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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歆居住的楼层在三楼，整栋楼也就六层高。
数十栋这样的矮楼并排连成了一片居民区。
十几年老化的外墙满是斑驳。
阴暗面也免不了长些湿滑的苔藓。
车歆小时候放假在巷子里玩，可没少为此摔过跟头挨过骂。
好在他家处在巷子口，也是向阳面。
出门下楼走几步就是大马路。
而两个大垃圾桶也就这么摆在非机动车道旁的绿化带边上。
下楼梯也就是十几秒的事情。
车歆哼着小曲儿下了楼。
抬头看了看这居住了十来年的老房子，
记得当初他才开始上小学父亲便带着他搬到这儿住。
只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自己混到二十三岁，这里算是把自己儿时最深刻的记忆都给包圆了。
第一次请同学做客是这个家。
第一次独自在家遇到小偷想撬锁进门是这个家。
......
父亲对自己说要去外地打工，得独自生活一段日子也是在这个家。
一想起父亲。
这个偶尔在深夜打来电话，
常常把睡梦中的自己吵醒的男人，虽然他每次都是及不情愿的接起电话。
但他还是忍不住向这个男人抱怨、倾诉起自己的烦恼。
只是车歆没有想到的是，已记不清是四年还是五年前。
父亲对自己说过段时间回来顺带给自己带好吃的。
自那通电话挂断后，
父亲的来电号码，就再没有出现于自己的手机屏幕中过。
抛却令自己伤感的回忆。
车歆一改在家时的老年人步伐，轻快的脚步，哼着小曲，手里提着垃圾袋来到路口。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悲伤，又似乎早已习惯于当下的生活。
看着眼前稀疏几辆小轿车开过，
下一波车流停在距离他五十米开外的绿灯下。
趁着这几十秒附近路面上没车经过，车歆快步走向马路对面的垃圾站。
抬手将沉重的垃圾袋放进了大绿桶里。
等几辆电瓶车从面前的非机动车道经过，这才走上人行道。
车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五金店。
右手不自觉的插进裤兜，捏了捏薄薄几张钞票。
“唉，就为了锁金胖子的店，我这么多零钱得搭进去大半，亏了呀。”
不过一想起金胖子随便找个无厘头的。
在他看来甚至是说不过去的理由撵他走，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踏进五金店店门。
扫了眼货架上摆放的切割机，以及几个在他看来是极其占空间的灯泡。
“老板，你这U型锁有吗？”
灰色躺椅上，老汉放下手机，坐起身，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小腿在车歆面前晃了晃。
油亮的腿毛随着一旁的大风扇舞动着。
我滴乖乖，真茂盛。
当然，这话车歆也就是心里感慨一下罢了，毕竟男人没腿毛哪能行？虽然光溜溜的是挺丝滑，但车歆还是喜欢这种......
“要哪一款？实心的还是空心的？”
“嗯......实心的。”
一想到金胖子站在餐馆门口，无助的望着这沉甸甸的大锁，纠结到底花不花钱请人开锁的样子，他心里就一阵舒爽。
“四十三。”
老汉从柜台箱子里翻出一把极具金属质感的大锁摆在他面前。
车歆下意识的轻拍下大腿裤兜处。
在老汉迟疑的目光中，车歆愣了两三秒。
其实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他的大脑正快速运转。
回忆起翻抽屉那一幕，他清楚的记得自个儿就翻出三张五块，一张十块，连带着几张一块钱放在铁皮柜子上。
这一合计，离这实心锁价钱差不少呢。
这会儿车歆就尴尬了。
“不好意思啊，我看这锁挺沉的，用着也不方便，麻烦你还是换个空心的给我吧。”
说着，他还装装样子把实心锁拿手里掂了掂分量。
老汉也不觉麻烦，弯下腰翻找起纸箱。
毕竟这做五金生意嘛，有的客人买了水管弯头，合页，结果发现用不上了，来退货的也不少。
“二十块钱。”
这把虽然同样是极具金属质感的U型锁，
却明显比之前那把小了一圈。
车歆为了掩饰自己的谎言，没像平常大大方方把钱都掏出来一张一张点。
虽然他以往手里也没几个钱，点的也都是些零钞。
伸进裤兜，顺着钞票边缘凭借手感判断，分辨出两张五块和一张最大的十块钱掏了出来。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看着手里掏出的两张绿油油的票子。
车歆瞬间老脸一红。
老汉一开始就看着车歆怪异的举动，
这时也算是明白了。
“娃啊，钱没带够吧，没事儿，我看你也就住附近，这锁你先用着，有空再来补上也行。”
说着，老汉就把U型锁塞到车歆手中。
只是这会儿，他右手仍倔强着在裤兜拼命翻找那两张五块钱。
面对老汉的话语，车歆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谢你啊，我钱带够了，就是刚才拿错了。”
说着，终于是掏出了两张五元。
连带着之前那张十元一起递给了老汉。
“嘿嘿，这锁要是不好用，随时来找我换啊。”
老汉乐呵着看着车歆。
“好，好，谢谢啊。”
总算是出来了，
不过他的脸还是红着。
毕竟在车歆看来，被别人发现自己很穷，是很丢人的事。
小时候他没少羡慕别的孩子放学后能三五个结伴围在小摊前吃零食，买玩具。
而自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小贩的摊位，径直往家的方向奔去。
每次回到家时总是红着脸，喘着气儿。
为此，某次还被提前收工回家的老爹训斥一顿。
批评他放学回家路上别跟其他孩子闹，也别瞎跑。
其实刚才，车歆本来打算在店里连带电池一块买，也省的多走一小截路去别的店了。
不过现在看来，还得再去一趟附近的便利店。
此时正是下午一点多。
没有高楼大厦遮挡的阳光，晒的车歆有些睁不开眼。
撇了眼身旁路过的女孩。
嗅了嗅叫不出名字，却又格外好闻的香味儿。
“哎，我给你推荐的那款珀莱雅的防晒霜试了嘛？配上隔离霜......”
女孩已经走远，戴着墨镜举着遮阳伞他根本看不清面容。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只是觉得有钱真好，举着伞还要抹什么防晒霜。
“大热天的，还是少出门的好啊！”
嘀咕一声，不觉间已来到便利店。
走进店里，店员正坐在收银柜台吃着盒饭。
车歆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一直熬夜玩手机。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到现在他还没吃上一口饭。
店员嘴里嚼着饭菜，抬头看他自顾自走到摆放康师傅泡面的货架前，也就没管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盒饭重要些。
店里，只有那个店员吧唧嘴的声音。
车歆拿着一包老坛酸菜牛肉面。
在看到南孚电池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挑了个小霸王牌七号电池。
“结帐。”
店员也还算痛快。
直接放下手中的盒饭，对着收银机打起小票。
“五元，兄弟，中午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
“嗨，别提了，前几天刚被那傻逼老板辞了，这工作还没着落呢，就凑合着吃点。”
“理解，理解，我也是经历过的，这种时候就多出门转转，找找其他工作。别因为点儿破事就过意不去，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谢谢你啊，先回家煮面了，肚子正叫唤着呢。”
店员看着烈日下车歆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请他根火腿肠或是卤蛋什么的。
没想到自己犹豫这一小会，车歆就已经走了。
一旁台式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噪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这才察觉面前的盒饭已经不怎么冒热气。
也不再多想，
捧起盒饭继续大口大口往嘴里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