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想

　　唐宸低着头盯着手上的礼物，看不见沈边霁此时的表情。所以他自然错过了少女眼底荡漾着的温柔笑意。
　　沈边霁伸手从他手心里接过，道：“那我现在拆咯？”
　　唐宸耳朵红了红，点点头：“嗯。”
　　随后唐宸转过身，刻意地盯着数学卷子，他不敢面对少女拆开礼物后的反应。
　　现在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真的是分秒难度。
　　不多久，细琐的拆礼物的声音停止，沈边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唐宸。”
　　“嗯？”少年转过头。
　　透过眼前的发丝，他一眼撞进了沈边霁扬起的明媚笑容中，少女眼里的惊喜毫无保留地崭露在了他的眼前。
　　沈边霁戳了戳已经戴上的发夹，撩了撩齐肩长发。在唐宸转过来时，还附赠了一个挑眉，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怎么样？”
　　少年看着眼前这么高兴的少女，也笑弯了眼，道：“很好看。”
　　沈边霁难得躲开了唐宸的笑意，她转过头，摸了摸桌上的小狐狸摆件，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好开心，这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礼物中带着我，也带着你......”
　　“我真的很开心。”
　　沈边霁深吸了口气，装出隆重的声音道：“不行，我现在太激动了，我要去外面冷静下。”
　　没等唐宸反应过来，沈边霁推动椅子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少女的声音：“老师，我现在特别亢奋，我去外面呆会儿。”
　　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呆愣愣地看着沈边霁飞速跑出了教室，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
　　就听见走廊外传来沈边霁刻意控制，但依旧非常响亮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哇哦哦！！好开心啊！”
　　而坐在教室里的唐宸，第一次笑出了小虎牙。
　　时间飞逝，来到了中午。
　　他一上午都被那个梦扰着心神，脑袋困困顿顿的，课上也是几乎啥都没听进去。他打算现在好好休息一下。
　　想着，他就缩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然而这一觉，并没有缓解他的疲惫。
　　唐宸再次梦到了那个男孩，他又以第一视角经历了男孩8~16岁。
　　随着男孩年龄的增长，他对脑科学上的天赋更加出人意料。在十岁出头的年纪，便被特招进了国家脑科学研究部门。
　　几年过去，男孩变成了少年，他的阅历和智慧在不断增长。少年14岁那年，在国家领导人的建议下，秘密地进入了一个研究人脑精神力的组织。这件事是连他父母都不知道的。
　　在那之后，15岁的少年每天根据着实验室内进行的人体试验，进行分析猜测。但慧极必伤，因为从小接触冰冷仪器、独自泡在专业书中，少年对一切都看得很透，他逐渐变成了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很难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少年16岁生日那年，他释然了。他想，他降生下来的应该就是为了推进人类对于脑科学、对于精神力的研究吧。
　　在少年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唐宸也渐渐转醒。
　　唐宸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以另一个人的视角，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内，脑中突然被塞入了大批量的记忆。他现在头疼欲裂，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颈间也汗津津的。
　　午休结束，刚想叫醒唐宸的沈边霁也发觉了少年的不对劲，道：“你怎么了？今天状态一直都不太好？”
　　“没事，我去下医务室。”唐宸难看地扯出了一抹笑。
　　但就在他站起身时，眼前一黑，摔入了少女的怀中。
　　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这次是那个少年17、18岁的事，以前那个秀气的小男孩长成了如今的翩翩君子。他在精神力领域上更是做出了一番天地。他和他的搭档研究发现了可以记载在人类史上的重大发明。
　　是什么发明呢？在唐宸想进一步了解时，他疲惫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苍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医务室特有的味道。
　　“你醒了？”沈边霁的眼里带着心疼：“刚刚帮你换了下膝盖和手臂上的药，你在梦中也一直皱着眉头。”
　　沈边霁小时候经常捣蛋，她爸妈揍起她来是毫不留情。她从小也比较顽皮，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见过，但在她看到少年白嫩腿上布满的划痕和淤青，还是感觉到了触目惊心。
　　“谢谢你。”唐宸坐起身时，感受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要倒下。沈边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今天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状态不好？”
　　唐宸摇了摇头：“没事的，只是摔了跤，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
　　在沈边霁再度开口之际，唐宸低头打断道：“我想去和老师请个假。”
　　沈边霁叹了口气，摸了摸少年柔顺的头发，道：“我去帮你请假，你先回去吧。”
　　“嗯。”
　　唐宸回到教室，拿了书包就打算走。但在他拿起书包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为什么会是左手？
　　他的惯用手一直都是右手的......
　　是那个梦吗？
　　唐宸吸了吸鼻子，没在教室里多呆，也没有察觉到和他擦肩而过的沈边霁，失魂落魄地出了校门。
　　三月了，外面的风还有些凉飕飕的。
　　唐宸握着书包带子，一路低着头回了家。
　　他进了公寓门，在玄关处终于忍不住坐了下来。
　　少年抱着膝盖，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抽噎着。
　　他突然感觉好害怕......
　　他只有17岁，但却在梦里经历了另一个人的18年。
　　那个人自信强大，所经历的生活比他要丰富多了，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是不是改变的就不只是日常习惯？
　　他总有一天会开始怀疑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大概率会不敢冒头，深藏在两人的记忆深处，直至消亡......
　　那他还算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不想这样......
　　就算以后依旧是默默无闻、胆小爱哭，但他还是想用自己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想亲自来过完这一生。
　　唐宸渐渐停止了抽泣，他拿出了手机，做出了他现在唯一可以做出的反抗。
　　他忍着一直没睡好的不清醒的头脑，开始记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住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遇到过的人、帮助过他的人，以及他的心情。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世界，尽管他是胆小的，一直以来的表现看上去像是在逃避这个世界和所有人。
　　但其实，隐藏在他发间的那双眸子，在触碰到这个世界、看到灯火通明的人家时，是在发着光的。
　　唐宸记下了一切，白皙的脸蛋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他握着手机，还是没撑住，顶着疼痛的脑袋，再次睡着了。
　　在他睡着的前一刻，好像听见了悠悠中传来的一声叹息。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