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向道之心

　　洛尘止住脚步，叹了口气道：“我自幼家贫，从记事起，就没见过什么显赫的亲戚。族谱之中，更是世代农家，不可能有什么战功卓著的祖先。”
　　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渴望的狐小仙，洛尘又把两世的记忆翻了一遍，还是摇了摇头道：“即便真如姑娘所说，在下有一位先祖德荫后世，可阴阳两隔，也不是说叫出来就能叫出来的。”
　　“哎！”
　　狐小仙苦恼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忽然像泄气的皮球叹了口气，连身子也矮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我胡搅蛮缠了。对不起，先生！”
　　荒山中，草木枯黄，秋风渐起。
　　一时间洛尘真的感受到求仙问道的艰辛，不由得安慰道：“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世间万物皆有一线生机。姑娘向道之心炽热，将来必得无上法门。现在的困境，姑且当做红尘炼心吧！”
　　“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遁其一……”哪知道一句话说完，狐小仙一下子呆住了，口中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忽然双眼变得通红，手掌死死拽住了洛尘的胳膊，“书生，我问你，这句话你从哪里得来的？”
　　洛尘吓了一跳。
　　眼前的少女虽是狐妖，可模样秀美可爱，气质更是带着几分书卷气，此刻突然变得如此急切，莫非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我……我是偶然间在一本书里看到的。”洛尘嚅嗫了半天，自然不可能说此言出自前世的《周易》，那样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当下只得敷衍道：“当时只觉得非常有道理，至于书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什么？！”狐小仙气得差点儿跳起来，呲着小虎牙怒道：“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这句话蕴含大道至理，流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天地震动，你竟然忘了是哪本书？书呆子！”
　　洛尘生怕暴怒的小丫头会咬自己一口，连忙撤着身子道：“什么嘛！书中的道理多了去了，什么‘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教无类’、‘大盈若缺，大巧若拙’、‘嗜欲深者，其天机浅’……”
　　狐小仙听着听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忽然面现痛苦之色，拽着自己的发丝，身形摇摇欲坠，惊叫道：“不可言！我道心几将不稳，快别说了！”
　　洛尘吓得连忙搀扶住她，愧疚道：“狐小仙姑娘，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狐小仙才平静下来，媚眼如丝，盯着洛尘道：“这些道理真的是书本里的？书生，你可不要骗我！”
　　见状，洛尘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却仍旧嘴硬道：“那是当然！人们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
　　“好！”狐小仙站直身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先生下山之后会返回清河郡吗？以后读书之时遇到什么问题，或许我会前去劳烦先生。”
　　洛尘自然听出狐小仙准备验证之后，发现被骗，前去找自己麻烦，可当下也只能尴尬笑道：“清河郡东山乡是在下的家，今后自然要返回那里。”
　　“那就先谢过先生了。”
　　狐小仙有样学样地作了一揖，虽然书生之间的礼仪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显得有些怪异，但能看出极为认真。
　　“狐小仙姑娘，后会有期。”
　　洛尘忙还了一礼，有些心虚的下山而去。
　　背着书笈，提着青鸾剑走出去老远，洛尘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却仍见到一位身量未满的少女站在庙前的枯树下面目送自己，当下心中更是忐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青牛镇位于芒砀山南麓，依水而建，距离山脚，仍有三十里。
　　洛尘一夜未眠，加上饥肠辘辘，一路上走走停停，极为艰苦。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有的时候真的一点儿不假。’
　　洛尘提着越来越重的青鸾剑，用衣袖擦拭一下汗水，不由得心中腹诽。
　　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身体素质提上去，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如果没有一技傍身，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想昨晚的一群江湖豪侠，真是令人唏嘘。
　　万幸记录季狂毕生所学的《剑意精微》在自己怀中，回去仔细钻研一下，虽然不可能是鬼怪的对手，但总算有点儿自保的能力。
　　至于传说中的修道法门，洛尘自是不敢奢望。
　　狐小仙的迫切和不甘历历在目，自己一个穷酸书生，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直至走到双腿酸麻，几乎失去知觉，洛尘才遥遥看到一个村镇。
　　此刻，天色已晚，云霞西沉。
　　又摸黑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隐隐的火光，洛尘刚松了口气，却听到前方有人大声呵斥：“什么人？站住！”
　　青牛镇已近在眼前，可镇子口不知什么原因竟立着一排栅栏，四五个人举着火把警惕地看着走近的洛尘。
　　“清河郡赶考的书生，想进镇子借宿一晚。”洛尘口干舌燥，又累又饿，恨不得立刻到馆子里大吃一顿，当下焦急地说道：“众位乡里为何堵路啊？”
　　“清河郡来的？！”
　　几人一阵紧张，吓得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才开口说话，火把上的火光跟着一阵晃动。
　　“晚生家住清河郡……”
　　“快走！快走！”那知洛尘还未说完，对面的人就大喊起来，“清河郡那边起了瘟疫，我们可不能放你进镇子，快找别处去吧！”
　　“清河郡起了瘟疫？什么时候的事情？”
　　洛尘一愣，急忙问道。
　　“三天前就开始了！”几人中一位年纪略大的人高举手中的火把，想看清楚洛尘的样子，却也把自己的面貌映照出来，花白的胡须，一脸皱纹，“说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不过清河郡已经有很多人得病了，形状凄惨，跟下了冰火地狱似的。你这后生是清河郡人，怎会不知？”
　　“老于跟他费什么话，撵走便是！”其中一人嗓门颇大，手中举着一柄一看就是庙里供奉用的大刀走了出来，在火光下晃了晃，威胁道：“看你还是个读书人，咋恁不晓事？要是把疫鬼引到俺们这儿来，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