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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骷髅。”
偌大的图书馆中，艾露莎用双手撑着下巴，面带讶色地盯着对面运笔如飞，默写下整本《初阶魔法》的长风。
“过奖。”
拥有六识通天的神魂，以及在好老师艾露莎的教导下，他用一整天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一门新的语言，顺便开始研读起别墅藏书中的魔法书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拥有魔力的事实。
“你这么聪明，那之前是怎么死的？”自从长风能学会说话之后，她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和他说个不停，看来冷漠并不是她的本性。
“被贼上......被雷劈死的。”长风生怕自己把贼上仙这几个字说出来会遭受惩罚，于是硬生生改了口。
“那你一定干过许多坏事。”
“我杀过很多人，不过我并不认为那是坏事。”
“狡辩，”艾露莎微微侧头，“你以前有妻子吗？”
“有，不过她死得比我还早。”
对于麻木的长风来说，他甚至都快要记不清记忆中的那张脸了，而所谓的爱是什么感觉，他更是全然忘记了。
“真是可怜呢......”
“那你呢？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长风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寿元不过二十载的女孩。
“我不知道...”艾露莎显然被问到了，不敢看长风空洞的双眼，微微低头，“我只是......不想离开妈妈。”
“何必继续欺骗自己。”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暗自腹诽一声，翻开艾露莎给他的亡灵魔法书看了起来，说来她也是心大，竟然把记载了复活和改造亡灵的秘辛就这么给他看了，说是让他学会之后，以后可以自己修复身上的破损，免得以后她不在了，身体会变得破破烂烂的。
长风虽然不屑于修***决之外的东西，但是其中强化和修复骨头的魔法着实不错，至少暂时看来十分有用。
他看得很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整本亡灵世界的秘术全都给刻印进了神魂中。
当他抬头时，艾露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只好来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肩头，扮演出做作且关心的轻柔语气，“夜深了，去睡吧。”
“嗯。”
睡眼惺忪的艾露莎站起身来，怀里还抱着一个骷髅模样的布偶。
“别想着离开哦，我每天醒来都要看到你。”在进入房间准备关门时，她突然转过头对长风叮嘱道。
“嗯。”
长风嘴上老老实实答应，心头却极为厌烦。
*****
时光匆匆，转眼间，长风来到这个世外桃源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十七天，距离作死任务的六十几天的时限越来越近了，只不过他并不太着急，因为他的作死计划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只需要走一步就能完成。
在这段时间里，他把神隐决修习到了明台三层，普通的魔法也全都用得十分纯熟，甚至是简单的黑魔法也不在话下，可谓是进境大增。
不过他却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只因为身边多出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要是平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就“只为红颜一笑，哪管众生潦倒”了，而且对方还是个漂亮可人的姑娘，她对你这么好，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可长风却偏偏无法适应这样的日子，每当艾露莎对他表现出关心，又或者是自己假装要对她表现出关心的时候，他就会感受到难以言表的压抑和反感。
就像是居住在九天之上的圣洁仙子要去处理污秽的便溺，嗜血凶暴的野兽却要被圈养一样，性子被强行扭曲压制，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直到现在，他已经快要被这种苦闷情绪折磨到抓狂了，恰巧，那个计划也差不多该实施了。
又是一天的傍晚，刚刚吃完晚饭，艾露莎牵着他来到一间极大的更衣室，在繁多的藏品中给他换上了一套礼服，然后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裸背礼服，牵着裙摆露出白皙的脚踝，在他身边绕了个圈。
“拉法，好看吗？”
“好看。”
艾露莎今天特意化了妆，看起来十分美艳动人，但是身着礼服的骷髅却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摆脱束缚，去往人类世界，肆意杀戮，吸取鲜活的气血。
“好，那我们快去吧，我已经让乐团准备好了。”艾露莎开心地抱住他的手臂。
“嗯。”
长风按照她教的礼仪，稍稍站直了身体。
两人如同参加宫廷聚会的贵族夫妇，在身着侍者礼服的森白骷髅迎接下进入到空旷的大厅中。
被宝石照亮的大厅中，许多骷髅们已经用弦乐乐器和钢琴奏起了柔和的乐曲，正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两人来到大厅中央，沉醉在浪漫乐曲中的艾露莎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快乐，她侧过身，和长风面对面站着，即使面对的是一张毫无生机和表情的骷髅，她的眼中依旧神采奕奕。
“开始了，拉法。”她轻声说。
“嗯。”
闻言，长风用带着白手套的手骨牵起她的双手，循着悠扬乐曲的节奏，轻轻摇晃起来，脚步跟着节奏浮动，两人的身形开始缓缓移动绕转。
“举办一场舞会”，这样的主意自然是艾露莎才能想出来的，在遇到能说话，且十分温柔体贴的长风之后，她就彻底解放了天性，整天贴在他身边，像是想找回自己身为人的乐趣，几乎无话不说，有时候头发长了、该穿什么衣服、想吃什么......都要和他说个不停。
至于今天的舞会，也只不过是她一时兴起而已。
对于艾露莎来说，她生活的阴霾被彻底拨开了，失去母亲的痛苦好像也不那么记忆犹新了，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变得美好，连眼前的骷髅都是那么温暖和蔼。
但对于长风来说，对方的快乐就是自己的折磨。
两人跳了很久很久，但艾露莎始终不愿意停下，以至于最后疲惫的她干脆俯在长风的胸口，静静聆听着骷髅们演奏的一首又一首乐曲，脚下的舞步一直没有停止。
终于，长风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他用刚刚学会的操纵骷髅的法术，强行让周围正在演奏的骷髅全都停了下来，所有悠扬的乐曲戛然而止，两人的脑海里还回响着乐曲的余韵。
“艾露莎。”长风轻轻唤道。
“怎么了？”艾露莎心头一跳，抬起头来，她记得长风几乎从没有呼唤过她的名字。
“让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这是他第一次祈求，也是计划中的最后一次。
艾露莎和他分开，微微后退，“这里......让你很不开心吗？”
“是。”
“是吗......”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到又有什么东西要远离自己而去了，不过这次，她准备好好把它抓在手里。
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到以往那般冷漠时，明亮的眼睛盯着长风空洞的双眼，“不，你不能离开，你......永远是我的。”
与艾露莎相处如此之久，他已经稍微摸透了这个简单的女孩，微微沉默过后，点头道，“我明白了。”
被这么一打扰，艾露莎也没了继续舞会的兴致，也不管长风，自顾自地离开了，看样子去的是自己的卧室。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缓缓踱步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离艾露莎的房间不远，是她亲手打理的。
换上一身奥拉最常见的猎魔人装扮，用斗篷覆盖住头颅，背上黑色骑士剑，戴上储物指环，他来到艾露莎卧室门门口，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也许是刚才跳舞跳得太久的缘故，长风已经感知到了卧室里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肯定又是抱着枕头睡着的。”
听到呼吸声，他已经脑补出了她的睡姿，有好几次他进入到她的房间，发现她都是一丝不挂地抱着枕头，奇异的睡姿实在令人记忆深刻。
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认她已经熟睡之后，长风没有丝毫犹豫，控制灵力扩散到全身，化为一道黑影，在不同的走廊间快速穿梭移动，很快就来到了别墅的庭院中。
稍微靠近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魔法阵，再次确认艾露莎没有被惊醒之后，他径直走了进去。
像是熟睡着的女人正安静地躺在玉台上，只有不受扰动，即使再过一千年，她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不过现在，这股扰动来了，漆黑的影子倒映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吞噬。
“抱歉了。”
研习了亡灵魔法的长风知道艾露莎身为黑魔女，对于魔力的感知十分敏锐，自己只要一使用亡灵魔法她必定就会被惊醒，所以他得搞快些了。
漆黑的魔力从铁手中延伸出来，如油漆一般覆盖住了玉台上的女人，像是在啃噬她白皙的肌肤。
“艾露莎，你母亲是你的束缚，你是我的束缚，看谁的束缚能最先解开。”
见亡灵魔法已经启动，长风几乎已经预料到了后果，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化作一道黑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离别墅的黑暗中，离开了这待了足足三个多月的世外桃源。
“作死任务已完成，祝你好远。”
预料之中的冰冷女声转瞬即逝，但他心中却依旧惊惧，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因为掌控着自己命脉的人可不止“贼上仙”，还有艾露莎。
长风刚刚离开，头发有些散乱的艾露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庭院中，不可思议地看向流光溢彩的魔法阵中，声音有些颤抖，
“妈妈......”
“艾露莎......”
台上的女人像是睡醒了一般，从躺了十多年的玉台上坐了起来，绝美的脸庞上满是迷茫，看向艾露莎的眼神更是疑惑，也许是沉睡了如此之久，她不太认识已经大变样的女儿了。
“妈妈！”泪水决堤而出，艾露莎冲进魔法阵中，扑进了女人的怀抱中，痛哭道，“我好想你......”
与此同时，正在急速远去的长风也开始喃喃自语，“尽情的诅咒我唾弃我......杀死我吧，是我打扰了你的美梦......”
“别哭，妈妈在呢。”眼神朦胧的女人轻轻抚摸艾露莎的头发，轻柔和蔼的样子和生前别无二致。
“呜呜呜...”
艾露莎继续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哭泣，丝毫没有考虑一切到底是因何而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