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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闲话 献给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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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升的阳光破开晨雾,把大河畔的小路染上了一层淡金色。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小路上两匹骏马破雾而出,马身上水渍津津,不知是晨露还是汗水,只听得骏马呼吸粗重,想是已疾奔了不短的路程。
  两马奔到大河畔,马上乘客一起勒住马,一匹马上的青袍客望着滔滔大河说道:“此处已是河边,沿此处往前再有十里,就是风陵渡了。“
  另一匹马上的黑袍客点头道:“你我兄弟一路紧赶慢赶,终是没误了事。”
  青袍客道:“就看此次放出的方御史今日到达风陵渡的假消息,能吸引多少江湖宵小。”
  黑袍客哈哈笑道:“此番能否扳倒奸相,就看方御史能否将手中证据递到天子案前。你我兄弟为了天下正道,定要护得方御史周全!”
  说罢一提缰绳,沿河边继续纵马奔去。十里路快马奔腾之下一盏茶功夫即到。遥看大河在此流速稍缓,却仍是水雾升腾,浩浩荡荡。
  此时位于大河畔的风陵渡口,已是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多是赶着一早渡河的行脚商人。渡口不远处有一酒肆名叫“安渡老店”,位置极佳,坐在酒肆靠窗位置就能把渡口一览无余,因此虽然时辰尚早,酒肆内已是座无虚席,坐满了喝着羊肉汤吃着炊饼的客人。
  此处客人俱是南来北往走惯了江湖的,消息最是灵通,只消坐上片刻,就能从天南海北的各地方言里汇总出最近朝野的轶闻。
  果然不多时,客人里就有人把话题聊到了昨夜发生的一件轶闻上:“听说没有,昨夜天象异常,无风无雨,二十里外的那座道观附近却落下一道霹雳,霹雳之后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门户,持续了一柱香之久。听道观的道人说,昨夜那道霹雳之前,南方有星陨落,应是人间有英杰去世。”
  马上有人接口道:“可别是应在方御史身上。听说方御史终于拿到了奸相贪赃枉法、杀人灭口的证据,这下子奸相必受弹劾去位。”
  另一个胖胖的商人接着话茬说:“希望这次天子圣明,明断是非,还那些被奸相害死的忠臣一个公道。”
  这句话音一落,人群里有人冷哼了一声,似是对这句话颇不以为然。
  另有人接茬说道:“我还听说奸相已经暗地里在江湖上发了绝杀令,一万贯的悬红,买方御史的项上人头,此悬红必须在方御史到达京城前得手才算数,方御史这一路不好走呐。”
  那胖商人又道:“我日前从州城过来,州城里传闻方御史就在三日前出发回京师,算日子今日方御史就该到了风陵渡,想过河前往东京,须得从这风陵渡过河,如若我是杀手,必定会在这两日在此守候。”
  胖商人话音刚落,就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那你是不是杀手?”
  胖商人急忙回头,见是一个高壮汉子,身上是平民打扮,外面却罩了一身皮甲,似是军中的东西。
  胖商人满脸堆笑道:“这位军爷说笑了,在下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如何做得杀手。”
  那皮甲大汉坐在一张大桌前,与他同桌的六七个汉子都是相同打扮,人人背后都有一长形包裹,显是有兵刃在身。
  那皮甲大汉目光凛凛的扫视了酒肆一圈,说道:“哪个是打算领那一万贯悬红的,站出来让爷爷好打!”
  话音刚落忽听酒肆里一声嗤笑:“几个贼寇,也敢来为此事出头。”
  那皮甲大汉闻声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哪个放的屁!给爷爷站出来!”
  数道目光看向了刚才说话之人的所在,大汉顺着大家目光看去,只见酒肆的角落里有一张小桌,独坐一人,年纪不过三十许,身上长衫虽是白色,却隐见云纹,想是极为华贵的料子。此人虽是独坐,身前的小桌上却铺了一块纯白的桌布,桌布上的碗碟杯盏小巧精致,绝不是安渡老店这样的普通酒肆所有。
  皮甲大汉冷笑一声:“你这贼厮鸟,在此间还如此作派,必是有所图谋,且过来,让爷爷给你验验身,看是不是个有屌的!”
  话说的粗俗,但酒肆里的众人慑于白衣人的气派却不敢笑出来。
  那白衣人也不生气,微笑道:“西北一窝豺,尔等几个军中叛徒,不好好当你们的土匪,却来插手这件事。”
  那皮甲大汉一惊:“有几分眼力!我等兄弟,当初就是因为奸相的小舅子领军,想把他自己做下的一桩军中贪赃大案栽到俺头上,俺迫不得已,才带着一众兄弟反出军中落草为寇。此番方御史有机会扳倒奸相,我等也有了洗去冤屈的机会,若有人与方御史为难,便是与我兄弟为难!”说罢自背上包裹中取出兵刃劈在桌上,木桌应声而倒,竟是一把斩马刀!
  酒肆中其他客人见亮了刀子,大多吓得纷纷躲避到一旁不敢出声,胆小的甚至夺门而出,却还未会钞,安渡老店的掌柜暗暗叫苦,却不敢上前理论。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此事的水极深,岂是尔等能插手的,不如就在此歇了吧。”说完也不见白衣人有何动作,几个细如牛毛的银针向皮甲大汉几人飞去,那皮甲大汉等人却浑然未觉,眼看就要被银针射中。
  忽的窗外飞进一物,速度极快后发先至,恰好把几枚银针打落,一起落在地上,却是一根马鞭。
  窗外一人笑道:“西北一窝豺这几年做下几桩劫富济贫的买卖,也未杀伤无辜,算是盗亦有道。不知赵三爷放着好好的宗室不做,来这里趟这浑水做甚?”
  随着话音,酒肆门口走进两人,正是方才打马疾奔而来的青袍人和黑袍人。
  白袍人见到这两人进来,不禁苦笑一声:“早出了五服了,昔年王相公新法,我等五服之外宗亲的用度早就裁了,本想这次从蔡京手里挣点钱花花,既然温大侠和李先生到了,这里也就没我事了。”
  青袍人怒道:“素闻赵三爷在江湖上也是条汉子,怎地如今却不辩是非,助纣为虐!”
  白衣人又苦笑道:“此事牵涉极广,是非曲直岂是如此简单就能分清。我本想在家清净,奈何宫里有人托我走这一遭。如今我已尽力,也算不负所托,走也!”
  说罢站起身来衣袖一展,将小桌上杯盏尽皆拂到地上,施施然向门外走去。
  众人眼见他走出酒肆,忽的听他在门外“咦!”的叫了一声,叫声里竟满是惊恐。
  酒肆内众人莫名其妙,只见白衣人赵三爷一步步从门外倒退着又走了进来,眼睛却惊恐的盯着门外。
  随着赵三爷倒退的脚步,门外慢慢走进一人,看打扮就像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面目平凡,双手拢在袖子里,眉眼低垂,也不看酒肆内众人,开口淡淡说道:“‘故纸堆’的人办事,从现在起这里只许进不许出。”
  青袍人与黑袍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色。这“故纸堆”是武林中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很少出手,但从未失手,每次“故纸堆”出手杀的人都是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重臣显贵,“故纸堆”却无明显的政治或者民族立场,死在“故纸堆”手里的有宋朝边军统帅,也有西夏有王位继承权的王爷,据说当年大辽的辽穆宗被刺也是“故纸堆”的手笔。
  青袍人抱了抱拳道:“在下温远山,不知阁下是‘故纸堆’哪位掌柜?”
  那人也不答话,慢慢踱进酒肆,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这才开口不紧不慢地道:“温远山,河中府人士,年三十七岁,少林俗家第一高手,一妻一妾,二子一女,熟习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十三路神拳,二十五岁时独自一人挑了为祸淮南的匪窟火云寨,一战成名。”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一顿,然后继续道:“火云寨一战中伤及右肋,因此施展十三路神拳至第七式时出拳会慢上半分,欲破之,可在其出此招前攻其右肋。”
  听到这里温远山脸色苍白,此人所说前半段话倒也罢了,后半段却是只有温远山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如今被此人揭了出来,恐怕自己日后只有退隐江湖一条路可走了。
  温远山还未及说话,忽听那皮甲大汉大吼一声:“那贼厮鸟!在此装神弄鬼,定是欲对方御史不利的,且吃爷爷一刀!”说罢斩马刀一挥,跨前一步就向那人劈了下去。
  温远山和那黑袍人刚叫得一声:“不可!”,那人的右手已然从左袖中抽出,干枯焦黑的手掌,轻轻拂在快要劈到自己头顶的斩马刀上,那斩马刀却如遭雷亟,忽的扭曲崩裂,那大汉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出,胸前皮甲出现一道焦痕。
  “大焚天手!”温远山和黑袍人同时惊叫道。
  此时忽听白衣赵三爷恨声说道:“蔡老五,之前你杀的两名我赵氏宗亲,也是蔡京命令你等做下的吗?”
  那蔡老五面无表情回道:“赵三爷误会了,我在这里不是蔡京的授意,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赵三爷身份特殊,你若要离开没人拦你,谅你也不会去通风报信。至于其他人,可以去死了。”
  说到这里,刚说完让别人去死的蔡老五一直呆板的脸上忽然现出极恐惧的表情,一支平平无奇的木剑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酒肆中竟无人看见此木剑是如何搭上蔡老五肩膀的。
  木剑稳定的握在一个人手中,无人注意到此人是何时进的酒肆。只见此人的面孔清癯俊秀,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只是脸色苍白,颇显憔悴。看上去似乎很年轻,但目光幽远深邃,又似有洞悉世情的苍老。此人左手持剑,右臂衣袖空空,竟是独臂。
  独臂人手中木剑搭在蔡老五肩上,目光却看向酒肆一角道:“小兄弟还是莫要出手了。”众人随着他目光看去,见角落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上表情古怪。
  然后此人低头问道:“这位蔡先生当是一位通晓武林典故的博学人物,我想请教,阁下是否知道,这里的武林中,可有一位前辈唤作‘南海神尼’的?”
  那蔡老五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虽被木剑轻轻搭在肩头,却如海潮巨力压顶,全身无法动弹分毫。他小心翼翼开口道:“在下从未听闻过‘南海神尼’的名号。”
  背后那独臂人皱了皱眉,低声道:“没有啊。”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复又扬声说道:“你们做你们的生意,但莫要伤及无辜,否则我不饶你们。”说罢撤了木剑,走出酒肆,打了声呼哨,天上忽的降下一片阴影,挟风而至,搅的地面飞沙走石,竟是一只巨雕。
  只听那独臂人说:“雕兄,姑姑虽不在这里,但那天雷把你我送至此处定有深意,你我且去云游一番,顺便打探消息罢。”说罢一人一雕就此远去。
  酒肆中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
  那蔡老五咳嗽两声,叹了口气说道:“鬼手,咱们走罢。”
  角落那少年冷冷道:“我只答应为‘故纸堆’杀三个人,你莫要忘了。”
  说完站起身来刚要走,却听酒肆外又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这里有个酒肆,令狐兄弟,你我在此拼一场酒,方不负此奇遇!”
  话音刚落,酒肆里有一桌前坐着一位三十许的美貌少妇,之前风波迭起也安之若素不见慌乱,听了这窗外的声音,手中的茶杯却是“当啷”一声摔的粉碎。
  随即酒肆外走进两个人,当先一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身后一人长方脸蛋,剑眉薄唇,背后斜背一把长剑,也是个慷慨潇洒的青年。
  当先的大汉环顾了酒肆,说道:“这许多人,怎地却如此安静。掌柜的,可有好酒?”
  蔡老五刚吃了个大亏正自郁闷,听了大汉的声音不由得恨声道:“哪里来的厌物在此呱噪!”抬手一掌带着一道焚风击向大汉。
  大汉忽遭攻击,也不慌张,随手一挥,如龙探爪,也不见有何罡风,却见蔡老五忽然飞起,直撞在了酒肆的墙上后滚落地上,再难爬起。
  温远山大惊道:“降、降龙十八掌!”
  那大汉道:“素不相识却出手狠毒,留你一命,你这身武功就别想留了。”方才那失手掉落茶杯的美妇慢慢站起身来,颤声说道:“姊...姊夫?”酒肆内众人这才看清,此美妇双目中空空,竟是没有眼珠的盲人。
  那大汉一愣,挠挠头道:“这位...姑娘想必是认错人了,在下与你素昧平生。”
  大汉身后的青年拉了拉大汉的衣袖轻声道:“乔大哥,这酒肆里的人都透着古怪,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拼酒好了。”
  那大汉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转身与那负剑青年出了酒肆,众人只听大汉的声音遥遥传来:“这两日事事透着古怪,一道天雷把我劈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所在,幸好与令狐兄弟你不打不相识,结交了你这样一个豪爽的兄弟。我本来还有个义弟唤作段誉的,也是初识便拼了一场好酒,甚是有趣,一会讲与你听。”
  又听那负剑青年笑道:“兄弟我也有个朋友名叫田伯光,也是个妙人,我二人拼过一场好酒,却是为了一个美貌小尼姑,一会也说与你听。”
  二人的爽朗笑声渐渐远去。酒肆中的盲眼美妇痴痴的自语道:“乔大哥...兄弟段誉...呵呵呵呵...”痴笑了几声,摸起桌旁一根木杖,摸索着也向着大汉二人离去的方向去了。
  此时安渡老店中的气氛甚是诡异,店里仍有三十几人,却无人说话,人人盯着酒肆门口,似乎都在等着还会有什么奇怪人物出现。
  果然,片刻之后,酒肆门口又出现一人,看年纪似乎是耄耋老者,但精神极是健旺,着装甚是古怪,头发极短,非僧非道,慈眉善目,双眼眯眯着似是总带着笑意,鼻梁上架着一个物事,似是两片透明琉璃制成。
  此人看了看酒肆大门,又看了看屋内,开口说道:“原来真有安渡老店。”吐字有些含混不清,带着极重的浙江海宁口音。
  只见此人回首望了望大河,又说道:“千年前后,侠义不坠,甚好甚好。我却要走了。”说罢转身要走。
  屋内名叫鬼手的少年忽然扬声道:“这位老先生,何谓侠义?”
  那老者闻声停了下来,回头朝着少年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径自往远方走去了。少年往老者走的方向望去,原来远处还有两人在等着老者。其中一人也是位儒雅老人,另一人却是一个头大如斗的中年人。
  两日后。
  风陵渡口,乔装打扮的御史方直焦急的目光巡睃着渡口的渡船,似乎在判断哪个船家值得信赖。。
  “客官可是要渡河?”一个清亮的声音问道,方御史回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嘴里叼着一截芦苇,朝自己微微笑着。
  在他们身侧,滔滔大河奔流向海,千古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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