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二十匹高头大马，载着二十个盔甲鲜明的将士，护卫着九皇子的马车，缓缓出了白云城的南门。白云城的人们知道，九皇子要回京城了。
　　队伍一如来时的威严庄重，让前来送行的人们奇怪的是，这次，马车的竹帘是垂下来的，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个少年，有人想要近前，被马上将士呵斥，赶紧退开。
　　人们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队，低声议论，猜测，偶有几声青年女子失望的叹息。
　　但很快，街上又热闹起来，各种吆喝此起彼伏，浅笑的女子，奔忙的伙计很快把街道挤满，似乎，那个刚刚离去的皇子没来过一般。
　　世间就是这么的奇妙！
　　北门外，尹正辞别白玉轩，带领陆远三人向着云起山行去。
　　陆远不会骑马，但知道这一去山高路远，和人同骑甚是不便，就和别人请教了骑马的要领，硬着头皮骑了上去。众人看他要强，特意放慢脚步，还没走出十里，陆远已经从马上摔下来三回。衣服脸上，沾满黄土，白灵婉瞧见，捂嘴偷笑。
　　这一路走来，离着白云城越来越远，起初白灵婉看着周围景色，觉得开心，等回头望不见城头，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昨夜母亲的嘱咐涌上心头，望着前面的陆远和改名阮云飞的表哥，心内酸楚，低头不语。
　　白云城到云起山，足有两千余里。尹正让三个师弟走在后面，自己在前方引路，中间留给三个少年。尹正摸摸怀里的几锭金子，想离着门派招收弟子的时间还早，郡主身份尊贵，从小没有长途跋涉过，生怕负了白城主的嘱托，就放缓了马蹄，在路上踏踏前行。
　　走出百十来里，日上当头，路上行人稀少，也没瞧见客栈饭馆，众人就在路边下马，歇息一番，啃些干粮。
　　陆远一路摔来，真是饿了，大口咬着饼子。白灵婉在路边铺了方锦帕，轻轻的坐了，手中拿着干粮，还没送到嘴边，一滴清泪落了下来。阮云飞在一边闭目养神，忽听见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两匹黑马，正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腾空，身后扬起一片烟尘。
　　马上两名汉子，虽然胖瘦明显，模样倒似一个模子出来。二人见到路边歇息的众人，面色微微一变，马不停蹄，飞奔而去。
　　路上行人本来稀少，尹正不免多看了骑马的二人几眼。觉得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一路行去，路边景色变幻，逐渐少了些秋天的影子，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再有一日路程，便可到云起山地界。三个少年早已经疲惫不堪。陆远瘦弱，却是三个少年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到了客栈，先把白灵婉安顿好了，回房又给阮云飞打了一盆洗脚水。尹正几人也早早歇息。陆远晚饭贪吃了几口，肚子一痛，心知不妙，急忙向茅厕跑去。
　　刚蹲在坑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受此惊吓，陆远下面一松，啪啦一阵乱响，顿时茅厕内臭不可闻。
　　牧青捂住鼻子，骂道：“你这死孩子，成心的不是？把老子熏的急了，一刀下去，让你……”话未说完，屁股被大哥牧江在后面踢了一脚，手一哆嗦，刀刃在陆远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了出来。
　　一痛之下，陆远脑袋清醒，刚想抬头，脖后一痛，又马上晕了过去。
　　牧江点晕陆远，使个眼色，牧青会意，取个布袋把陆远套了，扛在肩上，疾步离去。
　　两人行到一处破庙，点了火烛。牧江先去陆远怀里掏了芥子袋出来，仔细观看，确定是青鸾洞主的宝物，心内一整狂喜。刚想弄醒陆远询问，一旁的牧青忽然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向着空中不住磕头。
　　牧江一惊，他们兄弟在青鸾洞也算的上是个人物，在江湖上更是没有怕过谁，当年与云起山一战，他和牧青在百人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全身而退。究竟是什么人物让自己兄弟如此恐惧？
　　牧江抬头看去，破庙内冷风嗖嗖，火烛忽明忽暗，火烛惨淡的映照之中，一团黑影飘在空中，随风幻化，渐渐成了一个小鸟的影子。
　　看到这一幕，牧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那个影子拜倒，口中喊道：“青鸾洞毕文堂堂主牧江携兄弟牧青拜见瑞大人！”
　　那个影子中传出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却似惊雷般在他二人耳边炸响：“你二人是否已经忘记了青鸾洞的规矩？”
　　牧江赶紧磕头道：“属下不敢，”
　　一声冷笑传来。“还说不敢，你既然知道这少年身上带着芥子袋，应该明白他的身份，居然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看来是不能留你们了！”
　　听到这话，牧江牧青二人冷汗直冒，惶恐道：“瑞大人，属下二人六年前奉命到北疆寻找洞主下落，一刻不敢懈怠，前几日偶然在白云城内发现洞主宝物芥子袋，知道事关重大，尾随跟来，正要问出洞主下落。”
　　空中的影子中忽然叹了口气，“你们难道忘了，咱们青鸾洞的宝物芥子袋和主人生生相息，外人是拿不到手的吗？”
　　瑞大人这句话，声音虽没以前凌厉，但却好似晴天霹雳，牧江锤了一下自己脑袋，再次叩首道：“属下对青鸾洞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一时迷了心窍，忘记芥子袋的主人就是青鸾洞主的之事，望瑞大人念着属下二人挂念老洞主安危，做了糊涂之事，从轻发落。”
　　空中飘浮的影子，似乎在考虑什么。牧江二人也不敢抬头，诚惶诚恐的跪在那里。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
　　“我青鸾洞遭此变故，也是天道轮回，躲不过去的，这少年还有些业障未消，回青鸾洞势必引来祸患，未来十年，是我青鸾洞生死存亡之时，我现在因故不能出面，你二人务必暗中保护好这位少年，戴罪立功，切不可透漏他的任何消息”
　　二人惶恐的答应，过了许久再未见瑞大人发出声音，牧青大着胆子抬头望了一下，空中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牧青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轻声问牧江：“大哥，现在怎么办？”
　　牧江头有点大，刚才陆远已经看清了他们的面目，更可怕的是牧青还伤了陆远，想想以后，冷汗又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先把洞主弄醒，磕头赔罪求他原谅。”牧江咬牙说道。
　　“不可。”牧青急忙摆手。“我听瑞大人刚才的意思，是暂时还不想让洞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切顺其自然为好，要不咱们把洞主在送回去，瑞大人给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就好。”牧江听完，拍了下牧青的肩头，点头称是，心想刚才自己一时乱了方寸，还好这次兄弟终于聪明了一回。
　　二人这一番折腾，又把陆远抗回了茅厕，伸手把陆远点醒，陆远哎呦一声，抬头一看，身子一软，差点掉进茅坑之内。
　　牧江赶紧一把拽住，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兄弟二人刚才内急，见你占着茅坑，一时憋得急了，就想把你赶走，还请见谅。“
　　陆远一听这话，心内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心说抢个茅坑还特么动刀动枪，伸手摸了脖子，还好只是割破点皮，见对方手中还拿着刀，眼睛翻了几下，赶紧提上裤子走人。
　　回到房中，阮云飞惊到：“陆远，你刚才去了哪里，再不回来，我正打算告诉尹正道长，去寻你呢。”
　　陆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定了定心神，惺惺的道：“刚才去了茅厕，差点掉到里面。”
　　阮云飞一脸的不信，“刚才我也去了茅厕，怎么没看到你呢，晚饭的时候我看你一直盯着掌柜的闺女摘不下眼，是不是刚才偷偷看人家洗澡去了？”
　　忽然看到陆远脖子上面划了一道，阮云飞更是深信不疑，笑道：“肯定是了，偷看人家被发现，逃得匆忙，还刮破了脖子。”说完哈哈大笑。。
　　陆远见阮云飞说笑自己，自然不干，两人扭在一起，等二人累了，相视一笑，各自睡去。
　　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抢了茅坑这么丢人的事，陆远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