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又是寂寥的一日。
凉风从东窗灌进来,将他从梦中抚醒时,窗外已是一片秋一般的昏黄。
炎离缓缓起身倚在床头,伸了伸懒腰,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床边的柜子上有一白色丝绢,正被丁香紫玉茶杯压着。
他赶忙拿起来看了看,一排娟秀的字迹。
想不到自己酣睡至黄昏,竟未察觉有人给他留了尺素书。
只见上面写着:待到天河银,人约紫葡林。亥时末尾月,一见谢深恩。
炎离心头一悸,紧握着那丝绢。
难道是,是润雪,是那姑娘!不,是自己的嫂嫂!
她为何约我紫葡林相见?我去还是不去?炎离心如丝麻。
“炎离,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将他的思绪拉回。是父王来了,后面跟着僧医。
他赶忙将丝绢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
“炎离,你的臂膀现在感觉如何?我让大师来给你换药!”
“父王,已好了许多,现在已无疼痛之感。我想不出几日,便可拉弓开箭!”
“二王子切莫心急,这伤势若想痊愈,至少得数月之期。”那僧医说道。
“什么,数月之期?哈哈,届时,就算我肩伤好了,只怕也会憋出其他的病来!”
“二王子,那箭伤了你的筋骨,需细细调养,方可痊愈,否则便会留下祸根!”
“噢,有何后患?”
“若不痊愈,以后每到阴风寒雪之日,你的肩膀便会如万千虫蚁撕咬,痛如针扎!”
“炎离,你就听大师忠言吧!”蒲犁王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吧!”
换药的时候,他的左臂仍是微微发疼。
“二王子,切记要听老衲逆耳之言,若有身体不适,请速来找贫僧!”
“大师放心吧!”
“贫僧告退!”
“大师慢走!”
“父王,大哥出兵已快一日,不知战况如何,今日可有军情来报?”炎离问道
“传令兵申时到的,你大哥在信中说,他已在多浪河畔安营扎寨。那箜篌王占了白水城,夺了姑墨国,却避战不出,两军正僵持着。”
“大哥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而那箜篌王已休整数日,按常理,他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应速战速决。莫非,莫非他要耍什么阴谋诡计?”炎离惊疑道。
“我也担心你大哥呀!你大哥昨日告诉我,那白水城已破,姑墨王已死。我本来想劝他暂缓出兵,或是与那姑墨国公主解了婚约。但我深知你大哥一向重义守诺,绝不会食言,便也罢了!”
“父王切莫忧心,等孩儿身体复原,即可跃马扬鞭前去驰援大哥!”
“你大哥临走之前再三嘱托,让我好好看着你,不到彻底康复之日,决不可骑马开弓!”
“只是,如果战事一日不平,父王你便要忧心一日呀!”
“我担忧的又何止你大哥呀!若是那箜篌王胜了,只怕这金石城万千子民,将,将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呀!”蒲犁王叹到。
“父王,那箜篌王多行不义,我们不如合纵他国,共同讨伐沮末!”
“本来你大哥前去阻截那箜篌王,我则差使臣连横他国,所谓双管齐下。只可惜人情薄如绢,各国皆畏惧那箜篌王之兵力,不是一口回绝便是敷衍推脱!”
“父王其实也无需过度担忧,以大哥的兵法修为,加上持重谨慎,那箜篌王要想胜他,也绝非易事!”
“但愿吧!”
“禀吾王,信使官已到,有大王子军情要事来报!”屋外传开一个响亮的声音。
“炎离,你好生歇息!”蒲犁王说着转身离去。
但愿传来的是大哥得胜的好消息,炎离期暗暗期盼道。
夜色如水,慢慢渗了进来,很快便湮没了整间屋子,将它染成墨一般的黑。
下人们点燃了烛火。就着那风中微微摇摆的光,他又看起了那丝绢。
去,还是不去,也许不过是一念之间!
辗转反侧,徘徊犹豫了许久,但等到天河闪着银光,月亮露出眉梢时,他还是起身了!
穿过悠悠石柱长廊,一片葡萄林现了出来。泥土色的粗壮树干,暗绿色的肥嫩枝叶,葱葱郁郁,一直蔓延到这紫垣宫城墙那头。
它虽叫紫葡林,但此时却是翡翠色的,因为只有到了仲秋时分,它才会真正成为紫的海洋。
一颗葡萄树微微晃了晃身子,一道银色的影闪了出来,在弯月星河的映照下,格外耀眼。
是,是她!是那姑娘,是润雪!炎离心头一震。
不,她是我嫂嫂!炎离回过神来,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一个赤红,一个雪白,两道悠长的影子缓缓移动,慢慢靠近,在还有五步之遥时,又心有灵犀地止住了。
炎离呀炎离,此时你大哥正与敌军厮杀,你却跑来这紫葡林与嫂嫂相会,你有何颜面……一股罪恶感袭上心头。
“你不应该来的!”炎离低声说道。
“的确,我不该来,你也不应该来的!”
“但我还是来了,你也来了!”炎离叹道
“我来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炎离问道。
“谢谢你救了我!”
“你是我嫂嫂,我救你是理所当然!”
“但那时,那时我还不是你嫂嫂!”
“不错,但现在你是了,这就足够了!”
“是的,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枝叶发出嘶嘶的低鸣,潭水一般的死寂,两人又都沉默了起来。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炎离轻声说道,目光飘向葡萄林远处。
“什么,什么问题?”姑娘有几分好奇。
“当我父王告诉你,我已在去往白水城的路上,你必然已猜到了我的身份。你提出与我大哥结秦晋之好时,可曾,可曾犹豫!”
“不错,那时我已猜到,蒲犁国二王子便是你。但我父王和子民危在旦夕,容不得,容不得我片刻迟疑!”
“好,我懂了!你的谢意我已收下。我要回宫了,你也不应长久呆在这紫葡林。我们以后,最好,最好不要单独见面!你是我嫂嫂,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炎离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去。
“稍等,我还想问一件事,我父王死的时候,可曾有什么遗言?”
“有,他让你好好照顾自己!”
“你大哥说我父王是撞佛像而亡,是么?”
“你父王他,他的确撞了佛像。但是,他是被我,被我一箭射中,射中胸口而亡的!”炎离断断续续地说道,微微合了一下眼,又慢慢睁开。
他没有告诉哥哥实情,却将真相告知了自己嫂嫂。他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那是她嫂嫂的父王吧。
“为什么!”仿佛晴天霹雳,姑娘惊呼起来。
“当时,我和你父王被沮末军围困在一座寺庙里。你父王不想连累我,求我给他一个痛快地解脱。我于心不忍,他便一头撞在佛像上。我见他生不如死,便,便一箭射向了,射向了他的胸口!”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丝丝愧疚。
泪水已缓缓淌过姑娘的脸颊,在夜色中闪着银光。她缓缓过身离去,只留下炎离空荡荡的影子。
勾月低垂,星河依旧,风呼呼地吹着枝叶,像潮水一般起伏着。
看着渐渐消失的雪色背影,炎离更加确信了,从今以后,他便只能尊敬地称呼她: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