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哥

　　曹铭花家的房子是拥军照顾军属分的上曹庄最大地主的院子。砖墙大院分前后院。
　　前院三间砖瓦房正屋，曹妈和曹铭花母女住。东厢两间砖墙草顶房做厨房，西厢两间砖瓦房放农具架子车。
　　后院是养家畜、放柴火的，原先有分地主家的牛。牛没几天便被大伯拉走了，大伯说：“你娘俩也不用种地，要牛干啥，还得管牛吃食，多不划算。我替你们先养着，你们啥时候用，啥时候去拉牛……”
　　“妮，醒了？”声音到人也到。
　　曹铭花抬头看院门口，年轻时候的曹妈正抬脚过院门坎。
　　“妹，醒了，眼还红着呢，可疼吧？”
　　“咋在院子里尼？赶紧回去躺着，还难受不？”
　　“我背你，赶紧的去躺床上”。
　　曹铭花的泪水还没来的及涌出，蒙顶中人已经被从院里背到床上。床前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满眼溺爱给她掖被子。
　　这是谁？曹铭花再次懵了。
　　……
　　上辈子曹爸曹妈结婚第一年，生一个男孩。
　　曹妈月子里和大伯娘吵架，生闷气回奶。庄子临近的镇上居住有回民，回民养羊。可吃羊奶上火，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吃食，只能每日吃炒面糊口。曹妈争强，白日下地干活，半夜还要起来烧火，冲炒面必须刚烧开的热水才行。
　　那天，曹爸去镇上朋友家未归，家里只有曹妈和。
　　曹妈照顾好睡觉，她自己劳累一天累的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曹妈看到的是冰凉的身体——曹妈睡熟侧身时，把压着了……
　　的事，曹铭花上辈子也只是从曹妈和大伯娘吵架时隐约听说过，家里没人提曾经有个。农村的孩子成活本就不容易，谁家没夭折的孩子才是不正常。曹妈也没有和曹铭花说过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
　　……
　　“妈……妈……”
　　曹铭花一遍哭一遍喊，恐惧还有伤心说不上什么感觉，除了能哭，不知道怎么办。
　　“妹，咋了，哭啥嘞，跟哥说，咋回事。”
　　“妹，别哭了，眼疼呀！”
　　“妹……”
　　曹铭花听不清面前大男孩说什么，抬手一下一下的，扑打大男孩伸过来给她擦泪的手。
　　“妮，咋了，我给你烧水嘞。”
　　曹妈左右摇摆的跑进来。曹妈小时候裹的小脚，长大后尽管放大脚，可脚趾头已经变形。脚趾头扭曲的折断被压在脚底下，走路全靠脚后跟。平时走慢点还不显，走急了站不稳，左右摇摆才能保持身体平衡。曹妈一辈子不能长时间远距离走路，脚趾头也疼一辈子。
　　曹铭花抱住曹妈，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也不知道哭什么，反正就是哭了才能发泄现在自己的情绪。
　　“妮，别哭了，到底咋了，你说呀。”
　　“妹，咋回事，谁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妹，哭多了眼疼啊”
　　……
　　曹铭花哭着哭着睡着了……
　　曹铭花眼疼的厉害，疼醒，不想睁开眼。
　　突然想，之前重见曹妈不会是做梦吧？连忙睁开眼。
　　眼前是大男孩的脸，国字脸，大眼，脸上没肉，清清爽爽算是眉清目秀，就是皮肤挺白的。大女儿喜欢追剧，娱乐版头条门清，曹铭花跟着没少看明星照，对流行帅哥美女的标准一点不陌生。这男孩称不上多漂亮，可也帅气，是妥妥的小鲜肉。
　　“妹，你醒了”
　　“妹，别再哭了，有啥说啥，哭了看看眼都肿成啥了”
　　“妹，喝水不？”
　　曹铭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的看着大男孩啰嗦，想着怎么才能让他闭嘴。
　　“我妈尼？”
　　“妈？妹，你是说勒咱娘吧，去咱爷家了。”
　　“你刚才睡着了，婶出去，我在这看着你，”
　　“妹，你饿不，我给你做饭，婶说她不想吃，没吃饭就去咱爷家了。”
　　“婶？是谁？”曹铭花疑惑不解。
　　“是咱娘呀，早上去村长家说勒，以后，我喊咱娘叫婶，不能叫娘了”
　　曹铭花听到大男孩喊曹妈“婶”，仔细想这个男孩是谁？
　　“妹，你想吃啥，我去给你做，你起来不，我背着你去做饭。”
　　曹铭花不知道怎么叫大男孩闭嘴。太呱噪了，心烦的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现在几点了？”
　　“啥是几点了？妹”
　　曹铭花无语了，一时转不过来该怎么问时间。
　　“现在是啥时候？”
　　“下半晌了，中午饭咱家没做，你刚才睡着了，咱娘，不，婶去咱爷家，啥也没吃就去了。”
　　“你去给我拿个毛巾，我热敷下眼。”
　　“毛巾是啥？妹，咱家给哪放着尼？”
　　曹铭花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细细想，这时候曹家庄很落后，好像是没有人喊“妈”，都是喊“娘”。“毛巾”这个词也没有。哎，看来得注意用词，不然说不明白，别人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妹，你饿不？去不去找咱娘，我背你。”
　　“你去烧热水，热水湿一块布，我眼疼，贴眼上。”
　　曹铭花终于找到合适的语言，打发走大男孩。
　　眼疼的厉害，身子往下躺躺，闭上眼。曹铭花现在确定，她应该是真的重生了，只是这个大男孩是谁？
　　上辈子，没了，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看大男孩样子，有十多岁了，印象里家里没有这个年龄的堂兄。大伯家的堂兄，比自己大三岁，这时候也没有十岁多呀。
　　“曹妈捡的流浪娃”曹铭花想起来。
　　。。。。
　　这时候要饭的比较多，庄子里没几家有院墙的，要饭的上门要吃食，都是直接院子里大喊，“给点吃的吧”。
　　曹家的院门白天是敞开不关的。来人都是直接到院里。曹妈在屋里听见有人敲门，到院子里看到院门口外站着一个男孩。
　　“婶，给口吃的吧！随便给点都行，没有吃的给碗水也行。”
　　曹妈拿大半个窝窝头给了男孩，也没说别的，转身回屋。
　　没多大一会儿，听见院子里有声音，出来看到男孩在打扫院子。
　　“婶，我吃你的窝窝头，过意不去，给你扫扫地。”男孩在院里扫地。
　　“你这个小孩是哪勒？”
　　“婶，我家河北沿的，可远了。一家都出来要饭，爹娘饿死了，姐姐弟弟卖了，就剩我自己了。”
　　“我好多天没要到馍了。婶给我一块馍，我这次就饿不死了。”
　　曹妈心软，看见男孩很勤快，让他留下来住西厢房。家里只有曹妈和曹铭花娘俩，观察观察，要是男孩实诚，准备当养子。
　　要饭娃在曹家住小半年，家里的活几乎全包了，每天“妹”长“妹”短的背着曹铭花。
　　曹妈观察后确定要饭娃真心不错，决定要认亲，让要饭娃喊自己“娘”。
　　大伯听到曹妈收养子的消息，在村里到处找族长、妇女队长、民兵队长、村长告状。大伯说：“自己家有侄子，为啥要认外人。她张秀英想认儿子，大牛可以过继给她，大牛是亲侄子，他叔的家业不给他，咋能便宜别人。”
　　大伯四处告状，曹爷爷尽管不直接干涉此事，可始终还是偏心儿子的。
　　曹妈无奈之下，让要饭娃离开，要饭娃哭的稀里哗啦，还是不得不离开。至于过继大牛的事，曹妈心里有气，同样拖着不搭腔，任凭大伯说，就是不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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