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又活过来了.

　　江雪明白，爷爷并不是输不起，他痛心的是自己亲手将国艺推进了万丈深渊。他不想，但他却亲自证明了国艺比不过西洋艺术。
　　这比当年打败仗还要让爷爷痛心百倍。
　　江大龙背着手走进客厅，扫了一眼家人，很不满：“老子还没死呢，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嘛。”
　　老妻掺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大家不是关心你吗，都是好心。”
　　江大龙挣扎一下，没能挣开老妻的手，只好在老妻的掺扶下坐到椅子上。
　　想了想还是不满地瞪了老妻一眼。
　　老妻道：“对对对，是我多事行了吧，你老当益壮，不用我掺扶的。”
　　江大龙轻哼一下，老脸却有些红。
　　老妻微笑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江大龙看向江雪，心情复杂，他没有怪罪江雪的意思。纵横战场，商海几十年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雪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鲁莽也好，深思熟虑也罢，都是孙女的一片好意，他要领着。
　　其实江大龙早已经心知肚明，在国艺式微的大环境下，同福国艺想要发展起来是千难万难的。
　　江大龙相信，国艺终有一天会发展起来，压过洋艺，但他同样相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阿雪。”
　　江雪端正一下坐姿，应道：“爷爷。”
　　“你找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啊？”
　　“爷爷，他叫乐易。”
　　“乐易。”江大龙轻声唸一次乐易的名字，“连累他了。”
　　“阿雪，同福国艺是我江大龙一手创造的，是好是坏我都得担着，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啊。”
　　“我知道你心疼爷爷，但我们江家人光明磊落，从不做亏心事。你这几天的安排，单从商业运作来说你做得好，但对乐易来说，你这样做无疑是将他放到火堆上烤啊。”
　　江雪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乐易有什么影响，所以她才会给那么高的待遇。同时和乐易签合同时，她特意不规定任职期限，就是让乐易被骂撑不住了，可以随时随地离开。
　　但她没看到乐易有丝毫被放到火上烤的样子，好像还乐在其中。
　　江雪父亲江景中这时问道：“我听说乐易的资料是杨彼得叫人泄露出去的，乐易和杨彼得有什么过节吗？”
　　江景中平时工作忙，对同福国艺的事知道不多，他只是奇怪杨彼得的行为。按理说，就算杨彼得和乐易因为争权无法和平相处，也不至于如此猴急在乐易刚上任就彻底和乐易撕破脸皮。
　　说到这事江雪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于是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讲出来。江家人听完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杨彼得你何苦来哉啊。
　　江大龙突然一拍大腿，大声道：“好，好小子，我江大龙为他称赞。阿雪，你找了个很棒的人，比杨彼得那假洋鬼子强一百倍一万倍。”
　　“爷爷，你不知道，乐易这人胆子大得很，还没上任就跟我说要把同福国艺大门的对联换，说现在的对联不合他的性格。”
　　江大龙愕然，“我的对联怎么招惹他了，你跟我说说，他打算换什么对联，我跟你说，如果他的对联没我的好，我肯定要修理他的。”
　　江雪道：“乐易说他要的对联是，上联：今生无悔入华夏，下联：来世仍投种花家，横批：不灭中国魂。”
　　江大龙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入华夏来世又怎么这句话是怎么说的？”
　　“今生无悔入华夏，来世仍投种花家。”
　　“真是乐易说的。”
　　“我听他亲口说的。”
　　江大龙久久不语，许久才伸手抹去眼角一滴老泪，站起身道：“你们聊着，我去一趟书房。”看到老妻要起身扶他，伸手阻止：“不用，我能行。”
　　看着江大龙激动的模样，老妻很是担心，嘱咐道：“你小心点啊。”
　　江大龙摆摆手：“知道知道。”
　　江家人都站起身目送江大龙走向书房，虽然江大龙脚步有些不稳，江家人却无比安心，因为他们从江大龙的神情知道，以前那个江大龙又回来了。
　　江景中眼红红地拍拍女儿的肩膀，无比欣慰。
　　书房里，江大龙拨通了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很少拨通的电话号码。
　　对面，是一个老人颤抖的声音。
　　“老伙计，是你吗？”
　　江大龙深吸一口气，道：“是我。”
　　对方却是深深舒了一口气：“是你就好，我真怕听到的不是你的声音啊。”
　　“本来要死的了，但我听到一句话，我又活过来了。”
　　……
　　用脚趾头想，乐易也知道底下的员工是怎样骂自己的，但他不在乎，他甚至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思想升华。
　　况且转天就是星期六了，连续休息两天，想骂就尽情骂，反正我也听不到，耳根清静得很。
　　但有时耳根太清静也是件无聊的事。
　　童家姐妹真要红了，每天都能接到演出邀请，有时一天有好几个。现在每天忙得团团转，乐易快三天没见到她们人影了。
　　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房东又不是个好的玩耍对象。
　　因为太无聊，乐易早早就睡了，一觉醒来天色还没亮，想继续睡又睡不着，干脆起床，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顺便想想郑华的婚礼。
　　就在乐易觉得自己要入定的时候，房东打电话叫他下去看店。
　　乐易下到一楼，刚好看到房东消失在巷子尽头转角处。
　　今天的房东比较骚包，穿了一身绿色的汉服。
　　这是要去哪里浪啊？
　　虽然住进黑房子已经有半个多月，这还是乐易第一次进房东开的咖啡店。
　　但乐易对咖啡店的规矩早有耳闻，童家姐妹说的，苏芳芳说的都有。
　　规矩大概有两条，第一，咖啡只卖给有故事的人，至于谁才是有故事的人，自己判断。第二，每个客人只收一元钱，还只收是硬币。
　　房东通常不会叫人帮忙看店，除非有客人，而他又急于出去。
　　乐易推开木门走进咖啡店，发现果然有一个客人，是个女孩，在最里面的那桌那里坐着。
　　女孩双手摆在桌面，双掌合拢捂着咖啡杯，脸朝窗外，看不到她的样貌和年纪，只能看到她一头乌黑柔顺的直发，和红色上衣。
　　不用说，女孩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乐易对女孩的故事不感兴趣，他相信这世上找不到比他的故事更精彩的人了。
　　打量一下咖啡店，乐易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竟然是一样普通的咖啡店。
　　事出反常必有妖，房东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普通的呢。
　　乐易观察店内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发现这真是家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咖啡店。
　　“……”
　　看店的工作其实很闲，基本就是喝咖啡吃点心，看杂志玩手机。周围的人都知道房东的脾气，知道这里的咖啡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的，久而久之，除了偶尔经过的陌生人，很多时候一天也没一个客人进店。
　　“麻烦给我续杯。”女孩突然请求道，声音好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