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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浪子游侠之金风玉露 / 第二十八章:生命大合

第二十八章:生命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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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杨成洛才缓缓收起了笑容。
  他眼神依旧冒着光,厉声问道:“什么事!”
  侯掌柜挤过那六把剑,手中捧着一个字条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他看到死在一旁的赵天虎,心中一阵后怕,双腿也开始颤抖。
  字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陆小玉在客栈。”
  杨成洛将字条握在手里,轻轻一碾,便成了一堆碎屑,他像是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胡勇已经到了。”
  侯掌柜连忙应道:“是三个人。”
  杨成洛知道还有坠儿,他上一次收到胡勇的消息时,胡勇正从西安府准备起身东行应接陆小玉。那时的他还不知该如何跟陆家解释,但现在似乎已不需要担心。
  他笑着对侯掌柜道:“见过陆家的大小姐了?”
  侯掌柜诚惶诚恐地低着身子应道:“见过了,她还跟我道了歉,说再多给我一万两黄金。”
  杨成洛微微一笑道:“恭喜。”
  侯掌柜忙道:“小的不敢。”
  杨成洛道:“没什么,这是你们之间的事,钱是他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活着,就是你的。”
  侯掌柜几乎要跪下,他知道杨成洛不杀他并不是心疼他的妻儿老小,只是因为陆小玉是在他的手上走失的,留着他的命自然是为了给陆家人一个解释,但现在陆小玉回来了,那他的命也就没有必须留着的必要了。
  杨成洛的脸忽然又冷了,他细声问道:“你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侯掌柜本没有懂,但他无意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赵天虎,才瞬间明白过来,人活着的时候钱是自己的,死了便不是了。但他还是扑通一声跪下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赵天虎的金子藏在哪,但我肯定,应该就在这云家堡里。”
  杨成洛挥了挥手,已不再多看他一眼。他讨厌废物,讨厌没有价值的人或物。像侯掌柜这种人,他向来不会让他能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今天死的人已够多。
  他已没有心情再杀人。
  古道,夕阳。
  佟二娘在马上颠簸了一路,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
  黄昏下,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的脸上,说不上是温暖还是凄凉。
  她看到古道旁的茶棚,才觉得自己已有些疲惫。
  这些年,她似乎越来越容易疲惫。
  她才三十有一,虽不年轻,也不太老,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刻,褪去了年少无知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的胸依旧挺拔,她的腰依旧很细,腿上的肉也并没有变得松弛,依旧很有弹性。
  这些年她时而躲在山间的木屋,时而混迹在人来人往的镇上,曾和如牛一样的壮汉比过力气,也曾和骑术高超的都尉赛过马,曾在百步之外一箭射穿那个调戏她的人的耳朵,也曾一刀就砍了吃饭不给钱的无赖的双手。
  她觉得这十几年来自己过的很精彩,也很热闹,却时而还是感受到孤独。
  甚至寂寞。
  寂寞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男人,开始恨那个男人。
  她恨自己为什么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遇到那样的男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也想要水,也想要云,只可惜她已见过沧海,也见过巫山。
  所以她恨沧海,也恨巫山,更恨那个男人。
  直到遇到秦风,佟二娘的心才又变得炽热。
  他看到秦风手中的刀,看到他盘在腰间的软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就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男人。
  她猜得不错,秦风的确就是那个男人的徒弟。
  她原本以为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本以为就算那个男人跪在自己的脚下求自己,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但当她知道到了济南府就能找到那个男人的消息的时候,她还是快马加鞭一口气向东奔走了八十里路。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暗骂自己活该。
  茶棚并不大,三两个客人正聚在一起胡乱吹牛聊天。
  佟二娘本没有心情听他们说什么,怎奈他们的声音很大,他们提及的人很扎她的心。
  只听其中一个道:“瞎吹!屠老大怎么可能会死,你全家死光了他都不会死。”
  另一个道:“吹你娘了个腿儿,屠傲天咋了,屠傲天是你爹?屠傲天怎么就不是能死?他又不是神仙。”
  那个道:“滚你娘的,你他娘的倒是说说这世上能有谁杀得了屠老大?”
  这个道:“爱信不信,懒得跟你杠,现在江湖上哪个不知,沈家公子用惊鸿剑把那老东西头砍了下来,就你这种木头脑袋还在那屠老大屠老大的,屠老大是你爹!”
  这二人越吵越凶,甚至马上就要站起来开始动手。
  没等他们起身,佟二娘却先站起了身来。她实在是不想再听到‘屠傲天’三个字,哪怕她已接受老东西已死的事实。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茶还没喝完,就要走?”
  这声音并不大,却如雷贯耳,又像是一团火,自心中烧起,炙热的温度顺便传到身体的没个角落。
  那两个人也不吵了,一同向这边望过来。
  那声音又道:“别看了,屠傲天不是你们的爹,但却是这位姑娘的爹。”
  那两个人忽然傻愣住。
  那声音接着道:“她就是佟二娘。”
  听到最后三个字,所有的茶客甚至摊主突然就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夕阳下,什么骡子草料马车,甚至桌上的包袱和整个茶摊都不要了。
  直到他们没有半点踪迹,佟二娘才又突然狠狠地骂道:“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我是好奇。你刚坐下,屁股还没热,怎么就要走了呢。”
  佟二娘又喜又气又委屈地骂道:“你个腌臜泼皮,上来就占老娘的便宜。”
  那人忽然不说话了,不但不说话,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佟二娘忽然心头一凉,她听不到声音,以为那个人又消失不见。她猛然转身,才发现那个人并没有走,不但没有走,还在笑。
  她看到这张脸,眼泪已在流。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想了十多年,也恨了十多年的人。
  秦风的师父,二十岁便问鼎泰山问刀的一代刀王段戎。
  佟二娘痛哭不已地骂道:“你为什么还在笑,你为什么还笑得出!”
  段戎依旧在笑,他笑得很暖,也很温柔:“老友重逢,这么开心的事,为什么不能笑?”
  佟二娘更大声地骂道:“谁和你是老友了?我认识你是谁?你还记得我是谁?这些年你都死哪去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你……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
  段戎突然到了她的身前,双手温柔地抓住她的双臂,轻声道:“我姓段,叫段戎,你姓佟,叫佟二娘。”
  一瞬间,喜悦和悲伤还有委屈都通通化成了愤怒。佟二娘一把挣脱段戎的双手,猛地抽出刀来,狠狠地向他的肩膀砍去。
  段戎却没有动。
  佟二娘骂道:“你为什么不躲?”
  段戎道:“你又不会真的砍下来,我又为何躲?”
  佟二娘原本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砍,但听段戎这么说,她反而不砍不行了。
  刀最终还是砍了下来,段戎却还是没有躲。
  刀砍在肩膀上,连衣服都没砍破。
  佟二娘只怪自己为什么就狠不下心去。
  段戎道:“如果你还生气,我另一边的肩膀也可以让你砍。”
  佟二娘嘴硬道:“砍你肩膀又死不了,你为什么不让我砍你的头?”
  段戎道:“我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日的重逢。若是头被你砍掉了,又怎么继续陪你。”
  佟二娘道:“砍下来怎么就不能陪我了,我白天把它挂在门上,晚上把它放在枕边,高兴了就让它陪我吃饭,烦了就让它看着我和别的男人睡觉。”
  段戎道:“我还真的有点好奇,有谁能在一颗头颅的注视下,有雅兴跟你睡觉。”
  佟二娘的刀又抵在了他的心口,骂道:“老娘跟哪个男人睡觉,用不着你管。”
  段戎知道这是在故意气他,故意惹他吃醋。
  佟二娘的刀又往前近了半寸,问道:“你还不躲?”
  段戎道:“这颗心本是你的,这么多年存在我这,你若想要,随时可以拿回去。”
  佟二娘气的用刀背狠狠地砸着他的臂膀,刀掉了又用拳头打,边打边骂道:“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你以为老娘还是十八九的小姑娘,还会听你的鬼话,你就是把天说破了,老娘也不会原谅你。”
  她打了很久,段戎也默默地挨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佟二娘终于有些打不动了。
  段戎才又抓住她的双手,眼神中柔情似水,像是在说:累了吧,打这么久,气已经消了吧。
  佟二娘的确有些累了,但她一看到段戎不慌不忙的样子,一想到这么多年来的孤独和委屈,气又不打一处来。
  她恨恨地问道:“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
  段戎道:“我一直在找你。”
  佟二娘知道这是在骗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找我?都去哪找我?”
  段戎开始沉思。
  佟二娘道:“你好好编,千万别露了馅。”
  段戎道:“我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怕说乱了,你听的头晕。”
  佟二娘道:“你只要迅速说出三个地方,我就相信你不是在骗我。”
  段戎立刻道:“岭南,武夷,会稽。”
  佟二娘猛地又一次挣脱他的手,狠狠地捶在他的胸口道:“你自己看看你说的地方,哪一个过江了!”
  段戎道:“我以为你会来江南找我。”
  佟二娘又狠狠捶了两下,骂道:“强词夺理,明明是你死撑着不敢过江,现在怎么敢来了?是不是听说那老东西已经死了,所以才敢来?”
  段戎却立刻道:“你明知道我不敢过江,你为什么不去江南找我?”
  佟二娘又流出了委屈的眼泪,可流着流着却又想笑,好像自己忽然就年轻了十几岁,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的他们青涩、幼稚、任性,会因为一件小事生彼此的气,因为莫名的争强好胜而等对方先开口认错,事实却是他们本都没有错。
  她知道段戎是在故意气自己,故意将她的注意从屠傲天的身上转开。她继续道:“我就是想看看我重要还是你和老东西打的赌重要!”
  段戎又温柔地说道:“当然是你重要。”
  佟二娘幽怨地骂道:“你继续骗鬼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过江是为了你那宝贝徒弟,根本不是为了找我!”
  段戎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见过风儿?”
  佟二娘几乎气得要跺脚,她继续骂道:“你看看,提到你的宝贝徒弟你就两眼冒光。”
  段戎立刻发现自己果真还是又‘犯了错’,连忙找补道:“但我却还是先见到了你。”
  佟二娘道:“见到,不是找到!”
  段戎道:“不找就能见到,这岂非就是缘分,你我命中注定是分不开的。”
  佟二娘忽然一拳又打在他的肚子上骂道:“再像哄小姑娘那样哄我,我还揍你!”
  段戎假装很疼一样揉着肚子道:“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佟二娘道:“废话,老娘十九岁的样子你压根就没见过。”说着,她忽然坐了下去,她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忍不出先笑出来。
  段戎继续道:“但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有变。”
  佟二娘咬着嘴唇,她现在更恨自己,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还会听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
  她厉声道:“少来,你不就是想问你宝贝徒弟的事么,用不着这么拍老娘的马屁。”
  段戎道:“我才不想听他的事,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
  佟二娘明知道他口是心非,却还是问道:“真的不想听?”
  段戎道:“不想听。”
  佟二娘道:“好,那我就不说了。”
  段戎脸色一僵。
  佟二娘斜眼瞪着他,已快忍不住要笑出来。
  段戎也没有再问,佟二娘也果真就不再说。
  两个人突然的沉默,就像十多年前那样,赌气似的等着对方先开口。
  赌气你既然不找我,那我也不找你。
  这气一赌就是十多年。
  人生本没有几个十年,而青春也就只有这一个十年。
  段戎当然已经不是那个幼稚的少年。但他也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开口,因为他无论开口说什么,佟二娘都知道他是在想办法问秦风的事。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假装默默享受着重逢的喜悦和温暖。
  他嘴不动,手却可以动。
  他走到佟二娘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捏着她的肩膀。
  佟二娘终于还是笑了出来,但立刻却又板着脸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不问,我就会说出来?”
  段戎紧接着道:“不是,我只是知道我若问了,你肯定就不会说。”
  佟二娘却故意气他道:“你猜错了,若是换了旁人,我肯定懒得说,但关于那小子的事,我倒已等不及想说。”
  段戎道:“你一点也没有要等不及的样子。”
  佟二娘微微一笑,知道这是段戎在激她,她笑着道:“我只是怕说了之后,你生气。”
  段戎道:“这十年来,我没被他气死,也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
  佟二娘道:“是吗,就算我把他扒光了,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你也不生气?”
  段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佟二娘并不理他,继续道:“看来我说的你一点也不信。”
  段戎道:“我说我睡过安南国的公主,你当然也不会信。”
  佟二娘也并不生气,她得意地继续道:“我救下他的时候,他满身是伤,我不得以才把他拔了个精光,给他清理伤口敷上草药,看着他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他睡在地上,好在床足够大。哦对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大腿上那半个手掌大的胎记,是在左腿还是在右腿。”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段戎的手才忽然地一抖。胎记并不在腿上,而是在后背。佟二娘这么说显然就是想要故意气自己。
  段戎连忙问道:“他怎么会伤的那么重,是谁打伤的他?”
  佟二娘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转过身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骂道:“你个混蛋,我说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你却关心他伤的重不重,关心是谁打伤的他!?”
  段戎假装严肃地说道:“你都说他昏迷不醒,那睡在一张床又不会发生什么事。再说这十几年你睡过谁,我哪里有资格说三道四。”
  佟二娘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继续骂道:“你个老东西,少给老娘身上泼脏水。老娘活了这三十多年,除了你还能睡过谁!?”
  段戎又假装惊讶地问道:“什么?三十多年?我记得你今年应该才二十八。”
  佟二娘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老娘今年十八。”
  段戎严肃地说道:“这你就在说谎了。”
  佟二娘笑着骂道:“二十八就不撒谎?”
  段戎摇摇头道:“没撒谎,但可能是我记错了。”
  佟二娘道:“你没记错,我就是二十八。”
  段戎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那年你才十五岁。”
  佟二娘已懒得跟他贫嘴,她斜眼瞪着他问道:“那个安南国的公主,你睡她时,她几岁?”
  段戎片刻都没停顿地说道:“没有的事,瞎说的。”说着,他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佟二娘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温暖。她曾在烈日下一丝不挂地享受太阳的炙烤,也曾在滚烫的温泉里追寻让她远离寒冷的温度,也曾一度点燃了一整圈的篝火只为让自己被温暖包围,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个男人的胸膛。她渐渐安静了下来,真的如同变回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也享受着自己心头的小鹿乱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佟二娘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段戎道:“秦家已经收到了他的死讯。”
  佟二娘道:“但你却一点也没不难过。”
  段戎道:“我为什么要难过,他又没死。”
  佟二娘道:“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徒弟?”
  段戎道:“我不是相信我的徒弟,我是相信他的师父。”
  佟二娘依旧偎依在他的怀里,但手已经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她说道:“你少臭美,要不是老娘在溪边捡回他一条命,他现在早就被野狼吃的只剩骨头了。”
  段戎喃喃道:“听起来好惨。”
  佟二娘道:“他被人砍成重伤,然后从悬崖上摔下来,再被水流冲了一路,你就说一句听起来好惨?”
  段戎道:“不然呢,难道我要先哭一顿?”
  佟二娘假装叹气道:“看来这十年你们积怨并不太少。”
  段戎道:“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和儿子本就是前世的仇人。”
  佟二娘道:“那我们呢?”
  段戎道:“冤成父子,债转夫妻。这十年若是换成你我,只怕积怨会更深。”
  佟二娘道:“所以这十多年你就没想过来找我?”
  段戎叹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佟二娘一把将他扑倒在地,边撕扯他的衣服边道:“你还敢跟老娘说什么朝朝暮暮,今天你要是不把这十几年欠老娘的都还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段戎一边挣扎着一边苦笑道:“你能不能冷静点,这里人来人往,你就不怕别人看到。”
  佟二娘并没有停手,她现在还哪里顾得上什么人来人往,她已等的够久,她不想再等。
  两颗石子瞬间将茶棚的两根柱子击倒,草棚轰的一声就压了下来,被桌椅挡住,恰似一个温馨的小屋,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屋。
  天色越来越暗,天上星月朦胧。
  空寂的郊野,渐渐被一片黑色笼罩。。
  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似乎这方圆数十里,都已是他们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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