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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东林古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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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风舟轻而易举摆脱追兵,便施展轻功返回那株大树之下,孰料周围仔细搜索半晌,却未得义子叶麟之踪迹,心下禁不住“咯噔”一凛:“莫非藏匿之处暴露,元军捉他去了?”旋臆度是何因由,旋望西追查。堪堪临至饶州府城外,沿途也没发现任何头绪。正踌躇未决,百思难得其解之时。城内突然闪出一队黑衣骑卫,风驰电挚般迎面驰来。叶风舟忙避开默立路边,候过那队戎装士卒。心下付量:“形色如此仓皇,应是前往支援龙虎山。不知宛儿现在何处,是否已达安全所在。倘若尚未走远,教这队士卒赶上,仓促之下,定然难免一场恶战。莫如悄悄尾随,暗中俟机行事,待将女子们妥善安置,再来寻找麟之。”想到这双足一顿,穿林越岭急追。那队黑衣骑卫快马加鞭,不久进了东林寺内。
  东林寺位于庐山北麓,乃中土佛教净土宗发祥地之一。东晋元兴元年,慧远于庐山般若台之阿弥陀佛像前,并刘遗民等一百余众,立下西方往生之誓愿,行持念佛三昧,因山前东西两坑池塘栽种白莲,故称之为白莲社。
  叶风舟当下扮作游山玩水之人,欲入寺探察一番。有名知客沙弥拦路合什唱喏,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止步。”叶风舟拱手作揖,道:“这位大师请了,在下省亲途经贵宝刹,欲参拜吾佛金身,不知为何阻拦?”知客沙弥趾高气扬,道:“今日多有不便,施主改日再来。”叶风舟不以为然,道:“在下年幼时,曾虔诚许下誓言,逢山欣赏、遇佛礼香,烦劳大师引路。”那知客沙弥三角眼一瞪,道:“说了不便就不便,施主趁早离去。”叶风舟勃然大怒,道:“我把你个娑门逆徒,此处可是佛门净地?”知客沙弥道:“然也。”叶风舟叱道:“既是佛门净地,焉出不教人参拜之语?”知客沙弥直言不讳,道:“今日比不得往常,寺内有贵宾盈门。”叶风舟咄咄相逼,道:“佛曰:众生皆平等。何为贵,何为贱?”那知客沙弥一时语塞,道:“施主切勿动怒,小僧立刻禀报方丈。”叶风舟当即反驳,道:“此乃佛门寺院,哪里来的方丈?”知客沙弥一怔,道:“施主言之何意?”叶风舟振振有词,道:“所谓方丈者:乃道教人天教主,度世宗师,演龙门之正法,撑苦海之慈航,作全真之模范,律门之纲领,非有道之宗首,万万不可立也。大师乃堂堂佛门之高足,为何称为方丈?”知客沙弥挠一挠光头,道:“施主稍候,小僧回禀住持。”叶风舟莞尔含笑,道:“大师,你又错矣。”知客沙弥大为愕然,道:“小僧为何又错矣?”叶风舟倒背双手,道:“所谓住持者:是受过三坛大戒,接过律师传“法”,戒行精严、德高望重,承全体道众拥戴而选的道士。”知客沙弥道:“何谓律师?”叶风舟道:“《唐六典·祠部郎中》曰: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知客沙弥面露羞愧,道:“施主博才多学,令小僧惶恐。”叶风舟道:“不知者无罪,烦劳大师了。”知客沙弥道:“多谢施主,小僧这便禀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称呼。叶风舟道:“凡佛门长老者,可称之为院主。”知客沙弥喏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稍候。”言毕,狼狈转身奔向大雄宝殿。叶风舟双掌合十,随之步入寺门。
  偌大院中亭台楼阁林立,假山流水绵延。许多参天入云的树干上,都拴系着骏马良驹。而先前那队黑衣骑卫,正三五成群的围坐一起大快朵颐,见有人走进,纷纷举目略作端相,依旧边饮酒吃肉,边高谈嬉笑。
  眼观此情此景,叶风舟陡生感慨:“无怪乎从古至今,道教每每没落,诚因太平盛世时,玄门弟子只会隐身养性,如逢乱世,却纷纷下山救民济世。不似这些娑门子弟,盛世时四处结交权贵,得以楼台高筑,玉食锦衣。乱世时却紧闭山门,美其名曰参悟佛法,释迦牟尼建教初衷,他们早已丢失殆尽。”
  忽听有人唱喏,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叶风舟闻诺遂收起心神,举目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肥头胖耳的光头大和尚,步履稳重的走在面前。叶风舟双掌合十,道:“大师有礼。”中年大和尚又瓮声唱喏,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叶风舟坦然自若,道:“在下斗胆,请教大师法号。”中年大和尚道:“老衲法号元辰,不知施主有何贵干?”叶风舟道:“承蒙大师垂问,在下幼年曾许下遇佛礼香之誓言,是以叨扰则个,还望大师见谅。”元辰和尚道:“施主虔心一片,必得十方佛祖庇佑。”叶风舟略顿了顿,道:“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师海涵。”元辰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既为娑门信徒,便是娑门弟子,但讲无妨。”叶风舟道:“暮色将至,行路多有艰难。在下欲借宿宝刹一晚,不知大师能否大开方便之门?”元辰和尚道:“吾佛慈悲,娑门为天下众生广开,何来不便之说,施主可先行殿内奉香,少顷用些斋饭,可到僧舍安歇。”叶风舟合十行礼,道:“南无阿弥陀佛,多谢大师。”说着话,步入殿内。
  大雄宝殿是为寺院正殿,乃僧众朝暮修持之地。所谓大者,包含万有之意;雄者,摄伏群魔之意。因释迦牟尼佛具足圆觉智慧,能雄镇大千世界,故教众尊为大雄。宝殿之“宝”字,指佛法僧三宝。
  叶风舟肃然起敬,信步仰首观望。
  只见一尊数丈之高的释迦牟尼塑像,结跏趺坐于正堂中央:左手横置左足上,名为定印;右手直伸下垂,名为“触地印”。大殿两侧供奉十八罗汉像,一个个横眉怒目,按次就班排列佛祖座下。分为:一宾度罗跋罗惰阇、二迦诺迦伐蹉、三迦诺迦跋厘惰阇、四苏频陀、五诺矩罗、六跋陀罗、七迦理迦、八伐阇罗弗多罗、九戍博迦、十半托迦、十一罗怙罗、十二那迦犀那、十三因揭陀、十四伐那婆斯、十五阿氏多、十六注荼半托迦。释迦牟尼佛祖塑像背后,并列三尊菩萨塑像,分为:骑狮文殊菩萨,骑六牙白象普贤菩萨,骑龙观音菩萨。
  元辰和尚道:“施主请自便,老衲告退。”叶风舟道:“阿弥陀佛,有劳大师了。”元辰和尚合十颔首,率两名弟子走出殿外。
  叶风舟捏起供案三支檀香,借用蜡烛之火点燃,继而跪在蒲团之上,三叩九拜完毕,方肃然起身,道:“大师,何时用膳?”那名知客沙弥回道:“施主若饥火烧肠,不拘什么时候。”叶风舟道:“在下不喜食素斋,大师可否烧些荤腥来吃?”知客沙弥合十唱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乃佛门净地,不得食用五荤五腥。”叶风舟浅然一笑,道:“此言差矣,吾闻道济和尚偈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更何况所谓娑门五腥者:凡指鸡鸭鱼肉蛋等;五荤者又曰五辛:乃薤、蒜、韭、葱、胡荽。寺院庖屋内堆积如山,为何独我不可食用?”那名知客沙弥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个,小僧也不甚了了。”
  叶风舟话锋一转,道:“请问大师,外面都是些什么人?”知客沙弥长吁了口气,转首望向外面,道:“乃饶州府官兵差役。”叶风舟佯装不以为意,道:“怪哉,官兵到此作甚?”知客沙弥回道:“小僧适才无意听言,他们似要寻找什么宝图。”叶风舟故作诧异,道:“荒郊野外之地,哪里来的宝图?”知客沙弥摇了摇头,道:“小僧也觉离奇,只听他们话中之意,说是宝图乃前朝火器秘籍,奉命查找。”叶风舟略一施礼,道:“多谢大师,在下前往何处歇息?”知客沙弥道:“后院僧舍厢房,施主随我来。”
  叶风舟与其步出殿外,道:“天色尚早,大师可否陪在下领略一番这大好风光?”知客沙弥托辞相拒,道:“还请施主见谅,小僧有晚课要做。”叶风舟也不强求,道:“既然如此,就不烦劳大师了。在下信步而行,少顷再来用膳。”那名知客沙弥神色稍微一怔,道:“施主前言饥肠辘辘,何故延迟用膳?”叶风舟敷衍搪塞,道:“无妨、无妨,耽搁不了多少工夫。”知客沙弥惑然打量他两眼,道:“也罢,施主请自便。”遂唱喏而去。叶风舟落座边缘花台,默运“龙吟弥传”功蓄意侧聆。
  寺院中央石桌,围聚五名带刀军官。
  只听左侧一个黑衣校尉嘟嘟囔囔,道:“天地如此之大,那劳什子宝图是尖是圆,吾等见也不曾见过,茫然却到哪里去寻?”上首一个虬须将军萎靡不振,道:“只须灌你的黄汤,无端聒噪什么。”黑衣校尉道:“属下并非抱怨,诚替脱脱禾孙大人鸣冤喊屈。此等莫名差事,怎会落到大人头上,眼下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家园。”
  叶风舟焕然大悟:“原来这位虬须将军,是元廷五品脱脱禾孙。”
  又听虬须将军语气甚为无奈,道:“郡主亲自使令,吾等谁敢违抗!”黑衣校尉道:“说来惭愧,小郡主年方不过二九,却能统领天下兵马,真教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汗颜。但愿属下来世能托生一个好人家,便犯不着为裹腹的五斗米到处奔波。”虬须将军鄙夷不屑,道:“休言来世,凭尔等这副德行,即便轮回三生三世,也托生不到好人家。”
  黑衣校尉蓦地小心翼翼,道:“大人,属下偶闻市井传言,小郡主生父实乃汉人,不知可有此事?”那虬须将军厉声喝斥,道:“住口,私下不可亵渎郡主。”寻思片刻,道:“此事我也有所耳闻,然不知真假。”黑衣校尉道:“属下前年进京,有幸得桂王爷垂爱,与阿勒根山大人王府赴燕,你可知我见到谁个?”虬须将军端起石桌上的酒碗,道:“莫要虚张声势,你能见到谁个?”黑衣校尉磨鬓贴耳,道:“说来恐你不信,属下见到桂王府大郡主了!”虬须将军疑信参半,道:“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武散官,居然能有此等荣光?莫不是黄汤吃多了,大喇喇信口雌黄?”黑衣校尉得意洋洋,道:“大人,属下字字真切,绝不敢有半句欺诳,若是质疑,我可道出大郡主容貌。”虬须将军道:“细细道来。”
  黑衣校尉“咕咚”饮下一碗烈酒,抬手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道:“属下枉活二十余年,从未见过那般女子。大郡主生的真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不亚于天女下凡,我当时一见,竟不敢与其对视。大郡主却平易近人,屈尊给属下斟了三杯黄汤,吓得我战战兢兢,捧起便饮。大人也知我平时酒量,三五坛不在话下。然当晚方饮三杯,便昏昏沉沉如入梦境。”
  虬须将军插科使砌,道:“你这便叫酒不醉人,人自醉!”黑衣校尉心向往之,道:“说来也怪,莫说郡主屈尊斟酒,即便那时叫我去死,只需一句话,属下甘愿割下项上人头,双手恭恭敬敬奉上。”右侧一名青年校尉放声大笑,道:“李兄,酒吃多了罢,世间哪有此等女子,净是胡说八道!”虬须将军摆了摆手,道:“李大人所言非虚,数年前我也曾拜见过大郡主,某毕生志愿,便是能娶像大郡主这样的女子为妻。”
  叶风舟远远心下暗付:“十八年前,桂暮秋已倒在匕首之下。那军官口中所谓大郡主,却是何人?难道桂暮秋香消玉殒以后,桂王又添一女?不对,纵使如此,于今也只二九芳华,怎能生下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小郡主?”他在这听得如坠烟雾,正不得要领之际。
  那厢黑衣校尉又大声叫嚷,道:“如何,张兄弟?赵大人早年业已见过,你还认为是在下扯大谎吗?”张姓青年校尉点了点头,道:“既是大人佐证,想必李兄所言果真。不知小郡主相比较大郡主,相貌孰能胜出?”李姓黑衣校尉不假思索,道:“我自觉难分轩轾,然大郡主绝世风采无人可及!”虬须将军抚髯,道:“诸位,放眼我大元朝野,男子哪个不是气宇轩昂,女儿哪个不是沉鱼落雁。”李姓黑衣校尉道:“天可怜见,叫我今生有幸,还能一近大郡主芳泽,便死而无憾矣!”张姓青年校尉也随声附和,道:“我若能时刻陪伴在小郡主身边,再无旁求。”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娇叱,道:“尔等无事做了么,敢在此胡乱嚼舌?”娇叱甫歇,便见有个身裹粉衣烟裙的妙龄女子,在数十名黑衣禁卫拥簇下,姗姗迈入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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