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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眼看书 / 快递员不能承受的罪与罚 / 第十五章 二十三岁像三十二岁

第十五章 二十三岁像三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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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一过,上门取快递的依旧只有寥寥几人。吴青春仰躺在她的凉椅上,只消用手指一指货架,那些人便很主动地上前去把货找出来,然后拿给她签字核实。这样的操作看上去固然省时也省力,但学校快递要想照搬,当然还需比这更大的店面,否则势必会搅成一锅粥。吴青春说她早有想把快递搬出校外来做的想法,那时却担怕影响收件,因为一旦搬出校外,寄件的学生无疑会在校内寄,到头来只会便宜了她的同行,使那些令她可憎的人坐享渔翁之利。
  “要是学校的店子能稍大一些,”吴青春跟我比划说,一边用她那双干细的手在我面前很空洞地划了个半圆,把货架背后的一点空间也包含了进去,“我可能都要像超市一样的施行自助式服务了,那看起来很高大上,我是说若用在快递上面的话。据我所知,目前为止全国还没这种模式哩!那所有一切只需一个足够大的场地,只要能有我现在这间店子的三分之二大。”
  总之,后来她那个伟大计划便不了了之。
  我微微点头。对她奇幻的想法和伟大的创意感到钦佩,同时恍惚间又觉得不切实际,感到她所说的一切均属天方夜谭。于是,后来我们都略显尴尬的相视一笑,笑得都勉勉强强的,比谈论宣白不拔时的亢奋少了几许热忱。有一会儿她竟在我面前表现得客气起来,那确实很鲜见,仿佛在向我表示她的某种谦恭的美德,一经无声‘警告’,接下去自然就要毫不客气了。
  “你看起来很年轻。”吴青春突然恭维似地说,仿佛一时间没想好要说的话——我想大概是还没想好。
  “可我都二十四了。”我说。没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年纪,也是一个很坏的年纪,我是较于我那农村老家的旧习俗来说的。二十四岁已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二十四岁也正值成家立业的时候,而这两样中我恰巧一样不沾。
  “呃......”吴青春考虑了一会,然后,她很吃惊地重复道,“那你真的很年轻啊!”仿佛是我那尴尬的年纪配不上我现实中年轻的面貌。于是我愣着觑她,同时也感到了一阵不小的吃惊。
  “你不知道,我还比你小一岁哩!”她紧接着又说,一边把她那双干细的手展览似地晾在我眼前,“你看看这手,这还是人手吗?这皮肤皱巴巴的,又干又糙,简直就像八十岁老太婆的。你再看这里,还有这里,都不知道怎么的就晒黑了,脸上,脖子上,还有......”她很快从头到脚,几乎把全身目力所及的地方指指点点一遍,并自嘲说她就像从煤矿里出来的,像非洲人一样了。
  “这点倒没看出来,”我忙解释,尽量避重就轻,“我是说你比我还小一岁,不,你说你的皮肤被太阳晒黑了,我倒没看出来,你的脸,你的脖子......”说到最后,我干脆就说她一点也不黑,同时尽量使自己保持严肃和镇定。
  “你是在恭维我?”吴青春下意识立起身,断然离开了她那催人欲睡的凉椅。
  我为难起来。“没有的,绝对......你一点也不黑,尽管算不上什么肤如凝脂,晶莹剔透之类,却看起来恰到好处......”
  吴青春犹豫了一会,终于煞有介事起来,“我说我瘦了三十多斤,你相信吗?”
  没错,她细高个儿,身量看起来又单薄又轻弱,似乎一袭微风即可将她轻而易举吹倒在地;她的两颊略有些凹陷,嘴巴一说起话来就更显空洞了,那凹陷进去的部分仿佛素描画里的暗影,极尽饱经风霜之感。
  我双唇紧锁,以为她有段什么难言之隐,抑或什么灾难的事降临到她身上了,因此那一瞬间险些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刚干快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我的脸上、腿上、还有胳膊上都还有点肉的呢。”吴青春开始倾诉衷曲,我开始平静了一些。
  “不是开玩笑的,那时我的体重有一百二十斤,现在称了下,却不到一百斤。当然有一段时间竟还九十斤不到,我吓了一跳,以为生病了,结果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只是营养不良而已。现在你看,这脸上、腿上、胳膊上都没肉了,一把干骨头......所有这些变化都是在这短短五年间发生的。”
  “哦。”
  我现在才认识到,吴青春前几天饿了点外卖来吃的狼吞虎咽的可怜场景,那大概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惟其如此,我想再没有比那一幕更使人感到凄惨的了。这一切显然多半是因吃不及时,营养没跟上导致的,如果事实真是那样,我想吴青春当初也许不会那么吊儿郎当,拿自己的健康作为筹码换取金钱,换取宣白不拔的一句狗屁话——把客户的服务质量提上去。在大多时候,她无需过分在意她的客户如何如何,而且必要时只需对那些‘无理取闹者’竖起小拇指,态度尽可能的坚决一些。
  “你一定是饥饱不均导致的。”我很肯定地说了一句。
  她接过话茬,毫不犹豫地反问我说,“你说,一个眼睛一睁,大早上五点就起床跑去公司拉货的人哪有时间吃饭?”显然她也包括了剩下的两餐。
  我无意辩驳,只好看她解释。她说原因有二,一来时间不允许是主要因素,二来起的过早,胃口未开,难以下饭又是问题所在。坎坎绊绊到了公司,匆匆忙忙一会,眨眼几个小时就没了,等把货装上车,半个小时没了,再摇摇晃晃拉回店子,卸车,撕单子,写编号,发短信,直到拾货上架,终于稍事喘息,这时几乎一上午时间就又没了,再到学生下课,终于上来一些食欲,却来不及吃了,于是干脆不吃,兀自忙去找货,货终于被取退了,却又紧跟来一屁股的异常件要处理......如此如此,感到饥肠辘辘了,随即便点份外卖就地解决,完了后很快的,就到了下午,下午时间又短,眨眼又到了晚上,晚上又到了深夜,最终便只能是几时饿了几时解决。
  “我感觉我从没年轻过。”吴青春最后表情哀怨地总结道,“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到现在人竟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说罢往电脑桌旁挪了挪身,顺势把屁股垫靠在桌沿上,把两只手斜撑在桌面上。我照例缄默不语,感到店子里的空气静的可怕,连蚊蝇细微的振翅声也敏感起来。
  “我二十三岁,你看我是不是感觉像是三十二岁的人一样?”吴青春戏谑似地问我,口气却似乎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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