是新生，不能放弃他！”
夜凌云回过神来，他如同一道短促的闪电般冲进了滚滚的白烟里，他从魔法部带来的PX催泪弹是用特殊炼金术材料配置而成的，浓度非常高，足以造成大范围的浓烟，虽说是催泪弹，但是效果看起来反而更像烟雾弹，因为PX催泪弹中注入了少量的水银蒸汽，对于魔兽有一定的压制作用，所以他们才能在不被海妖发觉的前提下安然无恙地救出那些学生。即便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他也依然感觉眼睛涨得通红。
夜凌云找到了柯艾，他的手掌刚刚搭在柯艾的肩膀上就像是触电般撤了回来，他看了看脚下黏稠的液体，忽然发呆似的愣在了原地。
暗红色的血液淌了满地，柯艾跪伏在地上，浑身上下冒着白色的蒸汽，他低着头，呆呆地注视着躺在怀里的人鱼。大片大片的血从赛莲的胸口蔓延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血花，把她的胸口和柯艾的双手都染成了暗红色，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尖锐冰锥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胸口里，鲜血就是从那里不断涌出来的。
赛莲安详地闭着眼睛，全身被一个结成了冰块的水球包裹着，像是躺在冰棺里的睡美人。
感觉到身后有人，柯艾抬起通红的双眼和夜凌云四目相对，血污和泪水汇合在了一起，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了下来。
柯艾坐在升旗台下面，环抱双腿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头顶上是两条飘扬的旗帜，图案分别是代表了楚世帝国国徽的海棠花和沃尔德学院的校徽六芒星。
PX催泪弹的寿命似乎耗尽了，草地里弥漫的硝烟渐渐被风吹散，某个扩音器里播放了嘈杂的广播，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队员在他面前忙忙碌碌地走过，他就像那些立在旁边的白色塑像一样，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没想到入学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时候很讨厌上学，整天幻想着哪天学校炸了老师挂了，自己就永远解放了，而现在学校真的在他面前炸了，几栋教学楼坍塌成了废墟，灵儿也死了，因为他犯下的错误。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浑身一个激灵，回过头正好对上了诺顿苍老的脸庞，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盯着柯艾，忽然皱了皱眉：“催泪弹的效果早就应该失效了，你怎么还在哭？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他们都死了，很多人……”他很想说出灵儿的名字，还有被称为海妖的女孩子，他还记得恢复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冰墙轰然一声破碎，漫天洒落的冰屑中，赛莲突然不再抵抗了，反而张开怀抱，将变成了野兽的他抱进了怀里，鲜血四处飞溅的同时，她眼中的杀意像潮水般褪去，一头竖成了海胆的长发散落下来，披散在了光洁的背后。
闭上眼睛之前，赛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着她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吾王长存于世，挽回昔日荣光，长歌即是开端……”音落，一个水球将她柔弱瘦削的身躯整个封印了起来，“咔嚓咔嚓”地凝结成了冰块。
谁是“吾王”？“荣光”又是什么？
一般影视剧里大反派将死之时一定会呲牙咧嘴地吐出世界上最怨毒的诅咒，可她只是用温柔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虽然他听不懂，但是他看出了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藏了很多事，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把自己冰封起来的一瞬间，柯艾忽然感觉一股巨大的悲伤从心里深处涌了出来，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下来。
……不对，一切都错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
“你刚交代我不要触犯校规，我扭头就闯了大祸，”柯艾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眼前不断浮现出赛莲最后的模样，“我是说……我马上就搞砸了，因此害死了很多人。”
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停住了，因为诺顿这个老头子忽然开朗地大笑了起来，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了几十年，你是我见过的最谦虚的学生，你没有令我失望！”
柯艾不自觉地捂了捂疼痛难忍的肩膀，看着诺顿莫名憔悴起来的脸庞，一颗心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诺顿接着说：“初代种海妖的突然苏醒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在十五年后苏醒，几栋教学楼都在这场意外中被毁了，但是影响并不大。”
整个学院都快被拆了，还说影响不大……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苏醒的仅仅只是一个初代种而已，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孩子们都安然无恙，是你救了他们！”
死了这么多人，还言不由衷地说没有人员伤亡……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海妖是我放出来的。”柯艾觉得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在一天之内美丽的校园被毁坏了，还失去了这么多心爱的学生，换作谁也会深受打击、接受不了吧？更何况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孤寡老人。
也许是因为心虚了，柯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看了诺顿一眼，老头子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往远处的帐篷里招了招手说：“卡文里斯，皇甫帅，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两个穿着白色防化服的少年从帐篷里走了过来，尤其是当柯艾看见那名一头灿烂金发笑意盈盈的少年时，他忽然愣住了——这家伙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金发少年看到怒气冲冲的诺顿，立马满脸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诺顿老师，听说您找我？”
“我听说你们两个从研究楼里出来以后，原本沉睡的海妖就苏醒了，这件事影响很严重，关乎你们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学院，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金发少年立马慌了，他手指横在胸前指着旁边的小胖子说：“不关我的事啊，诺顿老师，都怪皇甫帅，是他说要看看初代种魔兽到底长什么样，然后死皮赖脸地拉着我跑到研究楼……”
没等卡文里斯把话说完，名叫皇甫帅的小胖子两根眉毛竖了起来，双手叉在肥腰上，立即反击：“好你个卡文里斯，你竟然全赖在我头上？还不是你说海妖赛莲长得漂亮，身材好还不穿衣服，坑骗我来偷看，还说偷两件实验室的衣服好蒙混过关，不容易被认出来。”
卡文里斯一头压在了小胖子头上，这家伙显然身高更占优势：“还不是你说进了情报部以后职权方便，研究楼的钥匙好弄到手，不然我才不来。”
小胖子叉着腰踮起脚尖又一头压在了卡文里斯头上，岔岔不平地反驳：“要不是你死缠烂打，非要包了我下个月的宵夜，要不然我才懒得跟校规过不去，我脑子进水了？”
“……”
柯艾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吵起架并且比起身高的家伙，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海妖……哦不，初代种是被他放出来的，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他望着那个空洞洞的洞口，他不敢走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地从里面走出来，可是这一切又真实得不像一场梦，这个世界既然存在着魔兽和超能力，为什么不能时间倒流呢？
诺顿倒是并不知道柯艾心里在想什么，他抚摸着额头也在升旗台下面坐了下来，作为一个作风并非十分严厉的导师，这些正值青春期不服管教甚至想把整个学校都炸掉的学生经常让他极为苦恼。。
“一共19名学生重伤，21人轻度冻伤，还有2个昏迷不醒，安泊勒和加里宁两座研究楼损毁严重，在今后的一段时间之内无法使用，至于武器装备方面，仅仅损失了一把鹰隼狙击步枪，还有一些炼金术弹药，以及一颗未来得及引爆的‘超引爆弹’，至于初代种海妖……她目前处于重伤濒死的阶段，但是她把自己彻底封印了起来，我们已经把她送回了‘心脏’，凭我们的手段恐怕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打破厚冰，”清理完战场的夜凌云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被小胖子遗落在地的黑色手提箱，“要禀报校长吗？”
“不用了，”诺顿接过黑色手提箱，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手掌大小的魔方，撩起袖子擦了擦封面上的红色火焰标志：“海老头现在正在北海防线巡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而且他不喜欢管学院里的事务，跟他说了也没用。”他看了一眼仍然你来我往的卡文里斯和皇甫帅，叹了一口气说：“这两个家伙竟然溜进魔法部把超引爆弹偷了出来，这个东西要是引爆了，整个山谷都得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