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麻子

　　青林送别傅溪德后，又开始放羊。羊儿吃草之际，他便练习冥想行气。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心里有了依靠，不再是以前那么空落。
　　满山的桃花杏花开得正艳，大山焕发出无比的青春活力。连地上蛰伏一冬的蚂蚁都开始出门忙碌。
　　青林盘腿坐在山坡上，看了看羊群里撒欢的大黄，“要是清仁叔叔在，又该写一首什么诗呢”，一摇头，不再去想。
　　反正两年时间很快，还是抓紧时间练功吧。想完，便闭目默默运气。
　　又过半个月，感觉自己力气比以前大得多了，打谷场上的石头轱辘，大约也有三百多斤，青林一用力就举到头顶。
　　“还真有用，采石场抗石头的活用得着”青林想到此，嬉笑颜开。山东边那头有个采石场，村里有几个壮丁就在那上工。
　　虽然说苦点累点，但每年能挣几钱银子，家里人吃得都是白面馍馍，羡煞旁人。
　　一想到银子，青林不自觉摸了摸怀里的银子，捏了捏，沉甸甸都还在，心里乐滋滋的。
　　怀里除了银子，还有一个识字本。青林掏出本子，开始温习傅溪德当初教自己识的字。
　　“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即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不住...”青林默默朗读，初时颇为拗口，后来越读越熟练，竟然可以背诵。
　　原来是一本修心的书——“正心要义”，此书正是傅溪德在毒龙寨捡到的，全书只讲如何降服自心，被傅溪德当做识字本，送于青林。
　　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总之是个识字练字的课本。
　　璐州城“悦客来”饭馆里，此时正热闹非凡。山羊胡子老学究张举人照例坐上座。
　　周围围着一圈人，众星捧月一般。
　　众人比平时殷切得多，倒茶的倒茶，夹菜的夹菜，一团和乐。
　　“张老爷，给我们说说，咱晋省的矿是怎么从洋人手里夺回来的?”绸缎胖脸的主，满脸堆笑道。
　　“是啊是啊，都说带头的张墨卿是您老本家，给我们说一说”，镶金牙的瘦子连忙跟进道。
　　两人一唱一和的，都是溢美之词。老学究颇为受用。
　　洋洋得意之余，食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中”字。
　　众人一看有戏，齐声叫了句“好”，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老学究清清嗓子，“要说咱山西的矿，还真离不开咱张家爷们，我这个堂弟呀，从小就有一股子闯劲。”
　　“都知道银元坡吗，光绪三年阳泉遭了大旱，我这墨卿弟弟就以修路的名义赈灾，只要你去，干不干活都管饭，最后只修了一段坡，你们猜猜花了多少钱?”老学究故意问道。
　　“修一段坡能花几块光洋，三五十块都算多了”，绸缎胖脸抢答道。“是啊，花不了多少钱，要我看十块都算多”
　　“是呀是呀”，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老学究瞪了一眼众人，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顿了顿又道，“那段坡呀，足足花了三万光洋，折算下来，一块石头值一块光洋哩”
　　众人无不惊愕，七嘴八舌，“什么石头那么值钱”“三万光洋！”“在璐州都可以修个园子了”
　　老学究仰头干了杯烈酒，“哈哈哈哈，你们只知道修坡岂不知咱张家爷们是为了赈灾，钱都花在灾民身上。”老学究言毕一拍桌子，颇为自豪。
　　“好样的！”众人一齐鼓掌，情绪颇为激动。老学究看火候已到，“这次晋省的矿能从不列颠的虎口中夺回来，我这老弟居功至伟”
　　“几次洋枪都顶到脑门上，咱爷们脑壳硬，洋人都害怕”，老学究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哗哗”又是一阵掌声，饭馆掌柜的听得尽兴，一时豪气涌上来，从柜台后搬了一坛二十年陈酿老白汾。
　　“举人老爷，这坛酒我钱三请您了，好样的！好样的！”，钱三掌柜殷勤甄酒之余，仍不忘树大拇指。
　　众人也不肯示弱，“酒席算我段某的”，“算我的，算我的！”纷纷争相付款。
　　晋人集资从不列颠福公司手中赎回矿产。收回矿产，许多人营生有了着落。一时间锣鼓喧天，喜气洋洋。
　　换针线，戗剪刀的行当——麻子刚好路过饭馆。要在平时他准会进来要碗羊肉汤开开荤，只是自从黑虎山跑下来，运势似乎就差了。
　　总是步人后尘，何也?原来换针线并不是麻子的专利，还有一个瘸子是竞争对头。
　　每次总是瘸子先一步进村做完了生意，麻子才急急赶到，自然没有他的生意做。
　　“呸”麻子啐一口，想改天去“天下都城隍庙”拜一拜城隍老爷，驱一驱这霉运。
　　此时“悦客来”饭馆里面喧闹的厉害，麻子再也挪不动腿，心一横，“管他娘的，先吃了再说”，麻子进门，众人正抢着付账，吵吵闹闹。
　　有人请客，当然最美不过。
　　先不管请没请他，麻子加入喧闹的战团，也嚎上几嗓子“好样的！”进而大方落座，双手并用，直往嘴里塞吃食。
　　什么猪头肉，卤牛肉，大鸡腿，饿死鬼一般，混水摸食。
　　待到众人争出付账的主顾，麻子早已饱餐一顿。
　　吃完又偷拿了两个油糕，抽身就走。谁知刚到门口，跟三个大汉撞了个满怀。
　　大汉让过麻子，正待进屋，却见麻子挑起针线挑子要走。
　　“换针线的，先别走，爷要换几包针”一个刀疤脸厉声道。
　　来者不善！麻子一愣，心想俺小心谨慎，也没招惹过谁，总不至于会有人雇打手对付俺吧。。
　　“大爷，真不巧，好针线恰巧换完了，剩下次品，改天捡好的给您送府上...”麻子谄笑着，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余两人架起。
　　“哎...大爷饶命啊，是不是认错人了...”，麻子挣了挣，没丝毫用处，“没认错，找得就是你这个换针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