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不会反悔吧……

　　走进办公室，南劭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的咖啡杯，伸手拿起来，隔着纸杯感受到了里面残留咖啡的温度，转脸就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
　　随后进来的是楚无争，手上的资料放桌子上就开始叹气，一声比一声大。
　　易桦川的势力涉及不浅，现在上级施压，又没有额外的证据，只能先行结案，这是现在唯一的结果。
　　南劭本想闭目养会儿伸，可现在被他这叹气声扰得只能再次勉强提起了精神。
　　“冷静。”收回抵着桌面的手肘，睁开眼看见楚无争脸上被克制的冲动，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你说凭什么呀？这证据一个个明显就指的是易桦川，那陈哲怎么就心甘情愿替他顶了呢？就为了那点钱……”楚无争根本不理他说的是什么，听到一句就随着打开了话匣子，急赤白脸的样子又回来了。
　　向航抱着手中的一大堆资料，在楚无争差点骂出脏话的前一刻走进了办公室，让他闭了嘴。
　　一进来就面对如此安静的场景，向航实在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了南劭的目光，就更不知所措了，只能用仅剩的一点理智，点头问好。
　　“楚队，南大人。”
　　后者一出口，楚无争瞬间将脑子中想要说的忘了一大半，南劭也是皱起了刚刚挑过的眉，二人一起盯着他。
　　同时一起僵住的，还有洗完脸的穆缘，她停留在了门口，刚想往前迈的步子缩了回来……南大人？
　　老大还可以理解，南大人是……外号？
　　知道自己说错话，也不过就是下一秒钟的事情，向航突然感觉手中的资料异常沉重，只能先把它放下，从这过程里面减轻一些尴尬。
　　南劭本来就是个大人物，对于他们这些警校学生来讲就更别提了。
　　向航所就读的警校曾经邀请过南劭进行演讲，当时听到消息的他们群情激奋，奈何南劭不喜热闹，将演讲台安置的离观众席老远。可这也不妨碍崇拜者端着不专业的摄像仪器无限拉近，最后得了几张神似马赛克的模糊照片。
　　几张照片传阅得自然快，一时间警校上下几乎就看了个遍，看过的每个人几乎都在感叹人像放得太大了。而他们殊不知，就算是缩小也一样是看不清楚的。
　　照片传到向航他们那里，就生出了这个外号，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动不动就以南劭为榜样，南大人南大人的也就叫习惯了。
　　断断续续，也算是解释清楚了，观察不出南劭神情的向航一边偷瞄，一边在心里狂冒汗。
　　在外面看热闹的穆缘听里面没了声音，正在犹豫什么时候进去，就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大脸，只能打了个招呼，和他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楚无争见有人进来，揽过还在呆立的向航，把他推到一边。
　　“放心，他没生气。”
　　声音很小，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没人说话了，大脸开始汇报。
　　“老大，楚队，明天上面就来人把陈哲提走，移交法院。”从笔筒里挑出一支黑笔，连同文件一起交给楚无争。“楚队，这个你要签字。”
　　楚无争这时就算有憋屈，也不像之前那么强烈了。
　　看看穆缘，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淡定得出奇，要不是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他倒真想问一问她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办的是什么案子。
　　收回视线的途中，看到了被他放下的档案袋，想起里面的资料，楚无争心里又是一堵。
　　接过笔，迅速地找准位置签了字，撇给大脸就拿起档案袋出了门。
　　他要去的，是陈哲的拘留室。
　　此时的陈哲，依旧沉静得像草原上被吸干血液濒死的猎物，楚无争从远处看到陈哲被铁栅栏分割成几部分的脸，步步走进，直到他的样子完整露出在他面前。
　　本来有很多话，斥责的，鄙夷的，诱导的，但是现在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档案袋被他捏了又捏，直到从里面拿出几张画纸，上面排列规律的铅笔线条组合在一起，显得十分和谐。
　　“陈哲，你抬头，这是我们从陶喜家里发现的。”楚无争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急躁，冲着里面的人举起手中的纸张。
　　“这上面，是她自己设计的婚纱，上面还写着你们两个的名字。”
　　楚无争把画纸贴近栅栏。
　　“她是想嫁给你的，一定是。”
　　陈哲没有反应……
　　他埋下了头……
　　他的身子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滴落在他被手铐磨损的手腕上的大颗泪珠——面对爱人的死，还有他终于不再冷淡了。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凡，因为穆缘现在正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想的都是他那句“我会留在警局，直到帮你，找出真凶。”的前因后果，就算是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可还是害怕他会反悔。
　　对于他来说，改变主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没人能拿他怎么样，没准还会得一句潇洒快活之类的夸赞。
　　可穆缘就不一样了，今天的委屈已经够她受的了，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创伤。
　　虽然想出了无数类似于南劭绝对言而有信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她还是依旧不放心，看来今天不搞定这件事情自己是睡不了觉了。
　　拿过床头放着的手机，看到现在也才不到十一点……他应该还没睡吧？
　　之前在警局存了他的电话号码，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可是穆缘在找到他号码的一瞬间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要是自己把熟睡的南劭吵醒，那么他反悔的机率岂不是更大？
　　纠结了很久，她还是决定采取最保险的方法，打开了短信界面。
　　逐字输入：你不会反悔吧……
　　完成，发送。
　　手机放回原位，穆缘起身上了个厕所，又去倒了杯水，途中心想要是南劭已经睡着了的话，那么她这一晚上就只能在床上自己烙饼了。
　　倒水回来，穆缘轻轻在床头放下水杯。
　　拿起手机，一条未读信息！
　　穆缘睁圆眼睛，忐忑地划开了手机界面，连指纹解锁都忘了，开始傻乎乎地输一连串的密码。
　　信息来自：南劭
　　内容：不会
　　穆缘头一次收到这么冷漠的回应还开心得想要转圈，她一骨碌就钻进了被窝，在里面折腾发疯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关掉台灯，一脑袋扎在枕头上轻松入睡了。
　　这边，南劭的电视中，还播放着推荐购物的节目，他不喜欢看电视，可是一个人在家老是这么清冷，他也不喜欢。
　　他喜欢孤独，但不喜欢寂静，这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回家打开电视，就成了他的习惯，至于电视内容是什么，他不关心。
　　掌心里还抓着已经被他焐热的手机，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为什么答应她？一时冲动确实能解释很多问题，可是现在从容起来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再一次踏入黑暗中寻找的感觉还不错，又或是二人之间靠近时她的言行举止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感同身受，生出了恻隐之心……
　　要是想找的话，理由太多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他从6岁就明白的道理——那天他摔坏了南天叶的一个洋娃娃，被她罚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午。
　　南劭打开手机，找到刚刚的号码，又编辑了一条信息。
　　确认发送之后，便关掉电视，起身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