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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能再犹豫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齐丘焦急得已经顾不得礼仪尊卑，拽着李昪的袖子高声催促道。
见李昪还有些犹豫，韩熙载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
“皇上身系万民，请速速离开，以全社稷！”
李昪眉头一皱，牙关一咬，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御座，就要从帐后离开。
“呵呵，一个只知道落荒而逃的君王，有什么资格谈生民，论社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夜枭般嘶哑的声音。
众人骇然，回头望去——
徐荣广不知何时立于高棚栏杆之上，脚尖伫立，人如标枪，一头长发在风雨中扬起，一双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棚内众人。这身姿，这神情，犹如降临的神明在俯视着凡人。
周围的禁卫首先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抽刀持盾，团团护在李昪身前。
然而，徐荣广却对此熟视无睹，冷冷的视线穿透众人，死死地盯着李昪：
“你不是说自己体恤爱民吗？你不是说我父暴戾残民吗？怎么？今日难道你要丢下这些你所谓深爱的子民，像条丧家犬般一个人逃回去？又或者心头太软，不忍向他们挥下屠刀？
虚伪！
彻头彻底的虚伪！”
虽然徐荣广在辱骂李昪，但在场却无人敢驳斥一句。棚外涌进更都的卫士，似乎将对方已经团团围住。
“哦，我忘了。李昪，呃不，徐知诰你本身就是个虚伪的人。”
徐荣广自嘲地咧咧嘴，
“当日如果不是你的虚情假意，杨行密那老糊涂就不会收养你；如果不是你的花言巧语，乃祖徐公就不会将你过继过来；如果不是你的扮猪吃虎，我阿爷也不会遭你暗算。
而今日，我孤身而来，赤条条而行。这下面，杀人的是你的子民，被杀的也是你的子民。
我就是要......”
他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一手前伸，翻转手掌，一张一握，
“亲手将你所珍惜的这虚伪的世界——碾个粉碎！”
“徐荣广，你疯了？！”
宋齐丘按捺不住，出声呵斥道，
“汝父贪图别人妻妾，被朱瑾诱杀而亡，简直是死有余辜！如今为了一己之私，迁怒残害如此多的百姓，你还有人性吗？！”
“人性？哈哈，哈哈哈......”
徐荣广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仰天长笑，
“当初你们怂恿杨隆演那个废物将我家上下三百余口抄家问斩的时候，又有过人性吗？当然，若非如此，乃祖徐公也不会气急攻心，早早过世。那也就轮不到徐知诰你这个野种来坐龙椅了。
所以，当日我被人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早就成了一个厉鬼，一个心中只有复仇的厉鬼！”
“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你放马过来，寡人接着便是！”
李昪止住还有喝骂的宋齐丘，拔出御剑，一步不让地盯了回去，仿佛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的齐王又回来了。
“好，那我就......”
徐荣广应道，如羽毛般飘落棚中。
“护驾！”
与此同时，宋齐丘一声高喝。
六七名禁军好手挺枪持刀，瞬间一涌而上！
徐荣广嘴角冷冷一笑，眼中精光一闪——
棚中骤然昏暗一片！
......
“闪开，闪开！全给我滚开！”
大黑马在人群中艰难前行，叶无眠手持钢剑，左劈右砍。
但活死人依然如闻了腥的饿狼一般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
身周的雨水还没等落地，便在半空中被染成了红色。一具具被削去脑袋的尸首如落石般重重砸落，又将地面的滩滩红水撞向半空。
叶无眠摸了一把脸，忽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当日那个曾经接待过自己和饱儿留宿的老汉，正趴在前面的猩红的泥水里，拼命地啃食着一具还在抽搐中的尸体。
一条条尸蛆从老汉的嘴里爬出，通过啃开的伤口钻进尸体里。
很快的，又是一个活死人站了起来。
老汉像是闻到了更新鲜的活人气息，猛地抬起头来，冲着叶无眠“呕嗷嗷”地吼着，嘴里粘稠的血把胡子糅成了一团。
老汉踏着血水朝叶无眠狂奔过来。
叶无眠牙关一咬，收剑身后，手指一弹，一颗黄符六角星射进了老汉嘴里。
熊熊地烈火从腹中升腾而出，老汉奔至半路，颓然到底，燃烧的身体中一条条焦黑的尸蛆蠕动着钻了出来，在血水中打滚。
甑糕一蹄子踩下，全都碾成了稀烂。
叶无眠厌恶地看了一眼，接着眉头深锁地眺望前方：禁卫和活死人形成了僵持，如今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他一扯缰绳，拨转马头：
“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快！”
大黑马会意，踹飞两个活死人，撒开长腿打斜着狂奔而去。
......
“三哥，你确定这，这主意能行？”
宋霜伊手捧着一件沾满血污，甚至还残留着肉屑的衣服，弱弱地问道。
“当然，呃，或许......能行吧。”
宋子麟的气势很明显给不了别人信心，所以他决定补充解释道，
“我观察过了，活死人不像野兽，只要饿了，什么肉都吃。他们是专门冲着活人来的。所以，只要我们身上涂上这些污血，再加上屏住呼吸，或许......有机会能逃出去。”
“可是这也太......”
宋霜伊低头闻了闻手上的衣服，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了，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伊伊姐姐，你们好了么？我已经弄完了。”
宋霜伊还在犹犹豫豫，这边的饱儿已经麻利地搞定了。
不仅把自己全身上下涂了个匀，还给刚才拣回来的那个小男孩也抹了个遍。饱儿还用污血在男孩的背后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看不见我”。
话说饱儿跟随叶无眠四处流浪，斩妖伏魔那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化装舞会”的玩意对她而言，不过“湿湿碎”罢了。
宋霜伊见饱儿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懂事，而自己却还在挑三嫌四，一身子的娇气，顿时有些脸上发红，遂也不再扭扭捏捏，痛快地拿那污衣擦拭了全身。
不一会，宋家两兄妹，两个小娃儿，还有几个跟过来还活着的仆役、小婢全都“化妆”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吧？”
宋子麟回头再确认一次，看到众人都点头之后，深吸一口气，带头冲出了高棚。
可一撞面，便是一排的活死人迎面扑来。
宋子麟心头一紧，手足一凉，一声大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