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客

　　朝天门。
　　守城临时指挥官小李接到官衙下发的口谕，说之前的军师被刀王所擒，忠奸不明、生死未卜。现县令有令，各城门守将务必守好城门，以防此二人走脱。若有发现此二人，务必生擒。小李接完口谕，气塞满胸。他一开始觉得这个风天泉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不料片刻竟然害死了张都头，再后来无缘无故地又变成他们守城核心的军师对他指手画脚。现在可好了，平白无故地他又被刀王所擒，不知所踪。这个人，真是一个祸患！
　　“风天泉！你这个混账！”小李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见到风天泉就把他撕开两半一样。当下他就对守城的官兵宣读了口谕，命令各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每一个能看到的角落，不能让一个可疑人物走脱。
　　此时，高要城中各处的哨兵、巡捕、衙差等等官兵都接到了县令口谕，全城围捕风天泉和黎文轩。
　　“现在杨知县布下天罗地网，我们犹如瓮中之鳖，如何走得脱？”风天泉刚刚躲过一队巡查的哨兵，面有忧色的问黎文轩。黎文轩神色傲慢，面露不屑地说：“我乃游龙，浅水安能困我乎！杨武迪以为我要潜逃出城，大错特错！我就是要在这里取回我父亲的东西！他所作铺排人手虽然多，但量此等匹夫，如何是我的对手！”
　　“你真的如此有信心？”
　　“那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进城，何时进城的吗？我能进得来就能出得去！你已经在我这边了，剩下这些无用之人，不足为患！”
　　风天泉无言以对，的确，他连黎文轩怎么进城，什么时候进城的都不知道，可见他并不是在空口说大话。但是，有件事可能他弄错了。
　　“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以为你有选择么？现在是高要城这边要抓你，你已经跟我在同一阵线，你若想知道真相，除了跟我一道，你别无选择！”
　　“不是的。”风天泉闭上眼睛，“我还有选择。”
　　“你还有什么选择？”黎文轩饶有兴趣的问他，此时两人都已经忘记了他们正身处险地。
　　风天泉睁开眼睛，说：“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这一切。”
　　黎文轩差点笑出声来，他拍拍风天泉的肩头，说：“风兄弟，你之前做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杀了我这么多人马，你以为我和杨武迪能允许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风天泉拨开他的手，慢慢地说：“就算你们不许，我也有办法置身事外。”黎文轩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风天泉不是在唬他，以他的能力，做到这点应该不难。最后，黎文轩苦笑一声，说：“罢了罢了。既然不愿再介入此事，那我就答应你吧。不仅如此，你现在跟我一道，我便让你混进我的人马当中，这样我还能在暗中帮你一把，只要你不妨碍我的行动就好。这个可是原则，你若能做到，我也就能做到。”
　　风天泉脑子里想：我在之前帮杨知县做了如此多的安排和防御工作，加上高要城还有这么多的精兵猛将，便是我不插手，相信你今晚也不能太轻易就突破高要城的防线，那你的行动也就没法实现了。
　　“好。我答应你。”
　　“那你随我来。”
　　黎文轩带着风天泉一路摸黑前进，风天泉紧紧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黎文轩带着他转来转去，似乎是在躲避巡查的官兵，又似乎是故意为之，好让风天泉记不住路。但风天泉感觉到，他们一直是往这同一个方向走。
　　“到了。”转了一会后，黎文轩举手示意风天泉停下。风天泉看看周围，四下除了几间没人住的破屋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堵墙。城墙。他们现在在城墙边。这个黎文轩带他来这里干嘛呢？就在他迷惑的时候，黎文轩口中吹起了口哨，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的喉间发出，跟鸟叫类似。
　　“吱吱.....喳.....喳.....”这个声音，风天泉曾在潜伏时听到过，当时他还以为是鸟叫，看来，这多半就是黎文轩他们内部的沟通联络方式了。黎文轩一连吹了几个口哨，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风天泉摸不清楚状况，也没有出声。
　　“沙......沙......”突然，一阵声音从不远处的地面传来，好像有一条蛇在向他们爬来。风天泉不禁毛管尽冻，须知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蛇，最怕这些身体软绵绵，速度又快，又有攻击性的家伙。难道他吹的口哨招来了蛇？
　　“沙.....嘭！”一个人，从不远处的地面上突然出现，接下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凭空出现，让风天泉目瞪口呆。
　　“怎么，很惊讶吗？”
　　“怎么....我是见鬼了吗？”
　　“夜色正浓，你看不到地面上的乾坤，自然吃惊。这些人可都是我的得力干将！他们是通过地下的暗道进来的。哈哈哈，想不到吧？”
　　风天泉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料想不到原来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地道战这回事了。看来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啊！可这黎文轩能在高要城官兵的眼皮底下把地道挖到了高要城内，在证明黎文轩胆大过人的同时也体现出了高要城守军的怠慢。
　　“佩服，佩服！”风天泉举起大拇指，由衷地感叹。黎文轩哈哈一笑，说：“雕虫小技，让风公子见笑了。来，把这套衣服换上，然后混进我们这队人马之中，他们的服饰跟你所穿的服饰一样。到时候不要说是杨武迪，就算是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你来。这样你就可以做个看客了。不过......”
　　“不过什么？”
　　“至于你当这个看客能撑到什么时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风天泉接过衣服斗笠，仔细端详衣服跟其他衣物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心里想着：这是我第几次换装了？在确认没有异常之后，他穿上衣服，压低斗笠。
　　“我们就走着瞧吧。”风天泉拱了拱手，走进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他周围所穿服饰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起码有数十个，风天泉在里面穿梭几下，黎文轩就也看不出他在哪里了。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时候到了。黎文轩吹了一下口哨，原本有些声响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等待他们的大王发话。
　　“各位弟兄，我知道你们在今夜的行动中作战很勇敢，有些人可能已经痛失兄弟或者家人。现在，我们的行动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我们再努力拼杀，就一定能夺回先王的遗物，开启宝藏让大家共享荣华富贵。就算我们不能夺回先王遗物，也可以杀尽高要城狗兵，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黎文轩语气平缓地说着，但风天泉听的出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用力，入木三分。如果不是现在周围都是围捕他们的巡捕，恐怕他会吼着说刚才那番话。站在风天泉旁边的人，大多都紧握拳头，重重呼吸。只怕这群亡命之徒心底的欲望和怒火此刻都已经被点燃起来了。
　　“梁伟、高干索、胡明、骆老四。”黎文轩轻轻地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不一会三个人就占到了他的身前。
　　黎文轩眉头微皱：“梁伟怎么不见了？梁伟呢？”
　　“他死了。”身形高大的胡明沉静地说。
　　“怎么死的？”
　　“据说是在攻城门时被一个守将一刀杀死。”
　　黎文轩闻言，摸摸额头，失笑道：“呵，这样啊.....我可是失去了一个好帮手啊。”
　　“罢了。你们三人，听我说。你们.......”
　　风天泉正想听听黎文轩如何安排反击策略，不料他们却越说声音压得越低，到后来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见他们四人围成一个小圆圈低头说了一阵之后，那三人向黎文轩点头示意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紧接着，哨声响起，人群迅速移动，转眼间已经排列成了四条长队。风天泉跟着相同服饰的人走动，此刻排在第二排的后头。
　　“行动。”黎文轩一声令下，四条队伍如长蛇般迅速向四方散去。风天泉加入的队伍行进的方向，是往西。
　　高要府衙。
　　杨武迪端坐在厅堂上，听着各处守将的报告。
　　“报告县令大人，我们已经在城中全力搜捕，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刀王行踪诡秘，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你们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有。不过城中哨兵以及我们派出去的捕快都反映说今夜听到多次鸟鸣，跟以往所听到的鸟叫声音有点不同。”
　　杨武迪抚须沉思，鸟叫的声音？鸟的声音......深夜哪里还有这么多的飞鸟夜叫？就在杨武迪苦思冥想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杨轩宇低声说：“爹，你不是说过，那刀王隐居在深山，会不会......”杨武迪如梦初醒，腾地站起身来。
　　“你们，赶紧加派人手去出现过鸟鸣的地方！那不是鸟鸣，那是他们联络的口技！”
　　“是！大人！”
　　杨武迪看着匆忙离开的守将，想到第一守将王德瑞突遭暗算还卧病在床，气得一跺脚，骂道：“黄口小儿，欺我太甚！看我亲自出马，将你赶出高要城！”说罢，吩咐手下人道：“去取我战甲来！”
　　“爹！”杨轩宇见父亲要出去迎敌，慌忙劝阻：“你年事已高，当以保重身体为上，何必自去厮杀？现下我们依然有猛将在此，何须劳父亲亲自上阵？万一你有不测，叫高要百姓如何是好？”
　　“竖子！你也欺我年老了是吗？”
　　“爹！孩儿万万不敢。”杨轩宇跪在地上，说：“若父亲执意要去厮杀，孩儿必当跟随父亲上阵！”
　　杨武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杨轩宇站起身来，连忙去取战甲，准备上阵。。
　　杨轩宇拿起战甲，双手有点发抖。这套战甲他还没有穿上过。他拿起银光闪闪的头盔，深深呼吸。这次是他第一次上阵厮杀，他的那个对手，是抢走了孙宁的刀王，那个对手，是要杀害自己父亲的人！杨轩宇心里没有多大的惧怕，涌现出来的反而是一种兴奋，一种可以手刃仇人的兴奋！杨轩宇全身披挂，手握佩剑。烛光照耀下的他身姿矫健，气度不凡如再世赵云般阔步而出。
　　待他走到厅堂时，杨武迪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