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给我跪下

　　之盐穿过狭长破旧的小巷，内心还在反复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惜篮球被别人踢坏了。
　　之盐心里有些失落，但紧接着，开心的情绪在脑袋里占了上风。
　　但是我遇到了陈翔教练，我运气太好了！
　　遇到了不收教练费的陈翔，今天自己不光不亏，反而赚大了。
　　之盐嘴巴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往家跑。
　　刚才临走时候，陈翔答应他，以后每周会抽出一些时间专门教他练球。
　　“你的身体太瘦弱了，这样吧，我回去翻翻好久没看的《运动营养学》教材，结合青少年的身体特点，帮你拟定一个全面的训练计划。”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给你详细说，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你爸妈肯定担心了。”
　　陈翔教练的话，让之盐心里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一定要成为比陈翔教练还要厉害的篮球队员！
　　之盐暗自下定决心。
　　回到家，全家人都在。
　　“爸，妈，我回来了。”之盐先和爸妈打了声招呼，转头意外地看到了姐姐胡韦薇。
　　之盐有些好奇：“姐姐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姐姐胡韦薇住校，隔几周才会回来一次。今天回来的比平时要早一些。
　　看到久未见面的姐姐，之盐觉得很高兴。
　　“是啊，今天有同学跟我顺路，她爸爸开车捎了我一脚，所以回来的比平时要早一些。”
　　看着眼前的弟弟，胡韦薇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你这几个星期学习的怎么样？有没有不懂的问题，有的话可以问我哦。”姐姐胡韦薇关心眼前的弟弟，特别是关心他的学习情况。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老师教的知识我都知道，我都懂。”胡之盐看着眼前的姐姐，连忙摆摆手，他可不想让姐姐小瞧自己。
　　之盐的妈妈端着刚刚炒好，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看到儿子今天情绪特别好，关心的问道：“之盐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了和我们大家说说。”
　　听到妈妈的话，早就想把今天的事情分享给家人的之盐忍不住说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哥哥，他答应当我的篮球教练，教我打篮球！还有……”
　　之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饭桌上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简直胡闹！”
　　说话的是之盐的父亲，胡友生。
　　胡友生的语气明显有些重。
　　“你今天是不是惹祸了？”
　　之盐心里一惊，难道球场上的那群少年找我爸爸告状了？
　　不会啊，我都不认识他们啊。他们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儿？
　　出于对爸爸本能的害怕，之盐条件反射般连忙摇头说“没有.”
　　看到儿子矢口否认的样子，胡友生继续问。
　　“那你说说，为什么身上的裤子这么脏？”
　　看着自己裤子上的黑乎乎的水渍，之盐撒了一个谎。
　　“我回来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
　　“是吗？”胡友生目光上下打量着之盐。没有从儿子脸上看出别的东西。
　　“吃饭！”
　　之盐松了一口气。
　　妈妈连忙叫他换身衣服，洗个手，再出来一起吃饭。
　　一家人端着碗坐在破桌子前默默地吃这碗饭。
　　饭桌桌腿前几天被虫蛀腐了一块，胡友生找来了小半块红砖垫着，才勉强维持了桌子的平衡。
　　高低不平的桌上，摆着今天的晚饭。
　　有炒好的茄子，土豆，西红柿等时令蔬菜，清淡，可口，满是家的味道。
　　之盐一家人脸上正常的表情说明，这样的饭菜他们早就习惯了。
　　姐姐胡韦薇刚读高中，目前高一，平时住校的她，为了节省车费，隔周回来一趟。有时候生活费省着用，回来的频率就更少。
　　今天桌上多炒的几个菜，大多都是为了回来的胡韦薇做的。
　　“薇薇多吃一点，这些都是妈妈自己地里种的菜，没有撒农药，很甜的。”妈妈热情的往胡韦薇碗里夹着菜。
　　靠种地为生的她，能在女儿面前自豪说道的，目前也就只有这一桌子饭菜了。
　　看着眼前的女儿，妈妈感到很知足。
　　从小女儿就品学兼优，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重点中学，胡韦薇作为优等生特招进入学校，学校给他们家免除了一部分学杂费用，这对他们家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胡韦薇小口安静地吃着，双手捧着碗，接过妈妈夹过来的菜，“谢谢妈妈，你们也多吃点啊。”
　　“我刚在厨房提前吃了，不饿，你多吃点。”妈妈笑着看着胡韦薇，脸上一脸慈祥。
　　胡韦薇看着坐在桌对面正发呆傻笑的弟弟之盐，说道：“妈，平时给弟弟也多做点菜，几周不见，他看起来又瘦了。”
　　“有吗？”之盐妈妈平时起早贪黑，没有姐姐胡韦薇观察的仔细，转头看着儿子，果然之盐好像又瘦了一些。
　　胡韦薇笑着看着弟弟。
　　“你看之盐，现在身体瘦的就像一根竹竿。”
　　“哼！”
　　胡友生听到女儿的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弟弟每天没吃几口饭就跑出去玩，每次都说吃饱了，我就没有看这小子好好吃过饭！”
　　胡韦薇听到爸爸的话有些惊讶。
　　“真的吗？之盐你为什么不多吃点饭？”
　　“因为，因为我吃饱了。”
　　之盐满脑子篮球，为了多抽出一点时间，他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扒几口饭就往外面跑。
　　“我和你爸爸每天都要上班，平时饭菜都是提前做好，放到桌上让之盐放学回来自己热着吃，但每次我和你爸都发现他没有吃多少。”妈妈有些自责的说。
　　听完妈妈的话，之盐心里有些后悔。
　　我就应该更细心些，狠心把没吃完的饭菜倒掉喂隔壁的小狗吃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被爸妈发现了。
　　但是从小就培养出爱惜粮食习惯的他，每次都不忍心。
　　所以才会被父母发现。
　　“你弟弟最近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天放学就往外面跑。”之盐妈妈向女儿说着。“也不知道每天都是跟哪些孩子胡闹。”
　　进入重点高中最好的班级，从高一开始就朝着重点大学发起冲刺的胡韦薇，俨然慢慢成为这个家里的主心骨，成了妈妈倾诉求助的对象。
　　胡韦薇放下碗筷，故意皱起了眉头。
　　“胡之盐，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听到姐姐严厉的责问，之盐吐了吐舌头。
　　他不喜欢姐姐这样问他，他不想说谎，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之盐从小就好动，不像姐姐那样乖巧懂事。面对姐姐的责问，之盐心里还有些畏惧，就像是看到学校里面的老师，有些不自在。
　　爸爸胡友生也放下碗。
　　“我今天路上碰到你们班主任陶老师，她和我说，你最近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老是走神。是真的吗？“
　　“完了！”
　　之盐在心里一声惨叫。
　　上次上语文课，自己看着窗外发呆，想着自己在篮球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出神，最后还傻呵呵笑了出来。
　　陶老师看到，罚我课后去她办公室背课文。
　　但是这些怎么都让爸爸知道了？老师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家长的吗？
　　陶老师骗我！
　　看到丈夫胡友生脸色越来越严厉，之盐妈妈想转移话题，说到：“你再吃点？”
　　“不吃了，看着这小子就来气。”
　　胡友生看着眼前乖巧的女儿和不听话的儿子，心里越想越生气。
　　“胡之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胡友生没有放过沉默的之盐。
　　“我是因为上课想着篮球才走神的。”之盐这次没有说谎。
　　他热爱篮球，所以不想在篮球这件事情上说谎。
　　“又是篮球！”
　　胡友生听到篮球两个字，情绪彻底失去了控制，他起身离开了桌子，眼睛四处打量，寻找着什么。看到门后放着的扫帚，胡友生随手操起扫帚反着拿在手里。
　　“你给我跪下！”
　　“爸……”
　　“友生……”
　　妈妈和胡韦薇看到眼前的情况，异口同声给胡之盐求情。
　　“你们都别说了。”
　　“微微，爸爸从小到大没有打过你一次？”胡友生神色一缓，柔声问着女儿。
　　“没有。”胡韦薇答道。
　　在胡韦薇心目中，爸爸是一个讲道理脾气温柔的人。从小到大，胡韦薇从没有见他动过手。今天是第一次。
　　“那是因为你懂事，让我和你妈省心。”
　　说完，胡友生看着之盐，脸色又变得严厉。
　　“但这小子不一样，今天我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这辈子永远不会记住。”
　　“我好话不会再说第三次，跪下！”
　　之盐一句话没有说，放下碗筷，后退了几步，乖乖跪在了地上。
　　“你自己告诉我，你还打不打篮球？”
　　扫帚伴着“篮球”两个字，重重地砸在了之盐的背上。
　　“说话！”
　　之盐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你还打不打篮球？”
　　胡友生这一下的力量，比第一次更重。
　　之盐被疼痛激的大叫起来。
　　“我就要打！”
　　胡友生听到儿子的话，第三次下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丝毫的保留。
　　“我让你打篮球！”
　　“啪！”
　　扫帚打在之盐的身上，断成两截。
　　“爸，别打了！”胡韦薇心疼瘦弱的弟弟，一把抱住，用身子挡在之盐面前。
　　妈妈也赶忙伸手拉住了胡友生。
　　胡友生大口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这小子一提到篮球这么倔！
　　“以后不准你打篮球，你听到没有？”
　　之盐继续沉默着，但泪水已经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我不会再问你第三遍，以后不准打篮球，你听到没有？”
　　胡之盐抬头看着胡友生，满脸泪水。
　　“你为什么不让我打篮球？”
　　胡之盐心里觉得很委屈。
　　为什么眼前的爸爸也不支持自己的兴趣爱好？
　　好不容易找到陈翔教练愿意免费教自己练球！
　　好不容易存钱买了篮球却被别人踢坏！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
　　之盐越想越觉得委屈。他闭着眼睛大声喊到。
　　“我就是喜欢打篮球！”
　　听到儿子声嘶力竭的喊叫，胡友生反而平静的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那你告诉我，打篮球有什么用？”
　　“我就是喜欢！”之盐大声哭着。
　　“打篮球能让你找到好工作吗？打篮球能让你出人头地吗?”
　　看着哭成泪人的儿子，胡友生继续追问。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学习成绩下降了这么多，要不是陶老师告诉我，我们都被你蒙在鼓里。每天吃完饭就往外面跑，作业也不认真做，你自己说，你以后靠什么养活你自己？你自己说！”
　　之盐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爸爸。
　　胡友生今天还有夜班，放下手上已经断了的扫帚，穿上之盐妈妈递过来的脏兮兮的工作服外套，准备出门。
　　走之前，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之盐和正在安慰他的女儿胡韦薇，心情复杂。
　　“胡之盐，你要向你姐学习！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面，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站起来！”
　　胡友生狠狠心，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出了家门。
　　路上，胡友生有些自责，这小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倔强的很！
　　胡友生叹了口气。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