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狐

　　“真的？！”李怀宝顿时喜上眉梢，要知道，自己在门外也没等多久，这片刻之间，就已经炼好了兄弟的救命丹药吗？
　　“宝叔，”丹黎笑道，“当然是真的啦。此药可称【牛黄解毒丹】，牛黄本就是解毒灵药，和不同的药材搭配，就可以配制出有针对性的解毒丹丸，这一味，自然就是针对这【冰蝎毒】配的。只需要给他口服而下，不出半个时辰，这毒就解干净了。”
　　“好，好！”李怀宝一时激动，眼睛也红了几分，队里的兄弟们共同出生入死，这感情早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李怀宝接过玉瓶，来到榻前，给受伤的兄弟服下了丹丸。
　　“阿叶，去把窗户打开吧。”丹黎吩咐道。
　　“是，小姐。”
　　“小阿黎，这是？”李怀宝疑惑道，这【冰蝎毒】厉害之处就在于它的寒毒，其阴寒之气可以冻骨凝血，把人变成一座冰雕；眼下正是隆冬——即使不是冬天，燕山的气候也绝称不上温暖，所以之前李怀宝他们都把房间的门窗关的很死，生怕寒气透体加重兄弟的病情，因而他们疑惑于丹黎打开窗户的决定。
　　叶止倒是丝毫没有迟疑，当下就去把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了，穿堂的冷风“呼”的一下子灌了进来。李怀宝等人的眼睛就那样紧紧的盯着开窗户的叶止，好像叶止每开一扇窗户，自家兄弟的命就少了一分。
　　“宝叔，别着急。”丹黎轻声安慰道，“相信我，我的【牛黄解毒丹】既然已经入了口，就没有没办法解毒的道理。蝎毒阴寒，所以我用【天山雪】和【火焰花】调节温度，配合【牛黄】，将血液里的寒毒慢慢熨烫出体外，到时候蝎毒会气化散在空气中，打开窗户能让这蝎毒尽快散去，虽然气化出的蝎毒并不强烈，但是不小心吸进去几口，也很难受的。”
　　“什么？！”门外一声公鸭嗓惊叫了起来，原来是李怀宝的手下押着游医方不正也来到了房间外面，刚才丹黎的话正好也被他听见了。
　　“【冰蝎毒】只靠【牛黄】就可以解吗？”方不正呆滞在门前，在他的印象里，【冰蝎毒】已是非常棘手，即使自己的师傅也难解，甚至需要借助【冰狐】这种灵兽，今天却被一个小姑娘说，只用【牛黄】就可以了。
　　“怎么？你不信？”丹黎笑眯眯的说，“你可看好了，待会这位大哥的毒要是解了，我要你教我一个方子——正儿八经有用的方子。”
　　“啊？教你？”方不正又是一愣。
　　“啊...”房间里传来微小而虚弱的呻吟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榻上的病人全身都涌上一股潮红，颜色正在逐渐变深，这股红色带着热量，他嘴角、睫毛上的冰碴已经完全融化了，整个人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旁的兄弟拿着手巾，当时就想上前给他擦擦脸上的汗，却被丹黎喝止了。“别过去。”丹黎的声音严肃了一点，“没关系的，他现在身体的温度，绝对不会让他因为出汗而着凉什么的；相反，这种温度，马上【冰蝎毒】就要被蒸腾出体外了...等等，你们看。”
　　屋内众人都离开床榻一定的距离，因而也不清楚究竟这时他身体的温度有多高，只听见“嘶嘶”声音作响，他出的汗竟然被自己身体的热量蒸发了。李怀宝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嘴唇蠕动，几欲开口说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忽然，床榻上病人的呻吟声大了一些，一些低着头的人也被这声音吸引，所有人都注视着病人身体的变化。他身上的红色越来越深，甚至逐渐变成了黑色，伴随着“嘶嘶”的声响，蒸腾的水汽，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黑色正在逐渐从他的身上剥离，又被穿堂的冷风吹得消无踪影。即使是这样，屋里的李怀宝等人，还是闻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刻钟之后，病人身上的黑色才开始慢慢变淡，逐渐消散，最后恢复正常，身上的潮红也全然褪去了，整个人的体温也降了下来，回归常态，呼吸也更加平稳了。
　　“真行？！”方不正瞪大着眼睛，既然说自己是游医，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他一眼就能看出，虽然榻上的病人还没有醒，但是这毒已经解的一干二净了。
　　“小阿黎，这毒...?”李怀宝心存芥蒂，没有理会方不正的话，只是焦急的向丹黎求证。
　　“没事了，宝叔。”丹黎回道，“把窗户都关上吧，只等他自己醒过来就可以了。”说着，丹黎转头看向方不正，“怎么样，老师傅，这毒我可是解了，你有什么好方子，也得拿一张处理啊给我学学。”
　　方不正抿着嘴没有说话，心里自然知道，丹黎并没有骗他，这【冰蝎毒】确实是解了，可自己也没有答应她这赌局啊？要自己平白拿出一副药方来，自己还有些舍不得。
　　大千世界，有草药千百种，野兽魔核不计其数，天材地宝琳琅满目，每一种药草，不同的组合，不同的处理手法，最终成药之时的效果都可能天差地别。炼药技艺的传承，最好的方式就是师傅教徒弟，手把手的带出来；而如果实在没有这种条件，或是出师之后，就要循着药方自己领悟了。炼药的药方可不是一般的书卷之类，它需要使用人的“气”作颜料写就——只有用气写就，才能包含下炼药过程中复杂的操作和细节，而读取的时候则需要炼药师灵魂力量、精神力量的支持。
　　“放心，我不会白占你便宜。”丹黎见方不正犹豫不决，便又开口说道：“我把这针对【冰蝎毒】的【牛黄解毒丹】教给你，怎么样？有去有还，我们谁也不吃亏。”
　　“啊？”方不正一愣，他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顶着游医的名字，最多也就是看一些小灾小病，像【冰蝎毒】这样的毒，自己已经是回天乏术；现在丹黎愿意把【牛黄解毒丹】的炼制方法教给自己，左思右想，怎么都是自己占了一些便宜——【牛黄解毒丹】是利用【牛黄】配置解毒丹药的总称，假以时日自己的功夫到了，还可以利用【牛黄】配置其他的解毒丹药。“你真的愿意把【牛黄解毒丹】的炼制方法教给我？”
　　“当然了，”丹黎点点头，“你且听好了：【牛黄解毒丹】以【牛黄】为核心，提炼其解毒精粹，辅之【火焰花】，以火抗寒，熨烫全身，再加【天山雪】中和过于狂暴的火焰热力...”方不正听着，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不时的点头；只有叶止留在两个人的身边，其他的人都围到了病人的床榻前。
　　“水...水...”不多时，床榻上的病人发出了含混的呼声，围聚在一起的人全都喜上眉梢。“水！”李怀宝大喊着，一边挥手示意手下赶紧去倒水，去倒水的人也是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茶，跌跌撞撞的撒了一半。李怀宝把榻上的病人扶起来，靠坐在床上，端过茶杯喂了几口水，“申独，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申独答道，虽然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中毒的痕迹了，但是面色还是很苍白，显得很虚弱。
　　这个时候，丹黎和方不正也讲完了药方，一齐来到榻前查看病人。“申独，你可知道这次是谁救了你？”李怀宝一笑，打趣道。
　　申独看了两个人几眼，先是和丹黎打了个招呼——他是燕山镇的人，又是李怀宝的手下，自然认识丹家的大小姐，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冰蝎毒】是丹黎亲自出手解的。他看向方不正：“想来是这位先生吧，救命之恩，在下...”
　　“哎。”方不正满脸通红，全是愧色，一边摆着手一边扯着公鸭嗓说：“在下学艺不精，解不了阁下的毒。你这毒，便是这位小姐一手解的。”
　　“啊？”申独也是楞了一下，他倒是真没想到丹家大小姐会亲自为他解毒，毕竟有交情也是和队长李怀宝的，自己和丹家大小姐，八竿子扯不到一块，想想自己还误以为帮自己解毒的另有其人，申独脸色发红，挣扎着想要起来给丹黎赔礼，“丹小姐，我...”
　　“哎。”丹黎伸出手把申独按到了床上，“申大哥不必介意，都是小事情，倒是你的兄弟们，为了给你解毒，连【冰狐】都给找来了。”说着，丹黎又看向李怀宝，“宝叔，我们暂时先出去吧，申大哥没事的，也不必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让申大哥好好休息吧。”
　　“也好。”李怀宝答道，留下了几个手下看门，并照看李怀宝，剩下的人就全都出去了。
　　“小阿黎，今天这件事，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众人来到大堂，李怀宝方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这小狐狸，既然我兄弟的命已经保住了，这【冰狐】崽我就送你了，好不好？”
　　“真的吗？！”丹黎大喜过望，“啊啊啊，真是太好了！”丹黎确实非常喜欢这只【冰狐】，她对这种白色的毛茸茸的动物真的没有任何抵抗力。“不过宝叔，”丹黎转头问道，“你们是怎么捉到这只【冰狐】幼崽的。书上说，【冰狐】智慧过人，天性狡猾谨慎，寻常人能看到一次【冰狐】都是了不得的缘分，更不用说捕猎它了。尤其是幼崽，受到成年【冰狐】的严密保护，又几乎不会离开窝，你们是？”
　　“是啊，”李怀宝也感叹道，“见到【冰狐】都需要莫大的机缘。我们这次，也是真的走了狗屎运。因为这【冰狐】崽，不是我们抓到的，而是我们捡到的。”
　　“啊？”
　　“我们听说要用【冰狐】的血入药，就连夜上了燕山，进到深处，打算去碰碰运气——真的是去碰碰运气，毕竟【冰狐】这东西，谁都知道，太浮云了。我们狩猎魔兽的人有特殊的方法吸引魔兽出来——【诱魔香】，我们就用一些生肉，撒上狐狸系比较喜欢的【诱魔香】准备试试看。”
　　“这样应该机会不大吧。”叶止插嘴说道，“狐系魔兽天性谨慎机敏，很少会中猎人布置的陷阱。”
　　“是啊，确实如此。”李怀宝点点头，“但是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试一试。结果还真就等来了这个小东西。狐狸天性狡猾真的是一点也不假，这小东西闻到我们的饵，叼起来就跑，根本没当面吃，不然【诱魔香】里面可是也有催眠的药剂的。我们一路跟着脚印，七拐八拐的找到了狐狸窝，谁知道这小东西还是没吃我们的饵，我和几个弟兄生生等了快一天才看见它把饵料吃下去，我们才有机会下手的。”李怀宝顿了顿，又继续说：“到底是幼年的【冰狐】，还不是那么的机警，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跟踪脚印找到老巢。”
　　“可是，”叶止皱了皱眉，“【冰狐】智慧过人，你们抢了它的幼兽，不怕狐狸来报复么？”
　　“应该不会了，不然怎么说实在是机缘呢？”李怀宝答道，“我们看那狐狸窝里凌乱的很，有很多血迹，甚至还有一些被冻僵的肉块，想来十有八九是成年的【冰狐】与别的魔兽相斗，身负重伤甚至被猎杀了吧。以防万一，我们走之前也消除了踪迹气味。”
　　“嗯，这样...总感觉怪怪的。”丹黎吞吞吐吐的说，她确实喜欢这只小兽不假，但一想到这是宝叔从狐狸窝里偷出来的，自己就有一种拐骗他人孩童的负罪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怀宝大笑，一眼就看出了丹黎心中所想。“小阿黎，你不要想太多，千百年来，猎魔人就是这样和魔兽、和大自然生存的。况且，万一它的父母真的重伤失踪甚至被杀，只留下一只小兽，又怎么在燕山的冰天雪地里生活？它可是连我们的饵料都吃了，有你照顾说不定比它自己在燕山要好很多。”
　　丹黎眼神复杂的抱着【冰狐】的笼子，看着笼子里小【冰狐】身上的洁白皮毛。
　　“小阿黎。”李怀宝唤了一声，正色道：“【冰狐】这种东西，也算是罕见的魔兽了。相逢即是有缘，不管是我们捉到它，还是把它送给你，都是这样。虽然我之前还想拿它的血入药，但现在既然不用了，好歹也算一个小生命，你就不要拒绝了。”。
　　丹黎托起笼子，举到自己的眼眉前，看向【冰狐】的眸子，轻轻的问它：“跟着我，你可愿意？”
　　原本趴在笼子底部的【冰狐】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光亮，它的尾巴也轻轻的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