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热情的探戈

　　陆东风还是忘了带医用橡胶手套。
　　他今天穿上黑色正装，戴上小领结的时候还记得，但是梳了个三七分后就忘了，当他昂首挺胸走到林杏面前的时候他才想起她的叮嘱：没有礼仪手套就用橡胶手套吧。
　　林杏显然是精心化妆打扮过的，眼影，眼线，修眉毛和睫毛，腮红，樱桃色口红，齐腰长发高高髻起后用玳瑁色的发带缠好，前额的流海用蝴蝶发夹固定好，一身白色束腰礼服，小腿可见肤色的丝袜，穿着白色靴子，整个人如同西方中世纪宫廷的公主，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陆东风上上下下打量林杏的同时，林杏也在上上下下打量陆东风。
　　林杏点头说：“还算有点姿色。”
　　听到来自林杏的认可，陆东风很高兴，尽管这个夸奖像是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妇女。
　　歌曲《漂洋过海来看你》中“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形容陆东风再合适不过，陆东风必须坦白他在镜子前练呼吸时把手套忘记了的事实。
　　“真服了你们这些男生了，叮嘱了那么多遍都能忘记，上次开会我叫部员带摄影仪记录，再三叮嘱还是忘了。”
　　陆东风拧了几下自己的耳朵，说：“下次不会忘记了。”
　　“但愿如此。”
　　林杏从包里拿出一副礼仪手套，说：“我今天也不带了，将手套丢到了一边。”
　　陆东风不好意思地说：“你不带我戴啊。”
　　林杏把手套丢给陆东风，说：“我保证一分钟之内它会被丢到垃圾桶里。”
　　陆东风撕开包装，戴了一只手进去后才知道林杏的意思。林杏的手套是6.5寸的，而陆东风平常要戴的是7.5寸，他戴7.0寸的都觉得很紧，而戴6.5寸的结果是——手套崩地破了。
　　陆东风将手套丢进垃圾桶的同时说：“姑娘是诸葛转世吗？真是料事如神。”
　　“诸葛亮是男的，我是女的。”
　　在这个学校，恐怕没一个男的比你强了。
　　“那就是女诸葛，心如比干多一窍，貌较西子胜三分。”
　　“你说我像谁？西施？四大美女中我不喜欢西施，她是漂亮，但是她的漂亮是用病态来衬托出的，病娇娇的让人易起怜心。”
　　“好吧，我们还是去练舞吧。”
　　“等等。”林杏拉起陆东风的手，说：“有点不干净，你去洗至少五分钟。”
　　陆东风说：“我出来的时候才洗的。”
　　“你中午吃过饭了晚上为什么还要吃？”
　　陆东风嘟囔着往卫生间走去，“又不是公交车上的咸猪手。”
　　“为了防止我的礼服上留下你的手印。”
　　音乐响起。
　　林杏说：“我们先跳一段交谊舞，你不是说会慢三和慢四吗？从最简单的慢三开始吧。”
　　一段过后林杏点点头说：“节奏掌握得不错。”
　　“那是必须的，老师教的好。”
　　“每一位舞蹈师都是艺术家，要是你老师知道你跳成这样，应该吐血而死来了，因为你在侮辱艺术。”
　　“我觉得我跳的很好啊。”
　　“好个球，难看死了。”
　　陆东风跳得真的很难看，他为了不踩到林杏的白靴子上，脚步都往旁边走一点，这样保护了林杏的脚丫没错，但是使陆东风像一只走路的鸭子。
　　林杏说：“你的跨那么大，不累吗？”
　　“不累，我腿长。”陆东风的腿修长，也拜托这双修长的腿，让他的裤缝线没有裂开。
　　林杏说：“你的节奏已经对了，步法纠正一下就行，来，跟着音乐的节奏，你就不会踩到我。”
　　事实上，林杏过分的相信了陆东风，内侧旋转的时候，陆东风先出右脚，想收脚已经来不及，一脚踩上了林杏的左脚，而此时林杏正在退右脚，于是乎，两人翻倒在地，陆东风包围了避免压到林杏，倒下的时候用力侧去一边，差点把门牙磕没了。
　　林杏干脆躺在地上不动了，说：“我小时候学舞也是向你这样笨的，那时候我手脚不协调，老师帮我纠正手势，结果脚就不听话了，纠正脚步，结果手又不听话了。”
　　“那你是怎么克服困难的？”
　　“很简单，每跳错一次，老师就拿着小鞭子往腿上抽，那时候我哭啊哭，可是哭有用吗？还是要练，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的腿上还有当年被鞭子抽的伤疤。”
　　林杏拉起礼服的裙角，陆东风透过肤色的丝袜能隐隐约约看到伤疤。
　　“用斑驳来形容最恰当。”
　　陆东风能体会其中的痛苦，因为他曾经曾经去过少年宫的吉他班。“这简直是虐待，你父母不说什么吗？”
　　“学跳舞的都是这么过来的，父母心疼也得忍，你仔细看大舞台就会发现，舞蹈演员都穿丝袜，你知道为什么吗？”
　　“经过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为了性感，更为了遮掩腿上的伤痕。”
　　“继续练吧，你学过吉他，所有节奏感很强，步法稍微注意一下就行。”
　　陆东风这次踩得对了，但是步伐僵硬，因为他是看着脚跳的。
　　“看着我，我的脸不好看吗？”
　　林杏的妆化得很淡，因为她的脸蛋根本不需简要化妆，陆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女生的脸，再之前是高中时前桌的女同学回头，两人的下巴都磕在课桌上，眼瞪眼地看着，彼此之间能感受到呼吸，可那毕竟还隔着一个桌子，应该有三十厘米吧。
　　林杏说：“你很少和女生打交道。”
　　“对呀，第二次搂异性的腰，第一次是小时候搂我妈妈的。”
　　“没有礼节性的拥抱过？”
　　“没有，和女生是点头而已，再或者就是握手，像拥抱这种这种只有你们接受过先进思想教育的人才有，我们底下的人是很保守的。”
　　“那你舞蹈课的舞伴呢？”
　　“纯爷们，140的胖墩，水桶腰，不对，是水缸腰。”
　　“真可怜。”
　　“对呀，我好可怜啊，快来抱抱我。”
　　此时舞蹈结束，林杏真的抱了一下陆东风，虽然短暂，但是陆东风感受到了温暖，温存还留在他的胸膛。
　　“夺走你的第一个与异性的拥抱，不介意吧。”
　　陆东风说：“很介意。”
　　“吃亏的是你还是我？”
　　“当然是我，这可是第一次。”
　　“可是我可以告你在吃我豆腐，或者说非礼我。”
　　陆东风大呼：“天道不公啊，说好的男女平等呢？”
　　几次练习下来，陆东风重新熟悉了交谊舞的慢三和慢四，用林杏的话说：“你去面试学生会的骨干，绝对合格。”学生会骨干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是舞盲，这样才能领导底下的小弟跳舞，因为校长大人有令，学校直属社团的成员必须会跳舞。
　　林杏朋友的生日会在中秋节当天，还有两个星期，她的朋友喜欢的是探戈，所以陆东风必须在两个星期内学会探戈。
　　探戈属于国际舞中的一种，与交谊舞差不多，但是动作比较严格。
　　林杏想拉陆东风起来跳探戈，陆东风摇了摇头，说：“太累了，让我再休息一会。”于是乎陆东风又躺到了地板上。
　　“真是的，在一个女生面前都表现得那么邋遢。”
　　陆东风说：“在生命面前，尊严不值一提。”
　　“可是很多名垂千古的任务都是为尊严而死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
　　陆东风问：“世界上著名的舞种都是外国的，比如拉丁、桑巴等，中国就没有什么著名的舞蹈吗？”
　　林杏说：“有啊，水袖舞，在电视电影上出现的频率不比国际舞低，你平常看古装剧东女跳的一般都是水袖舞，只是你不懂名字罢了。”
　　“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
　　“失传的是个别著名的舞曲，水袖舞还是现在京剧的重要组成部分。”
　　路东分想了想宫女跳舞的情形，说：“我觉得‘翩翩起舞’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水袖舞的。”
　　“这么说也是可以的，水袖舞的特点就是柔，最高境界就是仿佛没有骨头。”
　　陆东风往林杏抛了个媚眼，说：“你会不会跳？”
　　“我会啊。”
　　“要不跳一段给爷看看？”
　　“我靠，你是我的谁谁谁啊，我是你的家妾吗？你叫跳就跳啊？”
　　“你看看表白墙，我现在还是你的绯闻男友呢？”
　　“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是吗？”
　　“就像白居易的家妾小蛮，不能搂人家的腰，但是看看总可以吧？”
　　林杏说：“这个舞没有道具是没法跳的。”
　　中国古代还有什么好的舞吗？
　　“白居易《琵琶行》里有一句诗‘初为霓裳后六幺’，里面说有两个著名的舞曲，霓裳羽衣曲和绿腰舞，这些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霓裳羽衣舞与后庭花一样是亡国之舞，这个我当然知道，绿腰舞有一部专门的电视剧。”
　　林杏说：“说这么多了，你想学？”
　　“算了吧，中国古代我没见过有男的跳舞的。”
　　“京剧舞蹈演员很多时男的，现在也有一些流行歌手是这个流派的。”
　　陆东风说：“虽说技多不压身，但是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学，学好探戈就谢天谢地了。”
　　林杏打开音响，站在；陆东风前面，就等着陆东风的咸猪手攀上他的纤纤细腰，但是陆东风愣住了。
　　“你在想什么？”
　　陆东风说：“这歌曲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首歌中文名字叫《只差一步》，日常生活中或许听过，就像查理德的《爱的纪念》一样，几乎全国各地的中小学上下课铃声都用，只不过很少人知道是名字。”
　　“应该是一部电影里。”
　　“《辛德勒的名单》？这电影里有插曲。”
　　“我算是看过这部电影，那时是一边玩友谊一边看的，没有记住什么。”
　　“《闻香识女人》？”
　　路东分说：“对，就是这部电影。”
　　“你研究过这部电影？不然你怎么记得住？《辛德勒的名单》起码是得过奥斯卡的。”
　　陆东风看向林杏，似笑非笑地说：“说实话吗？”
　　“当然。”
　　“这部电影的名字吸引了我，我想看看怎么通过闻香气就能识女人。”
　　“男人果然没有个是好东西。”
　　陆东风说：“这也是一种本事，而且很有用处，我闻到了你的洗发水是飘柔，香水是香奈儿的，香水应该是借梁燕学姐的，我在她身上闻到过。”
　　林杏惊讶地说：“学跳舞就没见你又这种天赋，你猜的不错，但是香水是我的，梁燕经常来借用。”
　　“这一段很经典，经典到我看了几遍，就学会注意到这首曲子了。”陆东风把这段用Pr截到了手机里，他拿出手机播给林杏看。
　　中校说打扰了，小姐你介意我们和你同坐吗？我有一种被你忽视的感觉。唐娜说我在等人。中校说他马上就来？唐娜说不，但随时会到。中校说随时会到？有些人随时肯恩会过完一生，你现在在做什么？唐娜说我在等他。中校说介意我们陪你一起等吗？好叫色狼别烦你。唐娜说不，我不介意。
　　林杏看完，说：“只有你这种没接触过女生的才会记住这种视频，你觉得在我们国家有用吗？”
　　“好像没有，上次在食堂我想坐在一个女生旁边，结果那个女生兀自走了。”
　　林杏说：“因为思想观念不一样，大概比我还要开放吧。”
　　有了交谊舞的基础，探戈一点都不难，岂止不难，因为林杏一直在引导他，胳膊怎么放，脚怎么走，只需要完完全全跟着林杏的指示。
　　一曲下来，陆东风感觉自己仿佛练了许多遍，已经有行云流水的感觉了。
　　林杏说：“没有明显的失误了，但是还缺少气质。”
　　陆东风说：“气质这东西是短时间能炼出来的吗，这是长时间受周围环境影响而造就的，小时候是种田的，这辈子永远受种田这种思想的影响，小时候是卖包子的，这辈子骨子里就是卖包子的。”
　　“不，你可以装，舞蹈本来就是一种表演工具，只要你甩头凌厉点，脚步用力点，你就可以把舞蹈菜鸟的事实掩盖掉，就算踩到了对方，你可以优雅地道歉说不好意思你的迷人让我走神了。”
　　直到肚子咕咕叫，陆东风才意识到很晚了，他往窗外一看，路灯已经开了，路灯下有来来回回的人影，永远有些人在忙碌。
　　“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陆东风问：“生日会中餐还是西餐？”
　　“西餐。”
　　“我靠，我讨厌刀子和叉子，一点都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