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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世界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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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凉的海风沿着窗棂涌进房间,给空气沾染上些许湿润。
  池田纱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面的显示器上,有些发怔,这些年里她时常不自禁地发呆,大脑疲惫得不想转动。
  电脑显示器上播放着影像,那是由齐江记忆芯片中读取的的记忆画面,里面不停播放着齐江的毕生经历,从出生到死亡,就像在放电影一样,以齐江的视角,播放着只属于一个人的电影。
  池田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戴耳机的习惯,把所有的画面翻过来覆过去地反复看,一言不发地听,不哭不闹面无表情,周砚云站在房间不远处,她也不打扰池田纱,池田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周砚云希望,这种消沉是暂时的,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再怎么重要再怎么刻骨铭心的人,只要时间长了,最终也会模糊在岁月里——这是人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遗憾的是,这种机制仿佛对池田纱已经失效,她依然每天就这般沉默着,池田纱脸色苍白形容枯槁,看上去像是瘦了十几斤——在她的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塌了。
  “小纱,你真的打算参加‘守望者计划’吗?”周砚云看着池田纱,忧心忡忡的问道。
  池田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但目光中透出的漠然与死寂,让周砚云不由心头一痛。
  “唉……”
  身后,周毅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参加守望者计划的人类,将承受漫长的孤独与寂寞,在无尽的黑暗中,默默守望人类的光明。
  周毅尘、周砚云、莫雾等人并不希望池田纱参加这个计划,为此,周毅尘甚至拉下脸皮,亲自去找韦岚请求,希望他能拒绝池田纱。
  韦岚答应的很痛快,干脆的回绝了池田纱的申请,但是池田纱却打定了主意,坚决要参加守望者计划,在被韦岚拒绝后,池田纱通过无言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那一段时间里,池田纱不吃不喝,整整持续了五天时间,几乎耗掉了她的半条命!等到最后,池田纱已经是瘦的皮包骨头,整个人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面色枯槁发黄,憔悴不堪。
  也就是从那之后,周毅尘等人才不敢再逼迫池田纱,只得答应她参加守望者计划。
  “小纱,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守望者计划的辛苦,是你想象不到的,你不必因为齐师哥的死而折磨自己啊!”
  周砚云实在是不忍心池田纱再受苦,拉着对方的双手,再一次劝道。
  这一次,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看着池田纱楞楞的坐在座位上,除了手指不断摩挲着掌心的芯片外,整个人一言不发,仿佛石化了一般,周毅尘暗暗摇头,走到周砚云身边,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可以了,小云。既然小纱坚持这样做,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支持她,鼓励她!”
  周砚云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周毅尘确却是直接打断了她,周老看着池田纱憔悴的脸庞,心疼的说道:“小纱,作为第一批守望者,你是开拓者,你会承受百倍于后任者的艰难困苦,但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能做到!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关于守望者计划,我这个做长辈的没什么帮助能提供给你,我只能在新地球真诚的祝愿……”
  看着少女憔悴苍白的脸颊,周毅尘一阵心酸苦涩:“祝愿我的孩子平安归来!”
  池田纱的瞳孔波动了下,似乎触动到了什么一般,可那一丝波澜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目光再次恢复成了死水般的呆滞。
  “齐师哥的死,对小纱的打击太大了。”莫雾轻声安慰着周砚云,几人缓缓退出池田纱的房间,临出门前,莫雾回头望了眼池田纱的背影,轻声呢喃了一句。
  “曾经要共度余生的人,如今却跟余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吧。”
  周砚云等人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显示器上播放着的齐江影像,沙沙作响。
  “齐江君。”
  池田纱忽然开口了,她的喉咙嘶哑,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说过话了。
  “怎么了,小纱?”
  一阵光芒闪烁,房间中忽然出现了齐江的身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柔和似水,温柔地注视着池田纱。
  这一幕诡异无比,看起来像是齐江活过来一样,其实不然,齐江的身影只是3D全息投影,是电脑程序从齐江记忆芯片中,选取出的曾经发生过的片段。
  具体来说,齐江与池田纱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被储存在了记忆芯片中,当池田纱又一次呼喊齐江时,电脑挑选出了那个场景,模仿出场景中的画面,将它通过3D投影呈现了出来。
  齐江的声音、笑容、眼神只是储存在记忆载体中的片段。
  “我好累啊。”池田纱怔怔看着齐江。
  “累就躺下了休息。”齐江说。
  池田纱摇了摇头。
  “我活不动了。”
  齐江身影忽然一阵晃动,紧接着身影切换到了齐江临死前的一幕,他的脸色苍白无比,目光黯然神伤,紧紧注视着池田纱的双眼,“活下去,小纱,连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相同的一幕,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但池田纱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齐江君,我真的……到此为止了。”
  天知道她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幼年父母双亡,被人像牲口一样卖来卖去,饱受屈辱与摧残,如果换一个人来,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但齐江的到来,给池田纱的生命打开了一扇窗,把她从绝望的深渊挽救了回来,齐江,在池田纱心灵深处撑起了一个小小的居所。
  但如今连齐江也离开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此崩塌,天地茫茫,终于还是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不会为了生存而生存,在这种情况下,再活下去只是无止境的折磨。
  池田纱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对齐江的那句承诺。
  对话就此终结,‘齐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内寂静无声,唯有时钟一分一秒地跳动。
  池田纱坐在椅子上,头顶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只剩下一团小小的浓郁的黑暗。
  窗外星光陌陌。
  世界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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