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

　　长安城。
　　长安城春日的游宴达到高潮，一阵阵悦耳的琵琶曲从长安城最高的酒楼幻乐坊传来。
　　她的现身惹起阵阵轰动。
　　“琵琶女来了！”
　　牡丹从宫城脚下开到曲江边，唯一能与这国色天香争艳的，乃杨玉环和她的琵琶。天人姿容，天籁琴音，都是长安的绝艺。
　　每当杨玉环出现，都会有无数的少年竞相折腰。
　　若能一睹真容，那是人间幸事。
　　乐音飘入离长乐坊附近不远风雅的庭院中，弈星停下弈棋，而牡丹方士不为所动，依旧专注的伺弄牡丹。阿离却忍不住转起了小小的舞步。
　　“不管听多少次，玉环姐姐的琵琶都如此动人。为何阿离的舞蹈做不到呢？”
　　“因为琵琶会让你听到内心渴望的，看到梦寐以求的。”
　　“人们喜欢玉环姐姐的曲子，因为能感受到幸福，对吗？”少女似懂非懂。
　　方士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静静欣赏。眼前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因战乱流离失所，为从魔种爪下活命四处奔逃，一些孤儿来到荒漠之中。那里，他们发现了长城，并受到它的庇佑。每个人生来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都渴求着幸福，纵使孤儿们也不例外。
　　可是终究被人打破了。
　　……
　　此时遥远的边境关市正遭受着劫难。
　　方士算了算时间，转身对着阿离道：
　　“阿离，行动了。”
　　“是，首领。”
　　明世隐用牡丹术控制了几个盟约国边境军队，然后让这些人袭击关市，关市刚通开不久，并没有什么守卫驻守。
　　自然而然的，关市被屠戮殆尽。
　　这晚，阿离连续截下了三封女帝的密信。
　　密信内容很清楚，女帝相信那个关市之主不会通敌，只是要他们先放弃关市，等待唐军增援。
　　可谁知信使在进入长安城中就被那悦耳的琵琶曲带入幻境，连着丢了三封书信，信使们害怕女帝责罚，全都逃之夭夭了。
　　迟迟没有等到回信的女帝疑惑了。
　　难道通敌了？
　　也对，不然那些盟约国怎么能早有预谋的突然袭击关市。
　　“狄仁杰，去查查。”
　　“是。”
　　……
　　苏烈呆呆的坐在帅案前，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已经让自己的心腹去往长安，只要他到了长安报信，那女帝一定会来援。
　　“女帝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关市沦陷……”
　　“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信任他们……”
　　辜负信任。
　　辜负和平的期望。
　　得赎罪才行，得赎罪才行。
　　哪怕是用生命。
　　难以遏制的悔恨。
　　在大漠马贼冲击大唐边城的战斗中，苏烈挡在摇摇欲坠的城门前，钢刀早已卷刃，面对蜂拥的敌人，他大吼着挥起粗围的撑木迎击而上。
　　身躯轰然倒下。
　　遥远的长安，牡丹花开的最盛的那个庭院。
　　石桌前只有弈星一人在沉思。
　　弈星不知道什么叫对与错，但师傅绝对不会错。
　　但是弈星看着棋盘上厮杀的棋子，手指在微微颤抖。
　　“内心过意不去吗。”
　　“当年你的家，也是这样被毁的。”
　　弈星转过头去。
　　师傅已经陪伴了自己十一年。
　　弈星点点头。
　　明世隐自顾自的道：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不过是人们先入为主罢了。这些年女帝做的事比我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谁又能说女帝是个坏人呢。说到底，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平民罢了。”
　　“但是谁又会在乎这些平民的死活呢？我会吗？女帝会吗？不，我们都不会。如今的天下只有你和那个剑客会在乎他们的死活，那个剑客做不到什么，他不甘心，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便成了个酒鬼，逃避世俗。”
　　明世隐看着弈星，一字一顿道。
　　“可你还有我，别辜负了我的栽培。”
　　弈星怔了怔，看着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杯。
　　自己其实早该死去，死在那个雪天里。
　　可惜你来了。
　　幸亏你来了。
　　还好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