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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幽冷阴森的黑暗。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宁秋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但他知道，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东西正在向他逼近。
极度危险邪恶的东西。
他慢慢地后退，直到撞上了一面石壁——
宁秋脸色骤变，不对，那不是石壁！只是某个身形硕大的生物像石头般坚硬的躯体！
下一刻，他的左肩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撕裂，整个左臂都被硬生生扯下，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大脑——
……
……
宁秋猛地惊醒，一下坐了起来，重重地呼吸了两口，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房间里静悄悄的，荧光电子时钟上的数字无声地变换，有朦胧的光线从薄纱窗帘透进来。
宁秋揉了揉眉心，原来只是个噩梦……这应该是昨天晚上刷级的后遗症吧？
昨夜他和希尔几乎把整个洞穴里能见到的怪物都清扫一空，等级一跃来到了LV20，虽然他几乎没怎么动手，但在游戏世界里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真实，那些扭曲的腐烂的脸似乎都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以至于让他久违地被噩梦惊醒。
他的意识刚刚清醒，就感觉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左臂传来，宁秋的脸色刷地白了，怎么回事？刚才那不只是个梦么？
他扭头看去，希尔正安静地睡着，像抱着一只玩具熊那样紧紧锁着他的左臂，而自己的手肘处弯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很明显是断了。
他疼得简直想要嚎叫，却不知哪来的一股意志力让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熟睡的女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希儿！”
希尔被这一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放开了手，起身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早安。”
她诧异地看着满头冷汗的宁秋：“你怎么了？”
“……”宁秋正在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脸色惨白，无法接话。
希尔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啊抱歉抱歉，虽然这是人类种的身体，力量好像调整得有点高了……”
她伸手按在宁秋的左臂上，让宁秋几乎脱力的剧烈疼痛顿时消失，骨骼自动复位，恢复如初。
宁秋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呲着牙揉着左臂站了起来：“昨晚不是说好让你睡床上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到你身边去，可能是因为‘契约’，睡觉的时候意识模糊，我就控制不了啦。”希尔有些不好意思，“我再把力量调整得接近普通女性一点……”
“应该是更接近人类一点。”宁秋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神灵少女老老实实地道歉。
噩梦之后发现自己的手平白无故地被人弄断，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宁秋重重叹了口气，但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希尔一手换一手吧？
他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准备开门去洗漱，今天是周一，无论他这两天的经历多么坎坷，此刻的心情多么悲愤，也还是得准时准点出现在教室里。
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昨天的原定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也就意味着——他的作业只字未动！
宁秋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如果和老师说他昨天在为了拯救世界做准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自己好歹也是个年级前三，漏交一次作业应该不至于请家长吧？
他转过头来，看向希尔，少女看到他的苦瓜脸，以为他还在生气，小心翼翼地说：“呃，要我做什么补偿一下么？”
“可能要。”
希尔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有些怯怯地把双腿往睡裙下缩了缩：“不是什么事都行的哦……”
“你会不会高中数学？”
……
……
宁秋呆滞地站在教室门口，心想我是不是开门的方式不对？要不要重来一次？
他所在的市第三中学高二六班一向都以活泼过头的班级氛围出名，是这所全市重点高中的异类。下课时别的班齐刷刷在课桌上倒了一片，只有他们这里照旧嬉戏打闹，所有人的精力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
而宁秋今天拉开门，第一反应是自己熟悉的同学们都变成了僵尸。
平日里闹得最欢的那几个在自己座位上或趴或仰，睡得昏天暗地，值日生们尽职尽责地清理着黑板和地面，动作却十分迟缓，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熊猫眼。
宁秋满脸诧异地回到座位上，同桌和前桌都被他拉开椅子的声音吵醒，抬头向他看来。
“哎宁秋宁秋，你玩了吗？”同桌苏鸿朗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说话的时候眼里却炯炯有神。
“我都已经9级了！”前桌曹金的语气里满是得意，“听说国区第一才16级！”
“整整差了7级你也好意思说？”苏鸿朗翻了个白眼，“10级之后每升一级的经验比前面加起来还多。”
宁秋看着两人仿佛被掏空的虚弱样子：“你们不会一晚上没睡觉吧？就为了玩「中庭之魂」？”
“什么叫就？这游戏不愧是划时代之作！太好玩了！我去年还以为「恒星」在搞恶意营销！”苏鸿朗的语气忽然变得很遗憾，“我本来打算翘课练级的，结果被我爹给赶出来了。”
“听你这口气你不会没玩吧？昨天你不是说去排队买头显了么？”曹金问。
宁秋心说我当然玩了，我比国区第一还高4级你信不信？我出生点旁边全是三十级小怪你信不信？
他从包里拿出上课用的平板电脑，一边说：“玩了一会就退了，昨天没什么时间。”
苏鸿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这你都能忍得住？你不也盼了很久了么？”他指着正趴在前排的座位上睡觉的几名女生，“就连安班长和学习委员她们都玩了个通宵！”
“你怎么知道？”宁秋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我们班的晚上都在一起练级啊，还登陆了好友。昨天就你小子找不到人，我们打电话给你一直不接。”苏鸿朗说。
他忽然凑近了一些，声音放轻：“尹宵雨昨天也在！我们还约了今天一起打副本呢。”
宁秋一愣，‘班花’是每个班级都必不可少的存在，高二六班的女生平均颜值向来羡煞旁班，而尹宵雨则是大多数男生公认最出众的那一位。
“哦，那怎么了？”宁秋很诧异，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鸿朗给了他一个眼神，做了个手势。
“所以你暗恋她跟我有啥关系？”
“废话，需要你这个妇女之友帮我搭关系啊。”苏鸿朗横了他一眼，“谁不知道女生都对你另眼相看？”
“那是因为我跟她们都不熟好不好？”宁秋很无语。
学校里的关系只有几种，比如睡上下铺互喊儿子的损友，每天打闹的欢喜冤家，以及互相没什么交集，所以说话时总是彬彬有礼的半生不熟的同学。
宁秋和所有女生都是第三种关系，所以他下课不会像自己的损友一样被某位巾帼英雄追得满走廊跑，也不会偶尔收到从家里带来的自制饼干。六班像是一个真正的集体，大家关系都很好，只有他是半个异类，虽然和所有男生都很熟络，却与每个异性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你光环太强了好吧，从高一开始我们就听那帮女生说你帅，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曹金在一旁坏笑，“老狼你不怕尹宵雨看上他？”
“怕什么？他都快成和尚了，之前隔壁班陈思涵给他表白也没见他同意。”苏鸿朗说，“今晚九点啊，宁秋你如果不来我提刀去你家。”
宁秋没有立刻接话，他不清楚自己游戏内「不死种」的身份会不会被其他人看穿，虽然同班同学肯定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别人可不一定。而且按照曹金刚才说的，他LV20的等级是否高得太异常了些？
“再说吧，能来就来。”他决定回去问问希儿再做决定，如果没有很大的把握让别人看不出端倪，他还是暂时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为好。
“你不玩游戏还能干什么？难道学习啊？”
“是啊。”
苏鸿朗转向曹金，指着宁秋：“我能把这货掐死不？”
“他是年级前三，他没了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六班的班主任开门走了进来，几人迅速坐正，趴在桌上休息的人也纷纷醒了过来，打开平板电脑开始早自习。
宁秋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出神，周围的同学也明显还没能定下心来，都在低声谈论着昨天在「中庭之魂」游戏世界中的所见所闻。
稍微看了一会，他就发现自己完全不在状态，电子讲义里的字仿佛在主动逃离他的眼睛，连一段话都看不进去。他索性摸出手机，准备上网搜一搜关于中庭之魂里「伪装」之类技能的信息。
一条微博的新闻推送忽然跳了出来，宁秋顺手点开，正文大意是世界各地同时出现了多起地震。他只看了一眼就顺手划掉，打开搜索引擎。
但就在这时，旁边同学的议论声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看‘中庭快讯’了吗？‘拉尼姆堡’那个副本已经灭了十几队了！”
“那个本要求平均等级9级，本来就很难啊。”
“我们明天应该就能到十级了，到时候说不定能拿个全球首杀！”
“做梦呢？到那时候攻略小队早就通关了……”
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情，宁秋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却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刚才自己点开的那个新闻。
他再度打开那条微博的新闻，仔细数了数，一共有17个不同国家出现了震级不同的地震，包括国内一个叫桐市的小地方。
他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中庭快讯’以及‘拉尼姆堡’，找到那篇游戏资讯快速地扫了一遍。在那个名叫‘拉尼姆堡’的副本里铩羽而归的小队数量……赫然也是17队。
宁秋沉默了一会，按灭屏幕。
……
……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宁秋在放学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打开门，就看到希尔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少女听见开门声，凶神恶煞地扭过头来准备质问宁秋为什么没有给她留午饭，看到后者脸上的表情，愣住了：“怎么了？”
宁秋不说话，在手机上打开那两条新闻递给她看。
希尔只看了两眼就抬起头来：“我不确定，有可能。”
宁秋沉默了很长时间，如果这就是那个游戏世界影响现实的方式，那也就意味着……人们随时都可能面临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可他该怎么证明这一点？如果这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做？除了他之外，那些‘被选择的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些？
他忽然又想起某件事情：“我朋友说他们今晚要去打副本。”
“所以？”
“他们叫我一起去，我之前没答应，担心暴露。”
“那看来现在非去不可咯。”希尔说，“什么时候？”
“说是九点。”宁秋问，“有什么能伪装我等级和种族的技能么？”
“有啊，我就可以呀。除了其它「圣灵种」，没人能看出来。”
宁秋一怔：“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我啊。”
“……”宁秋叹了口气，“虽然没有道理，但我无言以对。”
“离九点还有挺久的吧？那还来得及。”希尔抬头看着墙上的电子挂钟。
“什么事？要去练级么？”
希尔气鼓鼓地瞪眼：“做饭！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