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人李棠

　　“你小子今天真是命大，老哥两次三番提醒你，你却仍然口出不逊。你可知道当年三营有个百夫长，只因为抱怨了一句‘天道不公’，便被温帅剐了八十一刀，血肉喂狗，头颅挂了一个月。”
　　子夜，李棠的军帐里，那位持刀老侍卫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气鼓鼓的嘟囔着。
　　这位老兵姓赵，也不知随军几年了，李棠平日里与他兄弟相称。
　　李棠此刻也在收拾什么东西，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随意谢道：“多谢赵兄多次提醒，小弟日后一定慎言，慎言。”
　　老赵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做帐前侍卫的，看起来不用上战场，安全的很，实则最容易死。那些元帅将军在大帐论事，咱们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万一管不好嘴说出去点什么，那可就是灭门的罪。”
　　李棠闻言，撇了撇嘴，又漫不经心道：“随意，反正我这一门只剩了我自己，没差了。”
　　说罢，他自被褥中掏出来一卷黄纸。老赵看着，叹了口气，道：“你又要开始了。”
　　那黄纸展开来，却是一卷行军地图，李棠拿着地图铺到地上，专心致志的不知再看些什么，不多时，口中喃喃道:“行军十五日，自鹰悬涧过长柏口，自此下寨，敌军突袭.....战胜之，又行十日，至墨江城.....战一日，胜，夺城......奇怪，奇怪......“
　　说着，李棠不知在哪掏出一支笔，拿口水舔开，圈圈点点。
　　老赵嗤笑道：“你每夜这么研究，研究来研究去，却还只是个执戟校尉。研究地图那是帐内那些大人物的事，你又何苦替他们分忧。”
　　李棠摇了摇头，道：“我在研究明日可以不屠城的可能性。”
　　听到屠城两字，老赵沉默了，久久，道了一声“作孽。”便昏昏睡去了。
　　.......
　　转眼一夜已过，大风挂着雪花拍在帐篷上，发出极为特别的声响。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放亮时，中军大帐已有众军士站毕。温良身着金甲，头顶金盔，在一片雪白中闪闪发光，好一个骁勇猛将。只是一双血红的细眼配上苍白的面庞，显得尤为邪魅。身边站着几个面目狰狞将军，还有一个手摇纸扇的军师。
　　帐下便是万余大军。
　　温良挥了挥手，一个长案，一把金椅被抬了上来，温良一挥斗篷，飘然落座，金盔和金椅一交发出砰的一声响，使得全场更为安静。
　　温良言简意赅，似是说了无数次这种话，已然说乏，或者说内心嗜血的杀意早已按耐不住，只是大手一挥，道了声：“开始。”
　　这二字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感觉，屠城军闻声开始轰隆集结，帐前的几个将军也已然开始狂笑，纷纷抽出自己的佩剑。
　　就在这时，忽然一句“元帅且慢”，止住了温良的步伐。
　　温良的脸色一变，众位将军也是一怔，急寻声音来源，一看之时，却发现说话的是帐前的那个执戟校尉。只见那人眉清目秀，年岁不大，手里紧紧握着长戟，额头上微微在冒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目视前方。
　　说话的正是李棠。
　　温良微恼，身边那个滚圆将军喝道：“大胆，你一个执戟校尉有什么话要说？安敢坏了温帅的好事？”
　　李棠有些发抖，却还是强撑着喊道：“元帅，若此去屠城，我军败矣。”
　　那滚圆将军看了看其他几位将军，众人一阵大笑，道：“无知小子，乱我军心，温帅，似这种无知小儿，不如拖出去放血喂狗。”
　　李棠听此话，心里一急，却似是打通了经脉一般，喊到：“将军，这墨江城，乃敌人阴谋，若屠城，必中计。”
　　“混账小子，在说什么胡话。”这次急的是温良身边那个白袍军师，大军打下墨江城乃是温良采用了他的战略，这小子说出此话，可不是打了他的脸？
　　温良眯了眯眼，道：“你最好说出个一二三来。”
　　说着，便挥了挥手，大步走回了中军大帐。随着他的一挥手，底下的军队轰然而散，不少的士兵都向李棠投来了感激又遗憾的目光。
　　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些士兵面对自己屠刀下那些无辜百姓哪能毫无波澜，只是帅令在上哪敢不从。
　　大帐里，几个将军捉着李棠，扔在了地上。温良冷道：“说。”那个军师脸色阴沉道：“快说，说不出什么来本军师剐了你。”
　　李棠咽了口唾沫，在身上摸索出一张黄纸，正是那张地图。说来也奇怪，这张黄纸一出，自己却不那么害怕了。
　　温良皱了皱眉头，道：“你偷画我军行军图，心怀何意？”
　　李棠抱拳昂首，道：“回元帅，小人自幼熟读兵书，从小便有画地图的喜好，此次出征，小人便一路画了过来。”
　　说着，李棠掏出那支旧毛笔，指着一处道：“元帅，我军半月前曾在长柏口遭遇了骨那国的先行部队，对方人数足有十千，举着沙谷城的旗号，待我军反扑过去时，对方却不战而撤。当时元帅的决断是此兵乃西方沙谷城前去驰援墨江城的支援部队与我军偶遇，但见我军势大便撤了回去，现在想来那军队一没锱重，二没粮车，那沙谷城距此足有五六百里，不带补给，属实可疑。”
　　“而后刘军师断定沙谷城如此驰援，必是墨江城内守军不足，劝将军速进。”
　　这些大人物决策之时，李棠正都在帐外听得一清二楚。
　　旁边那个白衣刘军师摇了摇扇子，道：“正是本军师决策。事实也证明了，这墨江城只有两千残军，取之轻而易举。”
　　李棠摇头叫道：“上当矣！那军队定是墨江城内守军，在诈汝！”
　　白衣军师脸色一沉，喝道：“你这小子好没轻重！”
　　李棠吃了一惊，刚刚在研究地图时早已忘我，竟然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命悬一线，被这一喝倒是清醒了。
　　温良摸了摸下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刘军师，点头冷笑道：“我明白了。若不是他先前搞那么一遭，我是不会信这墨江城只有两千残军的，那队援军让我轻信了。其实这城里其实还有万余守军，在等我入瓮。”
　　刘军师张了张嘴，喏喏道：“温帅......”。
　　温良看着李棠，细眼一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棠抱拳道：“回元帅，小人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