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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头蛇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们懂得如何以最小的耗费去办最大的事。
梅林本以为达戈尼特会第二天再找自己确认，因为在这种被男权派盯上的处境中，想不留尾巴面见白袍先知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实很容易。
既然以阿尔托莉雅的名义住进了极乐宫，那就借极乐宫的手办事。
找个侍者，往塞拉岛送一份餐，男权派有能力监视达戈尼特，但总不至于能监视整个极乐宫吧？
第二天一早，达戈尼特得到了反馈‘梅林收到了’。
梅林这个名字在整艘银狐号上只有两个人知道，作不了假，那么，这个阿尔托莉雅果真是先知大人的眷者？
达戈尼特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年了，先知大人在潘几亚还有自己的势力？是光复会的苦修派？复兴派？又或者……更暗处的某个组织？
他记起了那个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女巫，昨天在尼尔钟表店里，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可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难道说……先知大人在监视自己？
…………
…………
“别乱猜了，我不属于光复会。”阿尔托莉雅说，“先知大人也没有监视你。”
“那为什么……”
“昨天就是个巧合。”
阿尔托莉雅当下把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告诉了达戈尼特。
“先知大人想自己联络光复会？”
是了，像他那样的大人物，亲自跑涡流群岛一趟，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闲逛，可如此一来……
“我惹了大麻烦。”
男权派能通过加雷斯获取天马近卫的情报，那么他们一定知道我是此行前往终焉之岛的两名船长之一，如今没有银狐号和天马近卫的消息而我却出现在了罗素岛，那么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白袍先知回来了。
“这不怪你，与男权派和苦修派接触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现在不过提早了一些，”阿尔托莉雅沉吟一阵，继续道，“先知大人更感兴趣的，是那支5000魔纹券的假肢。”
尼尔钟表店在罗素岛有些年头了。
越是繁华的地方，其背后的势力就越盘根错节，在哈什坎大街，每一家明面上的店铺都有私底下的生意，否则光卖表，老尼尔何德何能在罗素岛立足这么久。
“老尼尔是罗素岛最好的机械师，这个挂坠盒就是他做的。”
阿尔托莉雅拿起了达戈尼特的挂坠盒，薄薄的一小块，盒中镶嵌着一张全家福，仅以挂坠盒来说，工艺不算精湛，但若是一把枪，那这玩意儿的技术含量就太高了。
“一年前，我受老尼尔之托，帮他运一批矿石。”
…………
…………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矿石，从西方的因卡领运到罗素岛。
航程不长，总共十一天，那条航道很安全——海盗最猖獗的地方是涡流海周边区域，靠近潘几亚大陆的地方反而更安全，总之，无论是货物还是航线又或是船队的实力，都不像是会被海盗盯上的样子。
可事情就那么反常，在进入涡流海之后，船队遭到了袭击。
十一条鲸骨大船，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把他们包得死死的，这已经不是海盗的规模了，简直就是舰队。
战斗结束得很快。
矿石堆中，跃出了巨大的钢铁装甲。
…………
…………
“你是说，你运的矿石里藏着机动装甲？”
“是荆棘铠甲，”达戈尼特说，“我在帝都庆典日见到过女皇的荆棘铠甲，船上一共有三具，比女皇的要大还很多……”
他小心的看了阿尔托莉雅一眼：“比先知大人的也大，它们可以在海上滑行，刀枪不入，一个照面就摧毁了阻截的船只。”
是了，这就解释得通了。
事实上，这是萦绕在梅林心头最大的疑问。
技术的革新由需求推动，潘几亚因为过于富饶，在大陆人口承载到达极限，又或者是‘撞上时代的彩票’之前，它几乎不可能由农业社会过渡到工业社会。
而白袍先知，就是这个‘彩票’，天降猛男推动了时代的进步，他死后，工业陷入停滞——这是很不合理的。
技术的革新需要一定运气，但技术的发展不需要。
在工业诞生后，它理应持续进步，直到遇到下一个瓶颈。
蒸汽机用了三百年，这也太夸张了，烧开水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为什么会一直停留在最低效的办法呢？
这就解释得通了。
潘几亚的工业在这三百年来并非停滞，而是在‘消化’。
它在消化火种的奥秘。
惯性思维让梅林认为工业应该是线性发展的，从蒸汽机到内燃机，从化学能到原子能，可问题是，这个世界有方舟反应炉和魔法啊。
“说说那个假肢吧。”
…………
…………
回港之后，达戈尼特一直对那三具铠甲的事缄口不言。
这是涡流群岛的潜规则，别去打探别人的秘密，但麻烦这种东西有时就是这么讨厌，沾上了就甩不掉。
“后来我在极乐宫里又遇上了穿戴那三具铠甲的人，是三个年轻人，他们喝多了，其中一个向我吹嘘他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一种轻便得像是活物一样的机械假肢……第二天，我在排污渠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如果他是因为泄密而死，那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那天晚上我装醉了……而且这也是涡流群岛的规矩，我是航运联盟的登记船长，我死了可是件大事——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去老尼尔那里买了一块很贵的表。”
原来如此，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么。
我知道，我不泄密，你别搞我。
这就很有趣了。
先前梅林问过桂妮，白袍先知是否将火种科技教给过别人，她说绝对不可能，火种科技是他的底线，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么，机动装甲就是他们自己的研究成果咯？
要知道，这可不是造个机器人往里面塞火种这么简单的事情，传动与操纵都是一整个学科。
作为女皇亲兵，天马近卫理应有这个世界上最精良的装备，可银狐号上却没有任何机动装甲的痕迹——在终焉之岛，她们看到机动装甲时的表情也很震惊，那是第一次面对的表现。
男权派的那帮人肉炸弹这三百年来在攀科技？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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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计划是搞点钱，把苦修派和男权派约出来聊聊，再决定下一步。
不过现在，阿尔托莉雅有别的打算。
达戈尼特会先去处理掉黑石匣中的东西，然后再去找一次老尼尔，藏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正面相对，当然，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阿尔托莉雅也要同步行动。
但就在她离开房间准备出发时，极乐宫的大门打开了。
今天是遴选的第三天，通过昨日遴选的小女孩和她们的母亲一同鱼贯而入。
阿尔托莉雅在人群中看到了莫甘娜的身影。
她顿了顿脚步，打开怀表，现在是早上九点，时间还很充裕。
坐进观众席——事实上这个行为并无意义。
无论莫甘娜的命运如何，都与她无关，但就像一本看了一半的书一样，即便写得再烂，你也会想知道它的结局。
…………
…………
饥饿并不难忍。
来的路上，女巫大人给了莫甘娜几粒糖果，尽管吃下之后还是很饿，但她已经不再眩晕了。
难以忍受的是越来越虚弱的哥哥。
莫甘娜看着舞台中央，那个叫做哈卡莎的女巫，昨天正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一袋食物。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食物被抢走了。
女孩黯淡的双瞳有了几分坚定。
加上自己，通过昨日遴选的一共有十三个人，莫甘娜并未特别注意那些女孩，可她对于数字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只是随意一扫就知道自己有多少个竞争对手。
莫甘娜，一定会赢。
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不仅仅只是决心，也是信心，通过昨日的遴选，她知道，这些女孩都不如自己。
“姑娘们，恭喜你们通过了初步遴选，我谨代表圣女阿曼琳冕下和总督帕秋弥大人向你们的智慧致以崇高的敬意！”
“女皇陛下常说「并非火种赐予了我们力量，而是我们战胜了火种！」，成为一名女巫，不仅要有智慧，还应有勇气和意志，三者同为一体，才能在短暂的生命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三百年前，我们为这个世界而战，从残暴的男人手中解救了我们的同胞，是我们，开辟了这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新世界！”
“而今天，我们同样为这个世界而战，我们锄强扶弱，用自己的魔法为荆棘花的子民谋求福祉，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基石！”
“所以……”
哈卡莎挥动手臂，一排短剑从她身后射出，插在了每个女孩的身前：
“战斗吧！杀戮吧！释放最真实的自己，用剑与血去赢得自己的未来吧！”
“最后活下来的三个人，会同我一起回到翡翠海渊，成为候补女巫！”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狂热的气氛像是要掀开极乐宫的屋顶，无形中，有隐隐的血腥味弥漫。
那样嘈杂、热烈、振奋人心的环境里，身着华服的妇人痛哭着冲向舞台：
“不！我贝姬的退出！她不当女巫了！”
她当然是无法靠近的，没走出两步就被女巫们摁住了。
…………
…………
莫甘娜感受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女孩的颤抖。
母亲的喊叫。
女巫的欢呼。
她统统感觉不到。
事实上，若非参加了遴选，她是不可能离开塞拉岛的。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不害怕，因为还有什么能比哥哥就要死了更可怕呢？
她不痛苦，因为还有什么比日复一日的饥饿与寒冷更加痛苦呢？
她不喜悦，因为那是什么东西？——即便是哥哥还健康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快乐就是了，苦中作乐是因为还不够苦。
她和这些姑娘不一样，她们能吃饱，莫甘娜吃不饱。
哥哥，不能死！
莫甘娜，一定要赢！
澄净的眼眸中绽放了凶光，她握住了地上的短剑。
——那一刻，观众席上的阿尔托莉雅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