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城

　　北国最高山峰伫立在抬眼望去的天际线上，常年皑皑白雪巍峨壮丽，是王城北方的一道天然屏障。山脚下是延绵广袤的雪峰山林，耸立的云杉层层叠叠的遮蔽了天空，也阻挡了人类更进一步探索的欲望。千里冰封的世界虽晶莹剔透但充满了未知。未知的会更显神秘，加上古往今来的有去无回者各种传闻，更是使得这片森林在神秘的前头得加上了死亡意味。然而广袤的森林代表着丰富的物产，大自然的馈赠必不会少，只要是取舍有方，即便是森林之神想必也不会怪罪。因此雪域森林之外，还是有些许村落的存在。舍不得故土的村民在这寒冷之地也艰难的扎根了下来。靠山吃山，本着敬畏和森林可怕的传说，村民们十分克制，打几只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够一段时间的生活就够了。不往森林深处走，也不打扰别的什么动物，当天就算是没有收获也不多逗留。这是村民和森林的不成文的约定，没有谁会轻易去破坏这套法则。
　　村落往南边不远处，就是王城的北方城镇之一了，雪城。
　　以前的雪城其实也是有主的，只不过其主人去了王城。刚开始几年，其主人还是记得雪城，会让人时不时送来物资和粮食，让人去王城学习交流。慢慢的，也许是雪城愈发严寒，来往的人群愈发稀少。别说送来物资粮食了，就连雪城人都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寒冷边缘贫穷的小镇了。不知何时起，雪城就这样渐渐被人遗忘。雪城渐空了，也渐荒了。城中那座曾经是雪城主人的城堡的庭院里，长满了无人打理而肆意生长的耐寒植被，显得阴森刺寒。沧海桑田，时间的魔力让曾是城中心的古堡演变成无人烟的阴森‘鬼宅’，变成杂草和荒木相互撕咬的‘战场’。
　　直到数日前，一行人打破了雪城的宁静。几辆雪地马车停在了那座旧历风霜的城堡前，几位仆人花了好大力气将眼前堆满倒塌的枯木与其纠缠不清的杂草和厚厚的积雪清理收拾条路出来。车辆终于能顺利的进入庭院，一路风尘总算是到达目的地。
　　接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用那把铜色古朴沉重的钥匙在门洞里拧了拧。便推开沉重的城堡大门，一股十分刺骨的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立即有仆人鱼贯而入，打扫的，清理的，补窗户的，生火炉的，井井有条。只因城堡太久没人入住了，仆人们忙了整整一天才收拾了几个房间出来。壁炉被点燃了好一会房间才没那么冷了。管家这才从马车里抱下来一个小男孩，放置在备好的轮椅上，再轻轻的将毯子整齐的铺在小男孩腿上。推着轮椅，将小男孩的轮椅推到二楼被壁炉烧的最温暖的主卧里。
　　“李伯，这里好暖。雪城真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吗，雪堡是什么模样？”轮椅上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问。
　　管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半响，说道：“是的，白茫茫一片，雪堡也非常高大。”沉默片刻后，接着说：“小少爷，雪堡是个好地方，适合调理身体。”他看了看四周冰凉发青的石壁，头顶连灯都因为时间流逝坏掉被丢弃，连床都烂到无法站立被处理掉了。
　　“李伯，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晚餐到时候就在房间里吃。”轮椅上的小男孩面朝壁炉说到。管家称是，便退了出去，门轻轻关上。
　　此时熊熊的壁炉火焰映照在小男孩脸上，他睁着他那双带着淡蓝色的结膜看不到眼珠子的眼睛，一直“看”着火焰跳动。慢慢的，他嘴角弯了一个讽刺的意味的微笑，一瞬间便消失。突然，他的手紧紧的抓住轮椅，身体却丝毫不敢动，他觉得此刻心仿佛没有跳动了。因为他听到细小的声音叽叽喳喳仿佛在很远也仿佛就在耳边传来。
　　“是个人类耶，还是个幼崽。”
　　“这个幼崽好像受伤了，好像还是个瞎子。”
　　“瞎子是什么？”
　　“瞎子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那我就放心了，我想去他轮椅玩，他看不到我，嘻嘻。”
　　“说什么蠢话呢，人类本来就看不到我们的。”
　　“是哦，可是上次祭祀大人被人类抓住了，说明人类看的到我们啊。”
　　“白痴，那个不一样的......啊人类来了，快走。”
　　声音突然停止，管家的敲门声随后响起，“少爷，您的晚餐。少爷？！”半响无人答应，管家不由得提高声量。
　　小男孩在房间里好像觉得自己刚做了个梦，他不仅听到对话，甚至看到两个小小的人在他壁炉上好奇的打量他。应该是做梦吧，他看了看壁炉里跳动的火焰，觉得应该是自己做了个小小的梦，不然当时眼前的轮廓那么清晰。虽然都知道他看不见，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看不清而已，并不是完全的瞎子。推门而入的管家看到壁炉前安然无恙的小少爷在发呆，长长的松了口气。
　　“抱歉小少爷，未经允许我随意闯进来。”管家表达歉意。
　　“李伯，这个世界真的有精灵吗，就是故事书里的那种比人类小很多的小小人？”小男孩并不在意管家随意闯进来的行为，天真的问道。
　　虽然惊讶于小男孩思维的跳跃，管家并没有直接否定，秉着最诚实的想法说道：“抱歉小少爷，我不知道。”
　　“我饿了。”小男孩似乎离开了脑洞大开的思维空间回到人间。
　　管家立即将手里的餐点放在那张唯一能看的过眼的铺上了自己带来的丝绒桌布的破桌子，还好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不然小少爷至少今天是没地方吃饭了。
　　由于小男孩看不见，所以他的餐盘都是特制的，主食主菜汤品甜点各自有各自的专门的地盘，就算看不见，时间久了自然的知道食物在哪。小男孩吃的很专心，一丝不苟的就餐礼仪很有风范。忽然正在喝汤的他，好像突然呛到了，这是很少见的。管家立即将手帕递过去，小男孩擦了擦嘴巴，说：“李伯，有栗子糕吗？”管家立即回答，有的。作为优秀的管家，执行力必须第一位，他立即离开房间，去取栗子糕。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后，小男孩揉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看那个害的自己喝汤被呛的“罪魁祸首”~他的餐盘边又出现了刚看到的两个小小人。
　　“这是什么啊，好香哦。”
　　“白痴，人类的东西不可以吃的。会死的。赶紧走啦。”
　　一个被自己盘子的美食所引诱，另一个拼命拉走他，奈何拉不动。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两个在那边拉扯，其中一个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死死的攀着桌子边，眼睛都没离开过小男孩的餐盘。
　　“你，想吃吗？”憋不住的小男孩轻轻的开口了，与此同时还有被敲响的门声
　　被吓到的两个小小人，直接滚落桌底，瞬间不见终影。小男孩内心十分可惜。被同意后进来的管家并没有看到小主人的失望表情。认真的将那盘点心放置准确的位置，餐盘的右边，然后往壁炉里轻轻的添了些木柴，保证小主人不被冻到。
　　夜幕后，躺在管家临时铺的厚厚的地铺上，小男孩内心十分雀跃，原来类似精灵的小小人是存在的，他还看到了两次。这似乎是他母亲过世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临睡前，他往桌子方向看了看，其实并不看不到什么。但是他还是很开心，因为桌子角上，他偷偷留了一块栗子糕呢，希望精灵能喜欢。
　　窗外的风雪交加，愈发猛烈，山风的呼啸声中似乎夹杂着某些野兽的低吼。小男孩却睡得十分的香甜，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夜半十分，小男孩的房间里壁炉里木柴只剩星星炭火，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门缝处漏出，在地上匍匐，慢慢的接近小男孩的地铺。接着黑影里幻化出一只手正伸向小男孩，突然小男孩身内迸发的一道微弱的光芒。影子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开始剧烈抖动，直接碰到光的那只影子手直接化掉。影子不想放弃，一直在床铺边缘游走，想找出突破口。突然感觉到好像有危险的东西在靠近，影子飞快从阳台窗缝溜走，不留痕迹。几乎是同一时刻，小男孩卧室门从外面被开启，而开门人并没有直接入内，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地铺上的小男孩，便轻轻关上门，离开。
　　一时间，卧室恢复宁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次日清晨，雪已经停了。天色不再是昏沉色，些许阳光从云的漏缝中撒了些许。有阳光的雪地更加耀眼让人心情多了些雀跃。
　　此时的小男孩心情不太好，坐在窗边的他手里攥着一块栗子糕，哎，难道两次都是梦吗，为什么精灵不吃他的栗子糕呢？
　　接着房门被打开，管家捧着某样东西走过来。
　　“小少爷，这是您母亲给您留的东西，往日不方便，今天我就正式交给你了。”忙完一切的管家此刻十分郑重的将手里的一个巴掌大檀木箱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箱子，他十分清楚往日不方便的原因是什么，以前母亲在世，都是母亲帮他挡住一切，后来母亲过世，虽然管家李伯一直尽力维护他，但是身份毕竟不同，螳臂当车罢了。
　　“李伯，谢谢你。”抱着箱子的小男孩在椅子上重重的鞠了个躬。
　　“使不得，小少爷。”毕竟他是看着小男孩长大的，毕竟有些感情日积月累下来不会是虚的。
　　“李伯，能帮忙把箱子打开吗？”小男孩将手里的盒子抬起，问到。
　　“少爷，这可是您母亲留给你的，怎么能给外人看？”管家有些讶异。
　　“没事的，母亲在世时说你是朋友，我也认为你的朋友。我相信你。”小男孩一脸认真，说到。
　　管家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少爷如此信任，我就不推辞了。”他将小男孩手里的箱子接过来，轻轻拨动并没有上锁的搭扣，一打开便发现里面有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熟悉的字体，一看便知是逝去的大小姐的字体，还是那么好看。他并没有拆掉，而是将信转交给了小男孩，“少爷，这是大小姐给您留的信。”
　　小男孩瞬间鼻子有些酸涩~母亲。“李伯，能将信读我听吗？”小男孩带着些许哭腔。
　　管家接过小男孩手里的信，打开后，看了看信又低下头，神色有些莫名的看了看有着蓝色结膜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的小男孩。接着，房间里传来朗读声，几乎每个字都是传达对儿子的爱。还没读完，小男孩双手掩面，大哭起来，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训斥他失态，终于可以大声哭出来。不知哭了多久，小男孩哭到疲惫的睡过去，管家怜惜将他抱到床上，睡个好觉吧，又将手里的信整齐的摆放在小男孩的枕头边。
　　“母亲。”小男孩在睡梦中，呓语中翻了个身。
　　管家却没有离去，而且绕到餐桌和壁炉边，不知在看什么看了许久，突然顺手在壁炉里添了些柴。接着好像想起什么了踱步到箱子边，他玩味的将手里的箱子打开关上，打开再关上，百般无聊的几个回合后，便把箱子搁置在桌上。突然他几步走近床边，眼神深邃的看着熟睡中的小男孩许久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