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使者

　　的确，人们大多过着剧本式平淡无奇的生活，更为普遍的是，大家都满足于这样平凡的生活，古攀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也是这种平凡，常常让人们无法相信超乎常理的事情，即使他们已经身处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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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攀子，你来看看咋回事儿啊。”
　　古攀放下手中的手柄，抬步蹭到厨房门口。
　　“咋了妈，您的拿手小菜又做砸了？”
　　“快莫扯皮了，给妈看看这抽油烟机是咋了。”
　　抽油烟机？说起来也是个老物件了，用了快七年，还是八年，古攀记不清楚了。反正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但本着凑合着用用的理念，还是留在了家里。
　　那抽油烟机静静地挂在墙上，老式的油网反射出模糊不清的光影，除了已经按秃漆的几个功能开关看起来比较干净以外，其他部分都蒙着一层褐黄色的油，模模糊糊地显出上一次擦拭时残留的油渍，一圈圈纹身在那漆黑的机身上。顺着机体看上去，熏黑多年的内墙上也泛着油光，顺墙流下的油点凝成了黑色硬块挂着，连在外墙的排烟管口吊着些许蛛网，但却看不到蜘蛛的存在。
　　古攀伸手打开电源，电机正常运转，还是一如既往的噪声巨大。
　　“妈，除了看起来倒胃口，我觉得它还是一个好抽油烟机。”
　　“诶奇了怪了，刚才还有毛病来着......“
　　古攀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略显尴尬地挨个按了按其他功能键。
　　“快十年的老东西了，总得有点退休暗示吧？”
　　说完，古攀赶紧冲回电脑前，这可是每周难得的休闲时光。
　　但古攀今天难得地输了一下午。
　　因为古攀要上小学，古攀家十一年前从小镇上搬到县城里，买下这一套房子时，附近一带还算是县城中心，小区建得勉强也算是依山傍水，但有一点很不舒服，那就是靠山一侧的房间光线极其不好。
　　这倒不是因为采光问题。
　　开窗即是满眼的绿色，古攀爸爸说，这是他选这套房子的唯一理由。
　　但再好的风景，每天都见，总会厌倦。因为山林里老是飞来虫子，屋里积尘也十分快，久而久之靠山的窗户都被加装了防护网，并且只是偶尔会开窗透透新鲜空气。
　　但这没有阻断古攀爸爸向往自然的心，不加班的晚上他总会提上保温杯去小区后的山上转悠，他把这叫做“修行”。越是压力大的时候，“修行”的频率就越高。
　　古攀觉得今晚的饭菜格外好吃，虽然只是菜市场最便宜的几样蔬菜和一盘炒肉丝，还运气极差地咬了好几次舌头。
　　吃完饭，古攀照例出门散步，这是讲座上听来的“高三学生解压的最佳方式。”
　　有点饱，古攀在楼下的长椅坐下，四条木板构成的椅面，中间两根各自断掉一半，无论坐哪一头，屁股都会有奇怪的悬空感。
　　“啊~嗯。”古攀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抬头时，发现几只麻雀在自家窗台盘旋，然后一只一只从防护栏钻了进去，楼上传来妈妈的喊叫声。
　　古攀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那个位置的话....
　　正是厨房！
　　古攀一口气冲上五楼，开门发现爸妈已经到了客厅里，古攀妈妈捂着脸的双手剧烈抖动着，看来吓得不轻。
　　“攀子，别过去，不知道怎么的一群鸟冲进咱家厨房里乱窜，看把你妈吓得......我已经把厨房门锁好了，一会儿它们应该会从窗户飞出去的。”
　　古攀爸爸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几只鸟怎么把他也吓成这样。”古攀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古攀和爸爸把古攀妈妈扶到卧室躺下，“我去给你妈倒杯水。”古攀爸爸转身出了房间。
　　古攀妈妈慢慢放下了双手，眼神闪烁。
　　“妈，几只鸟而已，没什么的，已经没事了，不用害怕了。”
　　“我只是被它们撞了几下吓到了嘛。攀子，你可千万别去厨房啊，好危险的。”
　　“哈哈？几只麻雀，抓住还不得烤了吃了它几个？”嘴上说着这话，古攀心里却毛毛的，他发现自己在害怕。几只鸟嘛，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有什么好怕的呢？
　　古攀走到房门口，望着厨房门，里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古攀爸爸端着杯子走了过来，神色坦然了许多。
　　“妈，你听，已经没声儿了，您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和爸去收拾一下厨房。”
　　“你别，等--
　　砰！砰！砰！砰！砰！
　　厨房传来鼓点般的撞击声，声音很闷，感觉得到力道十足。古攀、古攀爸爸、古攀妈妈，三个人在这奇怪的节奏中静止了，空气中只有诡异的撞击声传播着。
　　这是什么声音？
　　古攀想不通，就像是拿着橡皮锤砸门板的声音。但又不完全像，中间又夹杂着钢板颤动的声音，难不成是抽油烟机？但鸟会无缘无故连续撞一块铁皮吗？还这么有节奏。
　　莫名的，手脚就像上了锁，古攀心中越来越毛刺毛刺的。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撞击的频率越来越低，撞击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
　　“我..我去看看。”
　　古攀爸爸第一个回过神来，但他显然也被吓到了。
　　“我带个扫把上！”
　　古攀也跟了上去。门后到底是什么呢？古攀早已有了画面：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厨具、混乱的餐台、满地羽毛、或许还有几滩鸟粪......
　　一切都如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更加杂乱。并且多了一样东西。
　　抽油烟机的左上角，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凹陷，或者叫做撞击坑更为合适。
　　这么久就在撞抽油烟机吗？也罢，早该换一个了。
　　古攀爸爸转身开始收拾散乱的餐具，古攀却走近了些，伸手摸了摸那个大坑。
　　铁皮很薄，边缘一些地方已经被撞得开裂，黑黄的液体在四周呈放射状散开，大概是血和油渍混在一起了，坑中心区域沾着一些白色的碎渣，刺手的感觉，像是骨头。
　　这个力道，撞碎骨头也不是不可能，可鸟也会得神经病吗？古攀想不出其他解释，姑且就当鸟都发疯了吧。
　　掉了一地的羽毛，血渍也不少，但一只麻雀的尸体也没有，都在死前发病结束了么？
　　“正好明早你也在家，咱换台新抽油烟机吧。今天你妈做饭不是也说机器有点问题吗？”
　　“噢，好。”
　　收拾完厨房，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古攀爸爸正在打电话预约明天拆抽油烟机的师傅。古攀回到房间，觉得浑身疲惫，只脱了外套便睡下了。
　　虽然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古攀还是很在意那个坑，可想不出来原因，渐渐睡着了。
　　疲劳让人睡得更沉更香，但作为代价，睡眠时的警惕性也大大降低。
　　恰巧，古攀疲劳极了。
　　深夜里，
　　哐！有东西掉在了防雨棚上。古攀没有醒。
　　咚！有东西撞在了窗户上。古攀仍然没有醒。
　　咚！咚！咚！咚！咚！！
　　那索命般的节奏又一次响了起来。
　　古攀还是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