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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样？”
赛什看着桌子对面的阿奎纳斯，把手里的面包掰开，蘸进碗里的舒克沙卡酱里。在下域，这酱每家都会做，每家的做法都不一样，每家都会说自家做的最好吃。
赛什碗里的这份有鱼干，洋葱，萝卜和一些他不太认识的香草，还加上了一些酒醋来调味。是他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半罐这酱加上三个带点坚果的面包才花了五个陶币，比首都的物价便宜一半多。
“别提了，”阿奎纳斯把面包掰开，端着酱碗往开口里倒，“安静得吓人，那天那么大的动静，匹斯神殿也塌了，那个什么纳布大祭司带着一帮亲信被活埋，从废墟里跳出来一大批的蛤蟆，街上活人暴毙，死人刨坟，到处乱跑——”
他咬下一大口带着酱的面包，嚼了没两口脸上就变了颜色，慌忙端起桌上的麦酒壶，咕嘟咕嘟往下灌。
赛什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你慢点吃，每次都这样……不过这所有的事情都在半晚之内解决了，暴毙的人活过来一大半，活死人也全都安息，血潮突然就变清了，连那些蛤蟆都回到了河里。第二天的下午，所有的东西都恢复了。
城市里镇压不力的卫队被法老解职，匹斯神殿因为渎神伪信被取缔，瑟努不见了，除了这些之外，什么都一样，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似乎都不了了之了。”
赛什目光低垂，而另一边的阿奎纳斯终于把口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他大口哈着气说道，
“这个‘沙卡书’真是不赖，鱼干够鲜，醋配着这葱，这萝卜，这欧芹，我地妈！绝了！你哪儿买的？集市北口那家？那个总是排队的大娘那儿？”
“还不是平时那家，他们家原来那几个不是没活过来吗，今天来了新班子，据说是上域来的，你觉得很好吃吗？”
啪！
船长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赛什，
“好吃？人间美味好吗！赛什，你简直是个味盲。真是暴殄天物！”
他这么说着，摇摇头，又下去一大口，眯着眼睛咂摸滋味了几秒，就再一次噎住，掐着喉咙就要找水。
赛什看着阿奎纳斯，不由地自己也咬下去一口面包。
香脆的萝卜和洋葱在酒醋的醇酸之下，辛辣味一点点渗出来，嚼起来味道越来越香，而鱼干给了这整个酱一种后劲，随着咀嚼进程，那种咸鲜会慢慢变成主调。
当然，这个味道不赖，但对于赛什而言，他从小早就见识惯了首都那些精细的菜肴，这一点凉拌的酱料确实算不上出格。
实际上，这味道与其说是好吃不如说是熟悉，意外的熟悉，赛什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吃到过类似的东西。
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但那种感觉很明确，他一定吃过类似的东西，而且是很亲近的人做的。
顺到这酱的话题上，赛什想起来一件其他的事情，就发生在下午买东西的时候，
“阿奎纳斯，说起来这个酱，你知道吗，我买酱的时候，那个卖酱的一直瞪着我看，眼神很怪，而且我离开了那地方之后，还一直感觉到她的眼神。”
“是嘛？”船长扬起半边嘴角，露出来一个邪笑，“你也是这个年纪了，有一两个小姑娘，或者小伙子对你有点想法也很正常嘛。”
“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没什么，你那边今天没有瑟努的线索吗？”
“没有，还是老样子，除了有人看到他从图书馆里出来之外，什么也没有，那些纳布的余党没一个人见过他。不过如果你问我那个‘盲先知’今天干了什么，我倒是能够给你一五一十全讲出来。”
“他今天又出现了？”
赛什又咽下一块面包，皱眉看着阿奎纳斯。
“嗯，就在匹斯神殿的废墟上，动静可真是不小。自从那次在半夜驱散了前去围攻阿蒙神殿的人群之后，那家伙一天都没有闲着，每天都在街上宣扬什么‘十灾’、‘救赎’，信徒一天比一天多，卫队想抓他估计都想疯了。”
“是啊……”
赛什出神地看着阿奎纳斯背后的窗外，若有所思。
……
赛什转过一个街角，立刻后背贴墙，下巴贴近左肩，眼角余光向后。
一个身影匆匆跑开，消失在路口的另一头。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自从那个舒克沙卡酱之夜，他每天回家都会遇到跟踪，而且对方的手法相当业余，每一次都会被他发现，有一次阿奎纳斯从街上路过隔着老远就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两人一致认为这人不值得在意，但这两天对方的手艺见长，已经能够发现赛什要回头看她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赛什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种毅力他不喜欢，但这种针对他人的毅力往往不会有好结果。
他回过头来，匆匆离开现场，决定今天晚上要跟船长商量一个对策。
……
“赛什，我觉得，咱们这思路不靠谱啊。”
阿奎纳斯看着桌上的舒克沙卡酱，整张脸垮了下来。
“你不是觉得这东西特别的好吃吗？人间美味呢？”
赛什若无其事地掰开面包，蘸酱，目光留在窗外。
“天上的美味也架不住天天吃啊！这玩意总得有个头吧！这都两旬了，那家伙不是也没有跟踪你了吗？她搞不好就是认错人了呢？或者她就是看上你了，觉得你不错，又拉不下脸开口呢？”
阿奎纳斯把扒开了一半的面包甩在桌上，扶着额头端起酒壶。赛什不为所动地答道，
“你自己相信这话吗？”
“唉……想想总是好的嘛，你这个年纪该有点这种想法，像你现在这样活得有什么意思？”
“破事多，我能怎么办？要说……”
话到这里，赛什脑中回忆起一个名字，她失踪了已经快三个月了，但除非是被雷劈死了，否则她一定不会有事，她是个不懈的斗士，无论多难的情况，她都会想到办法，赛什对这一点毫无疑问。
反过来……
“瑟努非常聪明，总是想法很多，也耐得下性子来，是个绝佳的学者。但他太软弱了，容易受人鼓动，自尊心又强，总把自己暴露在一个容易受到攻击的位置上。他不是能够独立处理逆境的人。他失踪的每一天都意味着可能的危险。我们需要尽快的找到他。”
“唉。”
阿奎纳斯叹一口气，把桌上的酱碗推开，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只鹅腿，啃下去一大口。
……
“给你钱。”
赛什把五枚陶币放进摊主的手里，皱眉问道，
“今天你家那个做酱的上域女孩没来吗？”
“呦，书吏大人，我说您怎么这些天老是光顾咱们家。按说我不应该开这个口啊，不过我看着您这个诚意可够。我悄悄告诉您吧——您过来一点，我只跟你一个人说——那小姑娘下午准备好了摊子上的东西就提前走了，不过她好像是已经有了家了，您最好提前问清楚，不然到时候可不好看。”
“谢谢。我知道了。”
他匆匆离开，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市中心的繁华之处，“根特”家的客栈，阿奎纳斯正在端着杯子跟人推搡，一见到赛什的脸，就凑了过来，
“今天？”
“今天。”
赛什点点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