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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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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宿霜天月,朝行伴露寒。莫言无相与,风雨渡同欢。”
  这是一首吟诵浪子的诗。但到底是吟诵浪子的洒脱,还是吟诵浪子的无奈,秦风一直也没能品出其中的韵味。
  他不记得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同样也不记得这是离开师父的第几个清晨。
  他并不是想念师父,他只是忽然想起这首诗,忽然觉得这首诗中,好像还是无奈更多一点。
  ——好在他还没经历风雨。
  但他宁可遇到再猛烈的****,也不愿意遇到陆小玉。
  至少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学艺十载,刚一出师就要对付什么太行三煞,这本就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任务,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一个千金小姐,而且这个大小姐还姓陆,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这简直就是一个烧手的火山芋。
  他知道沈平南和司徒硌如果醒来,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追查陆大小姐的踪迹,可能来的人会更多。
  如果不是想对付高迁和罗豹,他也不会把马车驶到这荒无人烟的油菜花海。
  如果在官道,可能早已经被人追上,或许还能将这山芋给抛出去,或许还能解释的通,不至于刀兵相向。
  但一切也只是如果。
  太阳越来越高,清晨的寒气渐渐消去。
  陆大小姐和坠儿还在马车里享受着梦乡,秦风没有想去叫醒她们的打算,但也不想就这样把她们丢在这里。
  他多希望能有个人来。
  多希望来的人是沈平南,多希望他来的时候驾着马车,走的时候带走陆小玉。
  马车驶得很急,但马车里的人却不是沈平南,而是屠傲天。
  马车也没有走秦风走过的油菜花海,更没有走郊外的官道,而是走了一条同样荒无人烟的崎岖小路。
  赶车的人是个面色铁青的少年,一身筋骨如铁似铜,看样子也是个练家子。
  屠傲天一个人躺在马车里,绝尘刀就在他右手边。他的心跳得很急,像是回到第一次看女人洗澡,又像是二十年前孤身一人在绝命崖顶,面对飞龙帮的十九把刀。
  但不管像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跳。
  所以他很高兴,也很满意。
  他喜欢宝刀,更喜欢宝刀带来的危险。
  他喜欢危险,喜欢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种日子他已经过了好几十年,为了这种日子他几乎丢了半边身子,但他不后悔,他觉得这才是男人的样子。
  他只后悔他的掌越来越重,后悔他的名声越来越响,敢招惹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的日子也越来越无聊,像是在慢慢地等死。
  所以,尽管他已经是个残废,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听到杨成洛有事相求,他还是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他并不是想给杨成洛面子,也不是给陆老爷面子,因为他们都不配,这世上已经没有人配得上让他给面子。
  他之所以答应杨成洛,是因为他知道慢慢等死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蛇有剧毒,总有胆大之人捕之。
  他相信为了这把刀,也总会有亡命之徒来找麻烦。
  所以从拿起绝尘刀的那一刻,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这是他几十年来舔血生涯积攒下来的经验,是用一条腿和一只手换来的教训。
  如果再年轻十岁,他一定会单人独骑快马而行。
  但岁月不饶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已到了花甲之年。
  虽然他仍被江北的绿林好汉尊崇为王,虽然江湖上仍旧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他心里明白得很,自己真的已经老了,身手和体力也都不如从前了。
  所以他不得不坐在马车上,不得不找了个赶车的车夫。
  车夫是从永安镖局挑的。
  永安镖局的人或许不一定靠得住,但一定不会勾结旁人,更不敢害他。
  他也没有用永安三雄其中的一个,而是找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年轻人办起事来或许没有老年人可靠,但至少私欲不会比老年人更多。
  他隐隐觉得熊飞鹏能劫走那五千两黄金,一定是永安镖局走漏了消息,或许问题就出在永安三雄自己身上。
  所以他宁可相信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毕竟人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总有一些看起来幼稚可笑的优良品质。比如勇敢、纯善、正直,更重要的是还没被这尘世所染,变得同样龌龊肮脏。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在仙鹤楼与他放肆的少年。
  那少年身手不错,胆子也大,就像四十年前的自己。
  想到这,他忽然又有些后悔,后悔年轻时候没生个儿子。
  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问起那少年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屠傲天忽然开口问赶车的车夫道。
  赶车人只冷冷回道:“泛泛之辈,无需姓名。”
  屠傲天大笑,得意道:“你很快不是泛泛之辈了。”
  赶车人却问道:“此话怎讲?”
  屠傲天道:“你给老夫赶过车,从今往后,江湖上有谁敢不给你几分薄面?”
  赶车人也笑了,他笑的时候,马车也停了。
  “我叫冷平。”
  屠傲天却厉声道:“为什么停下?”
  冷平道:“我累了。想必前辈也累了。”
  屠傲天道:“好小子,果然够胆。不过老夫倒没有累,只是有些口渴。”
  冷平笑道:“恰好前边就是一间茶棚。”
  屠傲天用铁钩挑开马车门帘,果然看见一家茶棚。
  两根碗口粗的木棍支在前边,后边则是用枯木枝和稻草混成的墙,棚子也是用稻草盖的。
  棚子下有三张桌子,没有客人。
  屠傲天看了半天,忽然冷冷一笑,冲冷平道:“好,那咱就去喝碗茶,歇上一歇。”
  茶棚只有一个驼背的中年人,既是老板也是伙计。
  茶是大锅煮的,盛茶水的碗也是破的。冷平看到驼背人手上的泥泞,脸上满是嫌弃。
  屠傲天冷笑道:“怎么,还怕这茶里有毒不成?”
  冷平不语。
  屠傲天看了看他,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把茶碗端起,冲冷平道:“小小年纪这么怕死,看老夫先喝给你看。”话音刚落,他便仰首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冷平略露难色,但也端起了眼前的茶碗。
  屠傲天却冲那伙计喊道:“这茶太他娘的难喝,有没有酒?”
  驼背人连忙赶来,迎面笑道:“有酒有酒,不但有酒,还有卤蛋。大爷是否都要?”
  屠傲天大笑道:“都来都来!”
  不多时,酒和蛋也已经上了桌。
  冷平还是一动不动,像是防贼一样。
  屠傲天又不屑地笑道:“怎么,怕毒不在茶里,在这酒和蛋里?”
  冷平却道:“晚辈酒量尚浅,可不想把车赶到沟里。”
  屠傲天又是大笑,他一把将酒坛抓起,仰头便灌,他灌得猛,酒也洒了大半,不多时酒坛便空了。他将酒坛扔在一旁,又拿起卤蛋来,冲冷平道:“吃卤蛋能不能让你把车赶到沟里去?”
  冷平冷冷道:“不能。”
  屠傲天笑道:“那你为什么不吃?”
  冷平道:“怕不干净。”
  屠傲天又笑道:“那你就饿着吧。”
  冷平却道:“那可不一定。”说完,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不是卤蛋,却是茶蛋,“自己带的,总比外边的干净。”
  屠傲天冷笑一声,猛然间出手,将那几个茶蛋抢在手里,也不扒皮,便一股脑塞在嘴里。
  他嘴大,吃得却不快。
  冷平听见他咀嚼蛋壳的声音,胃里一阵抽搐,就像是听见恶狼在咀嚼孩子的骨头。
  屠傲天吃完,又抬手喝了一坛酒,他将酒坛摔碎,厉声喝道:“还他娘的有什么,一股脑拿出来,别他娘的藏着了!”
  冷平一愣,驼背人僵在一旁一动不动。
  屠傲天道:“老子就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太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冷平还是一言不发。
  屠傲天冷笑道:“他是谁的人我不知道,你是永安镖局的人,我可是查过的,不会错。你要害我,难道永安镖局监守自盗不成?”
  冷平瞬间变得僵硬,但手却开始缓缓移向腰间。
  屠傲天像是没看见,继续道:“如果不是,那他娘的老夫真是走了狗屎运,一下就挑中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冷平的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刀把,他心头一松,如释重负,反而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屠傲天仰天长笑,不屑道:“这荒郊野外的茶铺再不讲究,也不至于满手是泥给人上茶。”说完,他又冲草墙喊道,“有胆子敢打老子的主意,却又没胆子露个面?”
  话音落后,没有人接茬,半晌才有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绕过草墙,只见一个八尺大汉缓步走来,这汉子面似铜锣,一脸的凶煞,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杆一丈八尺长的钢槊。
  屠傲天看到这杆槊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去仔细看拿槊的人。
  他冷笑道:“果然是你,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还学人家打家劫舍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行三煞,铜面阎罗熊飞鹏。
  他将长槊立在一旁,自己也在另一处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屠老还记得晚辈,真是晚辈的荣幸。”
  屠傲天却道:“你若杀了我,岂非是更大的荣幸?”
  熊飞鹏一愣,假装客气道:“晚辈怎敢对堂堂江北王无礼,就算敢,也不是前辈对手。”
  屠傲天冷笑道:“你当然还不是老子的对手,老子就是再老上十年,也轮不上你这种小崽子嚣张。”
  熊飞鹏也不恼,只是笑道:“屠老教训的是。”
  屠傲天却骂道:“少他娘的跟老子装孙子,秦陆两家你都敢惹,还有什么不敢惹的。”
  熊飞鹏道:“秦家可以惹,陆家可以惹,永安镖局也可以惹,甚至半年前那趟皇杠也是我们劫的,唯独屠老前辈却不能动,谁若是动了屠老前辈,整个长江以北的绿林都会围而诛之。我等兄弟可就真的没好日子过了。”
  屠傲天只是冷笑,熊飞鹏说的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难道把自己引到这里,真是为了喝酒吃蛋?
  熊飞鹏话锋一转,又道:“但若是屠老前辈想独吞绝尘刀,半路私携而去,永安镖局的人以死相搏,不小心失手杀了屠老前辈。那江湖上的兄弟们可就怪不得杀你的人了。”
  屠傲天忽然大笑,笑完开口道:“原来跟老子玩这一套。老子天还没亮就带着刀一个人走,是打过招呼的,陆老爷也是知道的。说我独吞绝尘刀,只怕不会有人信。”
  熊飞鹏冷笑道:“陆老爷知不知道,不是你说了算。”
  屠傲天道:“难道是你说了算?”
  熊飞鹏道:“我说了也不算。”
  屠傲天道:“那谁说了算。”
  熊飞鹏道:“自然是陆老爷说了算。”
  屠傲天厉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熊飞鹏也沉下脸,厉声道:“意思是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他长槊已经出手。
  长槊虽长,却一点也不慢,但真正杀人的,却是冷平的刀。
  长槊没到,刀先砍了过来。
  屠傲天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身手却也不凡。
  刹那间刀已经到了眉心,屠傲天双手一夹,冷平手上的刀就被死死夹住,就像是嵌在了石缝里。
  几乎同时,熊飞鹏的长槊也杀来,虚招变实招,直奔屠傲天心口。
  屠傲天一挥手,指尖的刀便架在了长槊之上,“砰”的一声,震得冷平虎口发麻。
  就在这时,冷平却突然弃了刀,双手暗下一抖,两只三寸长的匕首已在手中,直奔屠傲天肋下而去。
  屠傲天不能退,他是屠傲天,打架从来不会往后退,况且就凭这两个人,他也不必退。
  只见他另一只手臂一挥,铁钩瞬间就将两只匕首扫到一旁。
  紧接着长槊又抖了三抖,杀招如雨点般猛地向屠傲天袭来。
  屠傲天反手将冷平的刀握在手中,他虽然不是用刀之人,但对付熊飞鹏,却还是绰绰有余。
  冷平又趁机出手数招,屠傲天心头一怒,铁钩直接划破了他的脖子。
  长槊攻势不减,熊飞鹏大笑道:“你杀了永安镖局的人,这回更是要携刀私逃了。”
  屠傲天已杀红了眼,他狂吼道:“逃?老子打架从来没逃过。”说着,猛然间就站了起来。
  他将手中刀抛掷一旁,瞬间抓住了长槊。
  可就在这时,他又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像是中了毒。
  只一刹那的迟疑,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后腰。
  出手的正是一直一动不动的那个驼背人,谁也没想到他动作竟如此之快,匕首插进屠傲天身体的时候,他人又已跳出一丈之外。
  屠傲天握着长槊,皱着眉道:“酒和蛋都没有毒!”
  熊飞鹏道:“的确没有,但马车里却涂满了毒药,除非你不喘气。”说话间,长槊一抖,挣脱了屠傲天的束缚。
  几乎同时,屠傲天反手一挥,本来镶嵌在手臂上的钩子竟然长出了一条细长的锁链,直奔驼背人而去。钩子没有划破他的喉咙,他身手比冷平快,钩子只划破了他的脸。
  长槊又一次刺来,屠傲天抓起绝尘刀顺势往后一滚,连人带刀便消失在了半人高的荒草丛中。
  鲜血从驼背人的脸上缓缓渗出,也让他忽然变得暴躁,他望着逃走的屠傲天,忙喊道:“姓熊的,你还不追?”
  熊飞鹏冷笑道:“我不能追,也不必追。”
  驼背人急道:“你就这么看着他跑了?”
  熊飞鹏笑而不语。
  驼背人却不依不饶,接着呵斥道:“难道让一个受了伤的老瘸子,就这么溜了?”
  熊飞鹏却平静地回应道:“若是追去,死的肯定不是他,而是我。”
  驼背人冷笑道:“也好意思叫铜面阎罗,却是如此胆小无用!”
  熊飞鹏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世上没人能一下杀死屠傲天,也没有什么局能一下困死屠傲天,他这几十年遇到的杀招,都比今天凶险的多,但他还活着,想杀他的人却都死了。你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越是凶险的环境,越是能激发出过人的潜能,我为何还要去招惹他?”
  驼背人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还是着急道:“现在不杀了他,等他缓过来,我们都活不了!”
  熊飞鹏道:“他缓不过来,我不杀他,不等于没人杀他。”
  驼背人一时不解,又问道:“难道还有埋伏?”
  熊飞鹏得意地笑了笑。
  驼背人眯起眼,冷冷道:“原来还有杀招。”
  熊飞鹏笑道:“你终于聪明一回。可惜还有一点没看出来。”
  驼背人疑惑道:“什么?”
  熊飞鹏道:“你不知道,虽然是狗,也不该乱叫,哪怕是跟了个好主子。”
  驼背人心中一惊,已要往后退。
  熊飞鹏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手中长槊猛然挥起,一道银光闪过。驼背人半个肩膀已经掉了下来,还没等他惨叫,长槊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这两招,熊飞鹏使的又狠又准,像是将刚才受的气一股脑全使了出来。
  只可惜,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腿子并不是屠傲天。
  但熊飞鹏并不懊恼,因为他知道,屠傲天也是活不长的。
  没有马车,屠傲天只能一瘸一拐地穿梭在慌乱的杂草丛中。
  每走一步,后腰的伤口就痛一次。
  他不但受了伤,也中了毒。
  这几十年来他中的毒几乎比别人吃的饭还要多。
  他知道这种毒并不致命,况且他中的也不深。
  他也不是担心身上的伤,像这种伤在他眼里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到底担心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若年轻十年,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
  难道真的是老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至近,屠傲天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便是一条宽敞的大路。
  来的人会不会是追杀他的?
  应该不会,若是追杀他的,又怎会快马加鞭行驶在正路之上。
  但不管是什么人,屠傲天都不会放过他。
  因为这人就算什么也没有,至少还有一匹快马。
  “噌”的一声,一块飞石划破空际,带着炽热的温度直奔马上之人。
  马上的人应声而落,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站起身时,双锤在手。
  不是别人,正是陆老爷请的那五个趟子手之一,矮脚鬼双锤鲁丁。
  屠傲天看见是鲁丁,戒备心已经没了一半。
  鲁丁看见屠傲天,双锤也扔在了地上,因为他现在还不想死。
  虽然他也看出屠傲天受了伤,但即便是看到屠傲天被人乱刀砍死,他也不敢在江北王的面前手持兵刃,更不敢走上前去。
  “嗖”的一声,又是一道飞石闪过,缰绳死死被定在地上,惊马嘶鸣,却怎么也逃脱不了。
  屠傲天冷笑道:“原来是你这龟儿子。”
  鲁丁本来脾气暴躁,但听到屠傲天骂他龟儿子,不但不恼,反而有些高兴。
  ——江湖之上,又有多少绿林好汉求他一骂都不得?
  离着三丈远,屠傲天又问道:“你怎么是一个人,他们呢?”
  鲁丁解释道:“本来应该是沈公子带着我们护送假刀东行,但陆小姐被人劫走。我等便分散开来,在这一带找寻一番。”
  屠傲天本想随便一问便上马就走,但听到陆家千金被劫,却又来了兴致。
  他问道:“被什么人劫走?”
  鲁丁道:“听说是一个少年。”
  屠傲天道:“听谁说的?”
  鲁丁道:“沈公子。”
  屠傲天道:“你们找到没?”
  鲁丁道:“不知道,一路而来,我是没看见。”
  屠傲天又问道:“你们在哪汇合?”
  鲁丁道:“此去往东大概十五里,有个换马亭,约好了在那汇合。”
  屠傲天道:“十五里的路并不远,不到天黑你就到了。”说玩,他一个箭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骏马便又向前方疾行而去。
  身后的鲁丁不但面无难色,嘴角却反而诡异一笑。
  换马亭本是个驿站,但后来驿站没了,马也没了。
  最后只剩了一个亭子。
  亭子里有四个人,正是除了鲁丁之外那四个趟子手。
  远处忽然有一匹快马驶来。
  来的不是鲁丁,而是屠傲天。
  屠傲天看到换马亭里的这四个人,忽然戒心又起,离着十丈远便勒住了缰绳,他厉声道:“有没有吃的喝的,赶紧给老子送过来。”
  一个长袍的公子却先开了口,“屠老英雄怎会如此狼狈,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屠傲天冷了他一眼,道:“不亏是夺命郎君柳幽竹,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柳幽竹,江湖人称夺命郎君,手上一双夺命鸳鸯环不知已经夺走了多少江湖好汉的命。但现在,那双环却不在手中。
  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屠傲天。
  柳幽竹幽幽而道:“那晚辈应该如何跟老英雄说话?”
  屠傲天大笑道:“倒不如跪着说。”
  柳幽竹竟扑通一下真的跪了下来,他笑着冲其他三个趟子手道:“你们不妨也跪下。”
  他这一跪,屠傲天忽然心下一凉,他知道柳幽竹畏惧自己,但还不至于到了让他跪就跪的地步。
  屠傲天冷笑道:“你这龟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
  柳幽竹不但跪,还磕起了头,磕了三下之后,他站起身来冲屠傲天道:“晚辈是怕老英雄死后没时间去拜祭,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礼数都尽了。”说完,双环已在手上。
  几乎同时,子母阴阳钺、一杆铁烟锅还有一根形状怪异的铁棍也都在了手。
  屠傲天冷笑一声,问道:“难道这是陆老爷的意思?”
  柳幽竹冷冷道:“若是陆老爷的意思,我们又何必将沈平南骗走?”
  屠傲天又问道:“难道是杨成洛?”
  柳幽竹道:“你若觉得是,那便是了。杨盟主躲在仙鹤楼,却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幽竹说是杨成洛,屠傲天反而却不信。
  就在这时,乱草丛中又走出一个人,这个人身高八尺,面容冷峻,一身铁甲在身,手上还握着一把雁翎刀,刀背上镶着一道两寸宽的金箔,阳光下金光耀眼。
  看到这个人,屠傲天浑身的血反而更热,他大笑道:“铁甲金刀赵天虎!”
  赵天虎提着刀,缓缓走向屠傲天。
  屠傲天的手,已在绝尘刀上。
  赵天虎却在屠傲天三丈远处停了脚,他冲那四个人道:“这头老鬼已经受了伤。”
  别人不搭话,只有柳幽竹道:“看得出来。”
  赵天虎又道:“他也中了毒。”
  柳幽竹道:“好像是中了毒。”
  赵天虎道:“那你们为何还不动手。”
  柳幽竹道:“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赵天虎道:“杀人就要先动手,若不动手才会送命。”
  柳幽竹道:“听闻赵金刀半年前杀了五虎断门刀彭家的大公子彭秀山,想必刀法已臻化境。赵金刀不出手,我等江湖散人,怎敢先动手。”
  赵天虎却道:“彭秀山在前年泰山的问刀只排第三,杀了他不值一提。若是能杀了刀王段戎,那才叫已臻化境。”
  柳幽竹笑道:“虽然段戎的刀法不在屠傲天之下,但赵金刀若是杀了屠傲天,似乎更能扬名天下。”
  赵天虎冷笑一声,喊了一声好,“好”字未落,刀已出手。
  他的刀宽厚且重,出刀仿佛很慢,但刀一动时,杀气已到了屠傲天的面前。
  赵天虎说得对,要杀人就要先出手,先出手的人,总会能占得先机。
  金刀已经占得先机,杀气四起,已在屠傲天身上划破数道伤口。
  但先机不等于胜势,能伤屠傲天,却不等于能要屠傲天的命。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越是在绝境,越是能激发出惊人的潜能。
  屠傲天就是这种人,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更何况现在绝尘还在他的手上。
  宝刀一出,即便是金刀也没了颜色。
  不但金刀没了颜色,子母阴阳钺、夺命鸳鸯环、三尺铜烟锅还有那敢形状怪异的铁拐也都没了颜色。
  屠傲天不是用刀的行家,但宝刀一出,天地间已满是刀意。
  刀意能杀人,也能救命——救自己的命。
  赵天虎和那四人被漫天的刀意所纠缠时,屠傲天已趁着这刹那间的机会策马远去。
  他要去哪里?他能去哪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退缩过,也从来没有走过回头路。可只今天,便有了两次。
  他知道前方一定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凶险,多到直到让他死的埋伏。
  这些人到底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要绝尘刀?
  或许都想要?
  杀他的人不会就这样放弃,而他身上的伤却越来越疼。
  越疼他越刺激。
  屠傲天喜欢这种刺激,这是他所想要的生活。
  只是这一次,他忽然感觉到了恐惧,也感觉到了疲惫。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解毒养伤,然后再去太行山,把赵天虎和熊飞鹏的脑袋拧下来,拿回去挂在他住的山洞门口。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将绝尘刀托付给别人——他忽然想到这次可能真的会死。
  一阵凄凉油然而生,他暗自苦笑,若是年轻几岁,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宝刀,叹了一口气,暗自道:“红颜祸水,名器伤人。从古自今,绝好的东西总会带来麻烦和厄运。”
  但若没有人为之疯狂,又怎称得上是稀世的珍宝??
  屠傲天不想宝刀落在赵天虎的手里,更不想让它埋没于世。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在仙鹤楼上骂他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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