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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论三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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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史为鉴,是读书人最喜欢的。以此而观,回忆过往是很有必要的。
  大明离符十八年的春三月,在这座被冠以人间最宏伟之一的巨城——紫禁城里,同样有一位少年和一位灰白长袍的老人,他们身前是一座波光粼粼的湖,身后是一座矗立巍峨的高楼。
  而这里便就是被世人称之为大明最神秘不可知之地——大明楼。
  命运这条奔腾的河流似乎在同一个地方打了两个相似的漩涡。
  一老一少倚着靠椅,手拿鱼竿,少年盯着鱼漂,老人微笑着看着湖面,丝毫不在意他的鱼漂是否有动静。
  紫禁城把春天都藏到了大明湖,湖中瀛洲数个,点翠平湖,春色之绝还在秋山之上。
  秋山,大明湖东岸的一座孤山。在紫禁城里,秋山以景著称,但在大明乃至世间,秋山则是因兵法大家韩五牛的《秋山十论》以及宋道子的《秋山明湖图》著称。世人传言韩大家因观秋山有感,而书《秋山十论》。而宋道子的那副画就更加不用说了。只此便将这一座小孤山捧到了世上读书人的心间。
  秋山四季常青,不过绿的颜色有所差别。尤其是春季,花树齐放,蜂飞蝶舞,煞是得景。
  老人看着湖面,想的是离符二年的那个少年……
  少年看着鱼漂,想的是这湖里的鱼好不好吃,该怎样去烧制……
  所以很多事,只能是相似。
  老人是这座楼的主人,从这座楼存在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人们都喊他楼主。老人神态祥和,收拾打扮的颇有些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意思。宽大长袍的下摆在微风中晃荡。
  少年叫李初一,从大明东北境的清河城来,他还有一个妹妹叫李十五,因为她是十五出生的。
  少年头发束起,眉宇清澈,目光却极其凛冽,他不眨一眼的看着鱼漂,似乎那比他的生命都重要,至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是这样。并且似乎眼底流有一丝丝的桀骜,锋芒刹那即逝,少年很会隐藏。
  面容算不上多么俊俏,不过很干净,加之穿着一身儒袍,倒是像极了一个文弱书生。
  不过看他掌着鱼竿的手,筋骨分明,稳妥用力。另外他的右眉角有一丝淡淡的缺口,里面有一个从上蔓延到下的小疤痕。如此再加上他那锋锐的眼神,便会知晓这个少年绝不是酸腐文弱的一介书生。
  突然,少年扬手起竿,速度极快,带起“刷”的一声,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鱼竿,而是刀剑。目的不是钓起鱼,而是击伤对方。
  岸边野草野花上停着的蝴蝶被这迅捷的动作惊起,四散开来,在空中扑朔飞舞。
  老人侧目看了看少年,不禁莞尔摇了摇头。
  少年大喊:“十五,快拿桶,上鱼了,中午让庖叔烤着吃。”
  只听见远处楼中一阵响动,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妮子手里拎着一只木桶小跑而来。远远便能看见小妮子头上扎着的春幡在风中飘动飞舞,煞是可爱。
  这扎春幡本是花都道国的习俗,不过由于清河与花都相隔很近,便被其影响。于是,每逢春日,女子会在头上扎起春幡。这春幡就是用彩绸扎就的各种形态的绸饰。
  小妮子晃晃悠悠的跑过来有些气喘,李初一用手提住鱼线,放下鱼竿,把鱼放入小女孩的木桶里。
  小女孩看着桶里的鱼,小声的对着李初一道:“哥哥,这条鱼似乎小了点,不够吃的。”
  这小女孩,年岁不过数十,却是已经明媚的动人心弦,无意间微微嘟着的小嘴就己将可爱天真与妩媚诱人混为一体。那头顶飘舞的春幡将她映衬的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好看。
  不过最让人动心的还是那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即使是在一旁老神在在仙风道骨的老人都忍不住暗自称赞“不愧是那个女子的孩子。”
  李初一挥手笑道:“没事,你让庖叔先烤着,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过一会就不好吃了。”
  十五乖巧的点了点头“哦”。在她认为,哥哥永远都是对的。从她记住他的那天开始,这便就成了她的习惯。
  然后,她又提着桶小跑起来,因为哥哥说要新鲜,所以不能耽搁。
  李初一看到她又跑了起来,便开口提醒:“跑慢点。”
  十五听见后,立马就慢了下来。
  一旁的楼主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这对兄妹之间似乎有一个只属于彼此的世界,旁人无法介入。
  李初一坐下来,将饵料放置鱼钩上,抛入湖里,他似乎并不在意老者。
  这次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三个月前见到老者的时候……
  三个月前,还是冬季,清河的冬日是相当寒冷的,每年都会下雪。今年,不,应该是去年也不意外。每年的雪花都好像是一样的,一样的许许多多,一样的白,一样的好看。待到来年,又是许许多多,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
  他和十五在清河生活了八年,看过九个年头的雪,清河的雪。他熟悉那条街上的每一个人,甚至是清河西城的每一户,他都知道。
  他是西城所有少年的老大,西城没有地痞流氓,没人收取保护费,可在整个清河城,都没有人敢到西城撒野。
  离符二年,那个妇人将他和十五带到清河后,不久便就去了,只留下了李初一和十五兄妹俩。西城的街坊看他们兄妹生活不易,便多有照拂。
  说十五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丝毫不为过的,李初一给大家伙帮衬,收些银钱,借此度日。年岁大了些,这些西城的少年都跟着他,日子久了,他便成了这西城的“主”。不骗不抢,不奸淫掳掠,护的西城街坊一片安好。
  西城是块肉,总有人想来吃一口,所以总是免不了和其他城区的地痞较量较量。所以李初一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便善于打架。
  三个月前,大雪。清河城九桥之一的长明桥榻了。从那一刻起,他和十五的命运开始发生变化。
  离符二年他们因何而来,那么现在,离符十年的他们也要因何而走。
  那个妇人是他娘亲的手下,她反复告诫叮嘱他,如果清河城的九座桥有任何一座损毁,那么他就必须立刻带着十五离开。往西南方向走,去紫禁,去找一个老头,当年他看见的那个老头……
  他告知了街坊、朋友、手下,他要走了,去京都紫禁城,而且不知何时能回来。世上多少伤离别,不去提起也是一种慰怀……
  然后在太阳仍在东方时他们出了城。他买匹黑色的马,以及一辆青灰色的软索马车。
  他记得十五到了西城门,露出不舍和畏怯,不舍是对西城的街坊,畏怯是因为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季大娘她说等到开春要给我做身好看的衣裳。桐老爹说他家的大狗要生了,让我等生了以后去随便挑一只回家,我想养一只。还有陈伯伯,他说今年留了好些鸡蛋,等孵出来要给我几只小鸡,让我好生照料,这样明年我们就不用买鸡吃了……”
  他看着十五的略微有些红润的眼睛,不忍心打断。
  不知多久,十五不再说清河的人“哥哥,听说紫禁城里的东西都很贵,我们能不能买得起?李姨还说那里吃人不吐骨头,可是小娘子们都是一个顶一个的水灵。哥哥,我们会在那里住多久啊……”
  他宽慰十五,道:“咱们的银钱是够的,再说我们是要去找人,或者说是投奔,所以不用担心这么多,快进去,外面冷。”
  十五低下了头,悄悄嗫嚅着缩了进去。他坐在车辕上将头别过去,看到清河城的影子被那东边的日头拖拉在茫茫一片白色的雪上。他想那影子的暗处一定比阳光底下要冷得多。不经意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挥起马鞭
  “驾!”
  一辆青灰色的马车被一匹黑色的马拉着奔跑在大明东北境的雪原上。晶莹的冰光闪烁,在阳光底下泛着七彩的光。这片天地间此时只有白雪、黑马和青灰色的马车,以及挥着马鞭的少年。
  李初一记得他们一路往西南走,路上只有雪以及寥寥几棵被大雪压弯的树。当他抬头看天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耀眼炫目,几乎让他无法直视。他哈着气,努力的搓着手,想让已然僵硬的手变得灵活些。他掀开马车帘子,十五在里面裹着大被子已经睡着了。
  当他再次回头时,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人影,灰白色的衣袍将他和雪区别开来。当马车靠近时,他才看清是个老人,身量不大,略有些驼背,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袍子也多有破碎。唯独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露出了微黄的牙齿。
  寒廖的雪原似乎在此时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吁…”李初一拉住缰绳。
  老人在路旁满怀喜悦的摊开手掌,那是一颗纸皮已经褶皱不堪的糖果。
  ……
  “哥哥,鱼漂动了。”十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一旁,她提醒李初一鱼漂有了动静。
  “哦。”李初一立马回过神来,凭着感觉拉杆,那是拿刀的感觉。可是鱼钩上空空如也,鱼早已经吃完饵料跑走了。
  一旁的十五盯着李初一,扑棱扑棱的眨了几下眼“哥哥,你是不是在想事情?”
  “老爷,少爷,十五吃饭了。”楼里传出呼喊声,那是常伯的声音。
  “哦,来了。十五你先去,别让常伯等急了。”李初一边将鱼竿支架起来,边和十五说着。
  “哦。”十五点了点头。
  老人一早上一条鱼没钓到,他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吃饭咯”。
  李初一看见十五小跑着奔向楼里,老人晃晃悠悠的走着,身子似乎有些佝偻。
  这是他想要的日子,可是很多人不想让他如此,更不想让他活着。
  他看着这春水一池,以及西岸上来往不息的车马人流,再看着这个耸立巍峨的高楼。他还听见楼里的笑声,秋山上的鸟鸣,甚至是微风吹过面庞的声音。他似乎下了某些原本没有的决心——修行。
  修行需要天赋,而他在儿时便被告知无法修行。要知道,天赋是一种为数不多可以否定努力的东西。自那以后,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感知这天地间的元气。
  天地元气是修行者的根本,因为无论多么强大的修行者,他所操控的,归根结底都还是天地元气。如果连感知都无法做到,那么就更加不要谈去操控了。
  可是这座巍峨高楼的主人,也是这个世间最强的人告诉他,其实修行是修行者自己的事。天赋固然重要,但还没到完全决定命运的地步。
  他以为他哄骗他,毕竟那些在清河城里卜卦算命的,穿着打扮甚至是言行举止都和这个被称作楼主的老人不无不同。仙风道骨的骗子是有很多的,他也打过不少,但这个他感觉自己似乎打不过…
  老人把他和十五带到这座楼里,单方面的宣布他是他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但是他并未点头答应,只是默不作声。
  缘分这个东西可简单了,一颗糖就够了。
  李初一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正对着这座巍峨高楼走了进去。
  山和湖是为了赏景,楼是为了居住,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他修行是为了完成一个诺言,一个他已经做了八年的诺言。
  ……
  大明楼共有十二层,穷极土木之盛,当年是随这座皇城一起建造的。建造时大明楼主不知道受到了多少弹劾,但全都被这个帝国的缔造者大明上光武皇帝一手压下。
  圈地盖楼挖湖堆山,楼体用的全是南地的椿冥大木,浮雕刻以飞仙,走兽,神鸟之图。耗费工匠无数,历时十五年才完工。
  楼高三百六十八尺,暗合周天之数,立于楼顶可收京都盛景与眼底。基底下挖三丈,和三才之象。
  基台用西地的汉白玉,四方雕刻四象之兽并脚踏星宿,直对四方。测沿刻以佛陀跏趺,天尊盘膝,神将持剑,金刚执杵,以摄鬼神。是否能摄鬼神不知道,但是很奢华是真的。
  楼里的摆件更都是奇珍异宝。初来时,李初一和十五都惊诧于这座楼的奢华,如今几个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由简入奢向来比由奢入俭要容易得许多,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是忘本之人。
  十二层每层都有其所放之物,比如八九两层摆的尽是些兵器。而五六两层则是乐画丹青物什……
  唯一相通的便就是每层最外围的空间都是书,以楼为架,从一楼到十二楼的外围楼壁全都是书。
  而每楼都会有个管事。在那天才刚入楼时,楼主便带着他和十五把每层的管事都一一介绍。
  有烧菜的厨子,作画的画师,舞刀弄剑的江湖武夫,抚琴作乐的乐师……
  各有各的本事,比如这每日做饭的厨子便就是楼中的二管事庖山海,依他所说,他父亲给他取这名字是想让他游历山海,不想他却成了个厨子,把山海里的都烧成了食物。在楼中地位颇高,无人敢得罪,就连楼主都得敬着,毕竟每日的饭菜是否可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管事庖山海这个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糙汉子,整日胡子邋遢,可唯独那双手干净白皙,好似女人的手,日日保养。他说厨子靠的就是手上的功夫,这“玩意”可不能钝了。
  他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锅铲,一个叫陈醋,只因一个姓郭,一个姓陈。
  李初一走到门口,看见二管事庖山海蹲在地上,嘴里叼着草,正望着他。而他那两个徒弟正在屋子里忙来忙去。
  他斜眼望着李初一道:“小子,要不和我学做厨子吧,我看你根骨不凡,是这块料。”。
  李初一无奈的摊手讪笑:“庖叔,这都多少次了?您就放过我吧,您有陈醋和锅铲就够了。”
  庖山海咂嘴“啧啧啧,可惜了你庖叔一身的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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