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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动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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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六年的夏天。
  地址:陆家桥村六组公交站站边。
  我是一个性格柔软且不坚定的人,这一点从很多事情上都能体现出来。比如听从父母的安排早早辍学,进入了社会,又比如两三次在外面混得自由自在的时候又被父母叫回厂里顶替某些忽然缺人的位置。我总是这样,短暂性的抗拒,长时间的顺从。
  在性格上,堂妹与我大相径庭,她天性率真,性格急躁,从不掩饰内心的情绪,总是与大人们的各种安排抗争到底,就比如他妈妈希望她好好学习,所以她就选择了辍学。
  殊途同归,不一样的父母,相同的结果。
  在这之前我曾经劝过她,不要辍学,好好读书。因为早入社会几年,我深刻的认识到,上学真好,不管学习好不好,哪怕是混,我也要在大学里混四年,如果还有机会重新来过的话。
  可惜她从来不肯听人劝的。
  结局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无路可去的情况下成为了印刷厂中光荣的一员,跟在我身边,做一名形同虚设的财务,学着管理厂中的出纳,材料以及催款收钱等等。
  可惜的是,她学得不太好,跟在我身边除了学会打游戏之外,该学的好像一样也没学会,甚至在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屁股烂账,还需要我去帮她收摊子。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总的来说,她做我助手的那段时光,我两相处得很愉快。
  厂里前一任走的时候,我正在寿司店打工,认识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好友,寿司店的老板刚巧给我们三人租了个房子作为宿舍,这时候离开我心里相当内疚,对不起老板的栽培,舍不得新交的朋友,在外面轻松而自由,可是一回去就如飞鸟投入笼,自折双翅。
  不回去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个,回去的理由却只有一个,厂里缺人,父母需要我,那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
  我回去后,很快接手了办公室内各种事物,接件、开单、安排生产、理账、收款,一切都被安排得仅仅有条,我手脚并不算快,但是慢条斯理,不骄不躁的性格却总能够很快地处理好各种事情,除了那一样。
  我没有朋友了。
  厂的位置很偏,成都的北门,三环以外。于父母而言,这是他们半生心血,看上去霞光万丈。于我而言,这就是一个小小的黑作坊,又脏又破。来到这里,除了厂里上了年纪的工人,能打交道的就是些这个厂那个厂的老板,以及一些贪图便宜的拉皮条客户,这些在社会上熬成精了的人物,我应付起来并不算难,逢场客套这种事,我还是勉强挤得出几个笑容的。
  可是我很孤独。
  直到堂妹到了厂里,我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我两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对于彼此的脾气心性都十分了解,我晓得她脸皮厚兼无耻,她知道我人前正经,背后好玩。
  在堂妹离开厂里以后,我最常想起的是夏日凉糕。每天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厂里又闷又热,活像个蒸笼。这时候堂妹就会说了:“哥哥,你饿不饿啊?”她真是温柔而体贴。我就说:“不饿。”
  “那你渴不渴啊?”
  “不渴。”
  “那妹妹去帮你买份凉糕怎么样?”
  我笑着看她,她毫不脸红,大有舍己为人的豪迈之气,于是我说:“辛苦妹妹了。”
  妹妹说:“不谢,20!”
  凉糕一份五块钱,两人各一份也才十块,多的算小费。
  有她陪伴后,我的那份孤独感才渐渐淡去。
  时间来到了一六年的夏天,如果堂妹还在读书的话,这个夏天应该是她高中毕业后的一个愉快的假期,可惜现在却只能苦兮兮的跟我一样受困于小黑作坊内没日没夜的工作。
  这一天,堂妹的一个同学来找她玩,堂妹这天恰好事多,也可能是因为这天太阳大,她不愿意出门,就让我前去接人。从公交站到厂里的路其实不远,也不绕,只是没有明显的路标,地处不正规的工业园区,加之我们那小作坊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挂一个,若没人接的话,确实难以找到。
  我到了公交站前,那公交车还没到,于是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两瓶饮料,可口可乐新出的运动饮料,-水蜜桃味。
  在大夏天的阳光下喝冰镇的饮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我喝了两口幸福,那姑娘就到了。瘦瘦小小的模样,戴了一顶浅绿色的帽子,下了公交便四处张望,我走上去将没动过的那一瓶饮料递给她,她笑笑,跟在我身后回了厂里。
  她是那样乍看之下普普通通并不惊艳的人,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我既不拘谨更无拘束,甚至好像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与堂妹聊得欢快,我间中偶尔插两句嘴,平淡而自然。不过有一点令堂妹极为不满的是,我没有给堂妹买水。她愤怒地吼我:“李云!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人!”
  我毫不在意:“你才知道啊!”
  堂妹的同学在一旁笑眼看。
  堂妹的体内好似有个闹钟,一到三点,这闹钟便会响起,催促她前往凉糕铺子,这一天也不例外,问我要了三十块,便牵着她的同学大步走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目光落在了桌上两瓶上,如果我喝了她的,她应该不会发现吧??
  我并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也并不喜欢恶作剧,往前二十年,我也从来没有要去喝别人喝过的水这种想法。可是那一天,在他们两人不在的那个时间段,我偷偷的抿了一口,她的那瓶。
  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曾想明白,当时为何要那么做,难道是,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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