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医小剧场

　　东大校园俯瞰图像一条蛇杖，很多人疑惑作为一所综合性大学，校区的规划形似蛇杖是不是意味着重点在于医学部？毕竟东大医学部各专业的排名在全国都是顶尖的。
　　蛇杖代表医学由古希腊神话而来，蛇与权杖是为纪念阿斯克勒庇俄斯这位伟大的神医，当年有人问设计师为什么要这样设计？设计师轻描淡写地说因为老子建筑学和公共卫生学双博士学位，这个问题是在90年代问的，设计师已经90多岁，距离东大的建校已经过了半个多世纪了，设计师说：我和梁思成还是同学呢，留学那会经常和他打牌，我和他还有林徽因共事过。
　　蛇杖中部有一个大圆，那是一个圆形的大建筑。学生活动中心，学校社团的办公室和学生活动的开展地点就在这里。三楼的舞蹈室由校学生会管理，陆东风和林杏约在这里练习国际舞。
　　陆东风敲门，心中想着林杏今天会穿什么样的礼服。
　　开门的是另一位女生，一位很特别的女生。
　　开门瞬间，两人面面相觑。
　　陆东风觉得有什么不对，捂一下额头，假装没看到对方，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门牌，3楼303室舞蹈厅，确认没有走错。
　　陆东风用假笑来缓解尴尬，对方用微笑回复。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陆东风在对方开口之前先开了口：“你好……高啊。”
　　这位女生叫刘思思，特点是高，真的很高，目测有175cm，今天还穿了高跟鞋，身高竟然与181的陆东风差不多，陆东风第一次站着与女生平视，以往都是俯视以一览众山小的。
　　“仅仅是高而已吗？”刘思思笑着问。
　　“还很漂亮。”多夸女生漂亮准没错的。
　　“算你还有点眼光。”
　　虽说陆东风对《红楼梦》提不起阅读兴趣，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在《红楼梦》中学到了很多，比如这个撩妹技巧。
　　陆东风笑着说：“学姐我们是见过的。”这句话改自黛玉进贾府时贾宝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吗？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意料之中的回答。
　　陆东风假装沉思：“我在想，是什么地方呢？”
　　“不用想了，白白耽误时间的。”
　　陆东风扣了一个响指，说：“我想到了，是在梦中，‘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陆东风唱起了邓丽君的《甜蜜蜜》。
　　“哈哈哈……”学姐终于被逗笑了，“喂，哥，你这把妹套路真的有一手哎，怪不得能撩到我们主席。”
　　陆东风说：“我和林学姐的关系只言片语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刘思思作沉思状，说：“不过说来，你真的有点眼熟。”
　　陆东风刚看过《三体》，对于平行时空的问题很有兴趣，回答说：“爱因斯坦说过时空是多维的，或许我和你在另一个时空是好朋友。”
　　“不，我觉得是前世，佛教相信人有六道轮回，人死后过忘川时看到彼岸的曼珠沙华，想起今生今世的点点滴滴。然后被灌上孟婆汤，一边回忆一边遗忘，终于把前世忘得精光，但是也有个别没有喝孟婆汤，所以他们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了。有可能我们两前世见过，又恰巧都没有喝迷魂汤。”
　　陆东风暗道：“我他妈这也行？”
　　刘思思笑得很灿烂，说：“我沿着你的故事又编了一个，怎么样？”
　　“姐，就凭你这才华，艺术学院导演系的吧？”
　　刘思思说：“我是文学院古典文学系的。”
　　陆东风终于明白为什么什么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你不去当导演真是可惜了。”
　　气质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似有似无，如军人有一种铁骨铮铮的气质，商人有一种利益至上的气质，而像刘思思这种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有一种清纯和智慧的气质。刘思思除了身高外，长相普通，但是却散发着清新和柔和的魅力，用一句诗来形容，“腹有诗书气自华”。
　　刘思思说：“我岂止在当导演，我还在编剧呢，你进来，给你看看。”
　　陆东风进到舞蹈室，环顾四周。
　　“别看了，主席临时有事出去了，晚点到。还有不要学姐学姐的叫我，我和你是同一级的，叫我思思就行。”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学姐的？”
　　“拜托，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们男生那点小心思用脚指头都能谁想出来。”
　　陆东风摊摊手。
　　“不过你今天的中分很可以，有民国时候大商人的感觉。”陆东风今天偷偷用了张游的发胶，宿舍管理会主任经常出席活动，没有发胶是不行的。
　　陆东风接过刘思思递来的文件夹，上面真的是剧本，就像莎士比亚的话剧那样。
　　剧本的名字叫《杏林春暖》，改自东晋葛洪的《神仙传》第十卷中董奉的故事，大概是说董奉结庐庐山，帮助别人治病，不收钱财，每医好一位重病的病人，就让他栽种五棵杏树，每医好一位轻症的病人，就让他种一棵杏树，几年过去了，杏树多达十万棵，蔚然成林。董奉用杏林结的杏换取粮食，用得到的粮食赈济贫穷的人，帮助来往的旅客。
　　董奉的故事影响至今，人们用“杏林春暖”、“春满杏林”等形容医术高超，“杏林中人”就是医生的雅称。
　　林杏的剧本是想用“情”来打动观众，比如董奉给人治病不收钱，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陆东风说：“这样写很难在5分钟的短视频内博得观众的认可，我觉得要改一下。”
　　“你想怎么改？”
　　“我觉得把董奉演成一位癞子医生比较好，走幽默流，你看活佛济公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酒肉和尚，别人就对他印象深刻了。”
　　刘思思赞同，历经两个小时，经过两人的一番改写，新的剧本终于出炉了。
　　新剧本有以下改变：
　　董奉看病的不收钱的原因：还让不让神仙活命啊，我辛辛苦苦救苦救难还不让我收点钱，收钱就要开除仙籍，这什么道理？这是我的劳动所得好吗？
　　治病的经过：来了一位一直咳嗽的老年人，董奉说咳痰而已，小问题洒洒水啦了，白痰为寒，痰多而稀为湿，舌苔白，脉滑，你的病就是脾不运化湿聚成痰而已，来，我给你一剂二陈汤，效果立竿见影，药到病除。来了一位四肢冰冷，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的病人，董奉说：送来我这里干什么？没有人可以救活他。病人一听这句话差点嗝屁了，家人要抬患者走的时候，董奉说没有人可以救活他是没错的，但是我没说我是人啊？送到我这了你已经可以说是活过来了。怎么救？很简单啊，这个叫亡阳证，附子干姜炙甘草就行。
　　病人来报恩的时候：董奉说干什么干什么？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病人们说：那我们走吧。董奉说：等一下，我说不收钱没错，但是你们见过看病不给钱的吗？出门左拐那边的空地，重病的种五棵杏树，轻症的种一棵。
　　其间陆东风说《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是宋朝的陈师文等撰写的，我们的董奉是东晋以前的，用宋朝时的二陈汤治更前的东晋时期的病，时间逻辑不符合吧？
　　刘思思说：放心了，有多少人懂这个啊？我敢说就算是中医药大学的也很少人知道这个，再说了陈师文等人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是总结前人的药方，说不定这药方在东晋时候就有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做什么事都能找到理由的。
　　陆东风问：“你这样擅改剧本，小组成员不同意怎么办？”
　　刘思思说：“你见过演员和导演争论剧本的事吗？一个团队一定要有领头羊，演戏就要听导演的安排，你一句我一句，猴年马月都不会有结果。”
　　“你们剧本后面为什么还要加上杏仁的介绍啊？还有那个网店是怎么回事？”
　　剧本后面写着杏仁，苦，温性，有小毒，有止咳平喘、防止便秘的功效，想要的小伙伴打开淘宝搜索XXX，有优惠喔！
　　刘思思说：“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普及杏仁这味药的功效，更重要的是赚钱，我们团队制作的是快手视频，偌大一个团队也是要吃饭的，搞点代言费。”
　　“你们‘大众创新’的项目就是搞这个？”
　　刘思思惊讶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吗？”
　　“我现在才知道。”
　　刘思思恍然大悟地说：“你在贴吧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真正原因牛没找到？”
　　“我也在纳闷啊。”
　　“因为我们的短视频都是林杏姐当主角的，我们的短视频在东大有无数迷弟，这下你知道原因了吧。”
　　陆东风只能道歉：“抱歉，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们又不是焚书坑儒的秦始皇，没有强制性让你知道，只能说是我们宣传不给力或者说不够出名。”
　　陆东风掏出手机，打开快手，问：“你们快手ID是什么？”
　　“中医小剧场。”
　　“我靠，我没有看错吧？1200w的粉丝？”
　　刘思思自豪地说：“是你孤陋寡闻了吧？记得双击加关注。”
　　“原来价值50万是真的。”
　　“其实他们评估得不准确，这个号就不止50万了，再加上他的商业价值就更多了。”
　　“你们还缺人吗？”陆东风眼冒金光，额头上分明写着“求收养”三个字。
　　“唉，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啊，家丑不可外扬，我还是不说了吧。”似乎触及了什么伤心事，刘思思明亮的眼暗淡了下去。
　　“不想说就不说了吧。”陆东风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
　　陆东风给了刘思思一种亲近感，让刘思思觉得他们两个或许上辈子真的认识，刘思思还是将困难说了出来。
　　刘思思问：“你读过三国吗？知道开篇的写的是什么吗？”
　　陆东风自诩熟读三国，背都背得出来，“那是一首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刘思思噗呲地笑了，“行了行了，我不是叫你背这个，是接下来的。”
　　接下来的内容是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刘思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当初我们报名大创的时候只是一腔热血，没有考虑到这么成功，当然没有考虑过利益问题，今年上半年有两位大四的学长学姐毕业了，他们要求分红，这下子矛盾爆发了，团队内部许多人早就看上了这个账号的价值，他们要求签分红合同，像公司股份制一样，有人又主张将账号卖出去，得到的钱平分，然后一拍两散。”
　　涉及利益利益争端的问题，陆东风都觉得头大。
　　陆东风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现在内部意见不统一，但是散场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会将这两年的收入拿出来，变卖账号，两年了，是时候散场了。”
　　“同情你们，确实很凄凉。”
　　刘思思哭了出来，“我们当初只是想借助短视频宣传中医知识而已，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钱散场。”
　　陆东风心想：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有一定道理的。
　　纪伯伦说过我们已经走了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出发。现在人人都在说初心，可是初心是什么？
　　陆东风安慰刘思思说：“如果我有能力，我会把你们的账号买下来，保留下你们的团队。”
　　“谢谢。”
　　有钱就能任性，可是我没钱啊，我一个每个月伙食费都要合理算计的人，怎么拿出50万买你们的账号？我也想耍酷，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陆东风很遗憾地收到林杏的消息说老师要开会，安排新生入学的事宜，今天不能练舞了。
　　刘思思擦干眼泪说：“其实压力最大的是林杏姐，她为了平衡矛盾已经心力憔悴了。”
　　“可是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啊，我们昨晚才认识，距离现在还不到24小时。”
　　刘思思说：“你还是有机会的，起码他没有拒绝你，还请你跳舞来着，要知道她拍短视频的时候，凡是有身体接触的她都不拍。”
　　陆东风不知何德何能得到了这份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