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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亡夜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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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的幽月遍洒冷光,将死寂的枯林铺上了一层鬼魅的荧绿。遍地的野草与荒花,在这片鬼荧之中,仿似数不尽的枯骨与死爪,正伺机将活人拖入地狱。林中枯木的垂影纠纷缠绕,宛若幽魂鬼影,在大地上不断地游走。悲号的阴风恰似鬼泣,在黑夜中驱云赶月。然而今晚,除了死寂与风号之外,还有另一种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沉闷,却又惊心。如若一具蹒跚的活尸,又仿似一颗跳动的头颅,在黑暗与死寂之中,格外的骇人。
  “笃、笃、笃……”
  那是一串不绝如缕的脚步声。今夜这座枯林中来访一个人……不,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人身穿一件修长而又褴褛的黑袍,帽兜下垂,将一双眼睛严严实实地遮盖。只露着一张鸭喙般尖瘦的下巴。这个人身材瘦削无比,一双裸露的手毫无血色,就像一块死皮,紧紧包住了骨头,苍白而又可怖,就如同刚刚复生的守墓人一般。
  他每走一步,阴云为之动摇,鬼泣为他奏歌;他每走一步,枯林中的鬼影便爬上树梢,随他而去;他每走一步,大地遍裂开一道道缝,探出那一双双亡者的血目与腐烂的脸庞。他的步伐直至林中的一座墓碑前才停止。
  这座墓碑位于哭灵的正中央,上面刻着死者的名字:“凌灵”。她是在昨天凌晨刚刚死去的。墓碑上,还贴着一张她的照片。
  黑袍人看了看墓碑,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冷笑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心脏一样大的血色水晶骷髅。猩红的光泽,在绿荧的月光下更显得阴森骇人。
  他拿出骷髅后便开始低声念叨着一串咒语。那沙哑的嗓音吐出的字,如同啾啾鬼语,然而他手上的血骷髅却突然有了反应。
  血骷髅的一双空洞的双眼,开始照耀出血红的光。随后它仿佛是有生命一样,水晶的它,竟缓缓地张开了紧咬的牙床,就如同活着的人张开了嘴!
  紧接着,大地似乎与它有了感应。夜已深了,墓碑前的土地本应坚硬无比,可在血光的照耀下,却突然化作了流沙,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下面黑檀木的棺材。
  黑袍人嘴角扬了扬,随后一手托着血骷髅一跃而起,跳入了坟墓之中。他看了看这口棺材,爱惜的抚摸了几下,随后竟略带激动地说:“月食之夜死去,呵呵……墓地安排在这里,哈哈哈哈哈!死去的时间和安葬的地点都恰到好处!这可真是千载难逢。那么,让我看看你的天分吧。”
  说完,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打了个响指。就在指骨摩擦的瞬间,黑檀棺的顶盖突然就破裂了!裂缝就如同蛛网一般,布满了整块顶盖。
  黑袍人打响指的左手掌猛地张开,顶盖随即碎成了片片木块。他的掌心向上轻轻挑了一下,木块便也跟着向上浮了起来,停在了半空中。随后他一挥手,这些碎木便又都飞向了林中,不知所踪了。
  棺材中已死去的那个名为“凌灵”的少女,她面容清丽,睡脸很安详。入殓后的她身穿一件白裙,与她雪白的肌肤刚好相称。若她还有呼吸,一定是百里挑一的美人。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脑后那个令她致死的伤口。
  黑袍人走近了她的脸,伸出手抚摸了下她早已僵硬的脸庞,随后,又将手中托着的血骷髅,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的半空中。
  血骷髅缓缓地飞离了他的手掌,开始放出莹莹的红光,并悬浮在了半空中,绕着凌灵的脸,徐徐轮转着。扩散的红光,宛如一根鬼线,将凌灵的身体从头到尾缠了个遍。
  黑袍人见状,口中便又念出了那串咒语。就在他吟诵之时,血红的线从凌灵的双脚开始,竟向头部收了回去。随后,扩散的红光鬼线,一丝不剩的回到了血骷髅中。
  待光线回归后,血晶骷髅突然瞪大了空洞的眼眶,又张开了嘴,发出了阵阵阴冷的哀嚎。这声音比阴风的鬼泣还要更为的悲惨!
  黑袍人也猛然吃了一惊,这样的反应令他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
  “原来如此,好重的怨念。哼,虽然有些可惜,不过这样的程度也够称得上是极品了。”他有些失望,但他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又在窃喜。他将双臂缓缓张开,两只手掌的掌心都燃起了一团幽青的鬼火。鬼火一现,立马飞离了手心,绕着棺材飞速的旋转着。不久,便烧成了一个青炎火圈,围住了整个墓地。
  在青冥的烈火之中,血骷髅停止了哀嚎,慢慢地降下。最终竟穿透了凌灵的脸庞,与她的头颅融为了一体!
  黑袍人一挥手,青炎的火圈便骤然熄灭,四下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唯有阴风,还在凄惨的哀嚎着,漫天阴云静静地飘动,月光也如同即死的病人,静静地播撒着微弱无力的绿光。
  突然,死去的凌灵张开了她紧闭已久的双眼!从她的眼眶与口中吐出了成千上万道血红的耀光。红光聚为一团,瞬间凝成了一个人的头骨!
  黑袍人连忙伸出双手,捧住了那个骷髅头。而凌灵的双眼,也恢复了它原有的颜色与光泽。她大张了嘴,竟如梦惊醒一般,连忙坐了起来!天呐,她活过来了!
  凌灵醒了过来,却惊魂未定。她的目光由漆黑的天空移到了满林的枯木,又慢慢移到了自己身下的棺材。然后这一切却未能使她吃惊。她只是皱着眉,低下了头。
  “活过来的感觉,怎么样?”黑袍人冷冷地对她问道。
  凌灵听到声音,不慌不忙的转过了头。她仿佛是被掳去了魂一样,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近乎机械,又有些麻木不仁,就好像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一般。
  “你是谁?”凌灵的声音有些沙哑。刚说完一句话,她便连忙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毕竟她已经被关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中,闭口不言有一天了。然而不仅是嗓子,她发觉自己的全身都变得有些僵硬。
  “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凌灵的语气很迷茫,充满了疑惑,像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一样。
  黑袍人听了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记得很正常,因为你已经死了。”
  然后凌灵听到了这话,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呆若木鸡的望着他,说:“这不可能,我明明还活着。”
  “不,你已经死了。”黑袍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是在你死后,我又把你给复活了。”
  “我用了炼狱鬼山的辰岩,并在地狱血湖中熔炼,又融进了我的力量,才把你的头骨换了出来,并赋予你新生。不然,现在的你就只能等着血肉之躯被腐烂,什么也做不了。”
  凌灵顿时呆住了。他口中的这些字眼凌灵一个也没有听过。更何况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别说去相信什么赋予新生了。
  然而,黑袍人似乎看出了他这一点。于是,他便将手中的那个凌灵原来的头骨,拿到了她的面前。他盯着头骨脑后的一个开裂的窟窿,故意摆出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真可怜,死去的时候一定不好受吧?”
  凌灵的目光也投向了那个头骨。然后就在她的双眼与骷髅头黑暗而又空洞的眼眶相对视时,突然,她头痛欲裂,双耳嗡嗡作响。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脑袋,搅动着她的脑浆。她不禁紧闭了双眼,抱着头挣扎着,哀嚎了起来。
  然而就在耳边的峰鸣与双眼的黑暗互相交织的那一刻,有些东西似乎闯入了她的脑中。那好像是一段模糊的记忆,凌灵紧闭的双眼,突然在这黑暗中,看到了些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手持尖刀的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是谁?然而她对自己乱挥着刀,似乎很生气,又很恐惧。紧接着,她的脸逐渐模糊了,被一片骇人的血红取代了。在这血红的阴影中,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少年,正拿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
  这些……是什么?
  凌灵睁开了双眼,但头还在痛着。她看着那个骷髅,耳边突然又断断续续的响起一些声音。那声音模糊不清,好像是谁在说话,又好像是好多人的自言自语,它们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你把她杀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别、别急,先……或者我们把她……”
  “很抱歉,手术失败了。”“我的女儿啊!!不,这不是真的!!!”
  “这些你们拿着,把她埋到城郊的林子里去。”“一定照办。”
  “女儿?呵,只要你出的价钱好,我才不管。给钱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这个畜牲!!”
  模糊的画面与断续的声音,冗杂交织,构成了记忆。凌灵终于想起了一切,甚至,就连她死后的潜意识接触的事情,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
  她的头不再痛了。她开始慢慢的接受了现实。是的,自己的确已经死了,被那个人杀了。她想大哭一场,但欲哭无泪。她想发怒,却无法表现怒容。此时此刻,她能做到的只是无尽无止的怨恨,怨恨……
  黑袍人见她平静了下来,便又对她说道:“你在月食之夜死去,埋葬地又是鬼影聚集之地。你的天分很高,若做一个恶魔的话,足以称之为魔王,可惜你怨念太重,只能做一个怨灵。”
  “虽然我赋予你新生,但终究不是将你复活。现在的你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但好在你可以做出选择,是打算就此放下怨念,做一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还是好好的做个怨灵,亲手结了自己的怨恨?自己选吧。”黑袍人说着又将凌灵的头骨递给了她。
  凌灵接住了头骨,看着它沉思了起来。她心中的答案很明确。那个人对自己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还将自己杀死,她怎么能就此罢休?
  凌灵越想,身体就越是难受。但她并不在意,而是一直在怨,在恨。回想起那些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哪怕会再死一次。
  凌灵的怨念越来越重,渐渐地,她浑身都颤抖了。她接住了黑袍人手中的头骨,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突然,她猛然抬头哀嚎了起来。惨绝人寰的锐声尖叫穿云裂石,和这鬼泣的阴风,直传出了十里之外,震的她的墓碑都骤然破碎了。这叫声不仅动摇的林立的孤坟与墓地,更是惊动了林中的荒鬼与游魂!
  无数的鬼影圆睁着血目,衔着鬼语争先钻出了墓地。幽灵游走于空中,穿梭在林间;荒魂依附于地上,蠕动在在河中。顿时影布大地,黑雾遮天,潜藏在黑夜中的百鬼,都拖着火尾,疾驰到凌灵的墓中去了。
  黑影从四面八方聚来到了墓地,瞬间化作了火雾,将凌灵与她怀中的头骨都吞没了。
  黑袍人见了这聚集燃烧的黑雾,不由暗暗的吃惊。这个少女竟然只靠自己的怨念,便收集了万千鬼灵,这是何等的天分!没想到她与这群孤魂野鬼,竟有这么大的共鸣!看来自己造出的不止是一个怨灵,简直,就是个鬼王。
  鬼影以全部聚成了鬼火,正燃烧着凌灵的血肉之躯。黑袍人见了,连忙又伸出双掌,掌心再次燃起两团青炎鬼火,青炎飞离他的手心,绕着黑色火团徐徐轮转着,化作了一道炎圈,凭空锁住了这万千鬼灵,以便凌灵成功的与它们结合。
  黑炎开始慢慢地缩小了,黑炎中的凌灵在这片朦胧之中也能渐渐地看清楚了。然而就在这时,黑火雾突然凭空炸开了花,爆开的火雾顿时将青炎震成了点点火星,被弥散的黑雾吞没了。
  黑袍人连忙掩面,抵挡住了四面弥散的黑烟。然而即便如此,爆炸的冲击力还是他弹出了墓地。他蓄力一挥掌,掌风瞬间便吹散了黑雾。他再次走入墓地,只见凌灵正以另外一种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苍白的皮肤,宛若幽月,白皙而又魅惑。长发白森森的光泽,自她的头发直至发梢。黑羽的长裙自颈至脚,镶嵌着不胜枚举的的白骷髅头。淡黑的薄雾,从黑裙的乌羽上剥落,将她的脸庞更衬苍幽。一对血色的眼框,死死地锁着紫红色的瞳孔,从中涌出了滴滴的血泪。血泪划过她的双颊,一滴滴的落入了她怀中那颗漆黑如夜的骷髅上,使它空洞而又血红的眼睛,放射着鬼魅而又骇人的凶光。她整个人……不,她就宛如夜之魔女,威慑着今晚的不亡月夜。
  黑袍人阴冷一笑,道:“明智的选择。”说完他的右手又燃起一团青火,青色鬼火瞬间燃遍他的手掌。他于是挥起右掌,不远处墓碑的碎屑,便跟着他的手势飞驰了过来,随着他右手的舞动而慢慢的结成了一只裂纹遍布的石棒。
  黑袍人手掌一张,石棒便飞入了他的手中。随即的,青色鬼火就如炎虫一般,瞬间爬满了整根石棒,又骤然熄灭了。
  黑袍人看了看这石棒,此时,它已不再是一根普通的石棒了,而是化作了一支长约一米的黑岩手杖!血红的裂纹纵横交错,在月光下萤着苍白而又骇人的红光,阴森无比。
  “你的墓碑吸附了你不少怨念,加上我的力量,它将坚不可摧,与你的头骨正好相称。”说完,他便松开了手。那根石杖便自动飞向了凌灵,与她手中的骷髅结为了一体。
  “怎么样?”黑袍人冷冷的问道,“会用吗?”
  凌灵没有做声,而是松开了手,任由骷髅手杖飞入空中。手杖宛若一只黑骨游龙,在空中盘旋了数圈之后,又毒蛇一般地缠住了凌灵的胳膊,自肩膀至手掌地游走了起来。手杖越绕越小,当它绕到凌灵的无名指时,竟化作了一枚戒指。
  凌灵举起手,对着月光看了一番,冷冷的赞赏道:“谢谢你,很漂亮。”
  黑袍人见了,只是一笑,便又转过了身,走出了墓地。
  “等等。”凌灵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人听问,却并未理会,只顾迈着步子,走出了墓地。凌灵轻唤着追了出去,却不见了他的踪影,只听到妖风中一个声音,正不绝如缕地回荡着:
  乔尔萨斯。唤灵师乔尔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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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异的都市传说,
  深夜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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