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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东海洲东北部的梁国,是个底蕴深厚的夏族王朝。在梁国北部是一片广袤草原,那里繁衍生息着为数众多的游牧民族。如今最强盛的是金人,铁骑三十万,带甲百万,建立了北辽政权。
梁国国祚绵长,皇族朱氏传承已有千年,从未有过改朝换代。如此历史悠久的王朝,在东海洲,除了最为鼎盛的玲珑国外,还是比较罕见的。
东海洲大大小小数百个国家,几乎每天都有谋朝篡位、攻城掠地的事情发生,能有五百年国运传承,都算是苍天庇佑了。
眼前的北辽国就是个例子,建国不过区区百年。
弱肉强食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各个种族此兴彼衰,为了生存,彼此间的斗争极为惨烈。千余年来,草原上的政权更迭不断,国祚最长的也没有超过三百年。
然而不论北方草原是哪个种族建立了政权,都会向南入侵梁国。这是因为马背上的民族,天生野蛮强壮、剽悍好战,加上国土贫瘠、生活困苦,向南入侵劫掠夏族人几乎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融入血脉,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梁国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斗持续了整整千年,几乎从未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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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梁国北方边境四百里处,有一座小山村,在梁国势衰时,这里曾是面对北方马蹄的前线,梁国在此设立过一处军寨,名为大兴军寨。收复失地之后,一股北迁的百姓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这座大兴军寨也就成了大兴寨村。
中秋刚过,天气转凉,阳光和煦的午后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
几个妇人聚在一处空地上,拨弄着堆放在草帘上的野菜,准备晾干之后当作寒冬时节的食物。
不远处走来一个中年汉子,身高体壮,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两样东西。
“李家媳妇儿,晾野菜呐。”汉子声音粗犷,遥遥对着妇人中最年轻,也是最秀丽的一个小妇人喊道。那双与体型很不相符的小眼睛,眯起来之后显得格外猥琐。
年轻妇人面皮儿薄,听到汉子喊他,脸上登时红了起来。有心不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汉子离得还远,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她点头。
人在屋檐下,嫁到这个村子了能有什么办法。那汉子是大兴寨村的村长,品德败坏,好色又霸道,总爱调戏村里的年轻妇人。动手动脚吃点豆腐都算好的,那些家里男人懦弱、或是男人总出门的小媳妇儿,不知道让他软硬兼施的糟蹋了多少。
妇人中有几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妇人,熟知汉子的性子,又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入不得他的法眼,也就无所顾忌,半开玩笑地揶揄道:“李德生,又要挖谁家墙角去?”
名为李德生的汉子不以为意,大咧咧道:“蛮子在北边打了胜仗,皇帝陛下赏了一壶酒和二斤牛肉,我给他们家送去。”
村里的蛮子只有一家,就住在村西边,不算穷,但也富裕不到哪去。
梁国人对北边的异族人都叫蛮子,但是住在村里的这户蛮子,却不是现在北辽国的金人蛮子,而是鲜卑蛮子,姓拓跋。
北辽国建国之前,草原上的政权就是鲜卑人建立的东魏国,后来被梁国灭掉了,鲜卑人几乎绝种,幸存下来的都成了梁国的子民,百年来几乎被夏族人同化殆尽。
住在村里的这户蛮子是一家三口,年轻夫妻带着个八岁的孩子,上边的长辈都先后过世了。
男人名叫拓跋成杰,没有兄弟姐妹,独苗单传。虽然他的母亲是夏族人,但他还是更像鲜卑父亲多些,长得高大威猛,面阔肤黄,性格淳厚朴实,大方热情。历经三代人的混血通婚,还能表现出如此纯正的鲜卑血统,着实不易。
他的父亲和村里的猎户相熟,两人经常结伴进山打猎,等他长大成人后,便顺理成章地娶了猎户家的闺女为妻。
猎户姓张,闺女名叫绣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方到豆蔻之年,上门提亲的媒人便差点踏破了猎户家的门槛。若不是靠着父辈积攒下的情分,总被人视为异族的拓跋成杰根本娶不到她。
能娶到张绣儿,村里的年轻人自然是羡煞了拓跋成杰,他也颇为自豪。等后来有了儿子,拓跋成杰就更加知足了。
然而就在两年前,北边战事吃紧,朝廷征兵,拓跋成杰也被征了去。战场上容不得偷奸耍滑,拓跋成杰也没那个心机,想要活命,只能拼命杀敌。他有鲜卑血统,战场上勇猛非常,于是便被留在了军中,从乡勇变成了正式的兵丁,现在已经当上了伍长。只是两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了兵丁,每月都有饷银,日子倒是好过了些许。张绣儿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能下地种田,家里的几亩田地便都租了出去,她在家中只管照顾儿子。
至于他们八岁的儿子——那个小蛮子,则是个很特别的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很是好看。跟同龄的孩子相比体格也不出众,秀气模样倒是像梁国南方人多过像鲜卑人。
性格上更是与众不同,一天到晚不哭不笑,那张看似平和的小脸儿,实则呆板得很。偶尔遇见高兴的事了,最多咧咧嘴,遇见不高兴的事了,也仅仅是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毛。这样一个痴儿,自然不会有太多言语,三两个月蹦不出来一个字都是寻常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闷葫芦,读书却很厉害,是村里有名的小书生,教书的老先生逢人就爱夸他两句,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八岁就能流利背诵经籍,将来肯定能考上状元。
此时,李德生已经走到了妇人们近前,笑嘻嘻地伸出手,想要摸那年轻妇人的脸蛋儿,被她狼狈地躲了过去。
一个跟年轻妇人关系较好的中年妇人看不过眼,挺着胸前一对下垂得厉害的肥肉媚笑道:“德生啊,嫂子在这呢,你怎么不撩撩嫂子啊?来,给你摸摸,可软乎了。”
李德生急忙躲到一边,一脸嫌弃地骂道:“滚一边去!那几两肉都他娘的快要垂到地上了,还好意思拿出来嘚瑟。”
中年妇人登时换了表情,抄起一根木棒指着李德生喊道:“你给老娘再说一遍!”
李德生熟悉中年妇人的脾气,知道她什么都干得出来,加快脚步边走边道:“老子还有事,懒得搭理你这疯婆娘。”
中年妇人掐着腰说道:“李德生,嫂子好心劝你一句,最好少去勾搭那张绣儿。蛮子现在可是当兵的,当心他回来了,一刀把你给阉了。”
说的是好心,那语气却分明是幸灾乐祸,巴不得真有人把这流氓无赖给阉了。
年轻妇人有些担心,急忙拉了拉这位平素里与她关系较好的秦家大嫂。
中年妇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李德生没有搭话,心道你知道个屁呀,老子这么多年怕过谁啊?蛮子当了兵,在战场上保家卫国,作为村长,他当然要替蛮子照顾好老婆孩子了。孩子养啥样不敢打包票,但是小媳妇儿肯定给你照顾妥妥的,保证比你在家时还水灵。
李德生自言自语道:“谁家娇妻守空房,村长哥哥来帮忙。李德生,你他娘的真是个好人哇!”
想到两月前的那个晚上,李德生只觉得小腹有一股邪火直往上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冲着蛮子家快步走去。
一个圆脸妇人撇撇嘴道:“哎,你们看李德生那样儿,脚后跟都快要踢到屁股蛋子上了,难道真把张绣儿给拿下了?”
秦家大嫂诧异道:“不能吧?李德生要是真动了张绣儿,蛮子回来还不得活剥了他?”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妇人煞有介事道:“还真说不准,这蛮子都快半年没回家了,张绣儿都旱了多少日子了?但是你们发现没有,最近这几天她可是一副媚眼含春的骚浪样儿,一看就是让汉子滋润过了。”
圆脸妇人接口道:“还真是啊,你们看没看见她走路的样子?那小腰扭的,我一个婆娘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捏上一把。”
几个妇人哈哈笑了起来。
妇人善妒,放之天下皆准。
张绣儿的秀美相貌在这个小村子里太过鹤立鸡群,村里的女人们说不嫉妒那是假的,自家男人看张绣儿的表情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那真是给他们俩狗胆儿就敢上去啃两口。就算没胆子动手动脚,心里边肯定也都没闲着,说不定每天晚上在自个身上忙活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那小贱人。
这些妇人聚在一起,背后谈论起张绣儿,自然是口无遮拦,言语恶毒。
年轻妇人一直低着头没有言语,嫁到这个村子没多久她就发现了,这村子里上到村长下到稚童,就没几个好人——除了他们一口一个蛮子的那一家人。拓跋大哥善良热心,谁家有事都主动过去帮忙。绣儿姐也是个好人,她家闺女还吃过她的奶水呢。
笑过之后,三角眼妇人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李德生那玩意儿哪个女人都受不住,跟他弄一次就再也离不开了,不知道真的假的。哎,李家媳妇儿,你见过没?”
年轻妇人一直没有说话,话锋突然转到她这,不禁愣了片刻。
“我……我怎么会见过啊……赵婶儿你可别瞎说啊,我家男人听到了会打死我的……”年轻妇人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
妇人贞洁是比天大、比命重的大事,传出去不但丢人,还有可能丢命的。
“就是就是,秋儿哪是这样的闺女,这事儿可不敢乱说啊。”秦家大嫂急忙打着圆场说道。
“哎,你看我,这张破嘴总说不出好话来,李家媳妇儿,你可别跟婶儿一般见识啊。”赵婶儿有些不自在道。
这李家媳妇儿可是有背景的,是隔壁村村长的闺女,嫁给了本村的药商李恭友。李家世代采药卖药,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李恭友的一个姐姐还嫁给了县衙师爷做了小妾。要不是住在村子里方便进山采药,早就搬到县城里去了。有这样的背景,李德生自然没那个胆子动她,平日里最多也就过过嘴瘾罢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几个妇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干起活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