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良来到了公交车站牌下等候，今天是大一开学面试，一般学校都会有一些考验，不知道自己等会能否通过……
　　他思绪开始发散……
　　前世上大学前，他就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意识清醒的躺了十年，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如同活死人。
　　后来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
　　前世没上的大学，在这一世算是填补这一经历了，希望一切顺利。
　　尽管此大学非彼大学。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轻的尖嘴女人，和一位面相凶狠的肥胖中年男人。
　　那女人试图将胳膊挽在肥胖中年男人的胳膊里。
　　肥胖中年男不耐烦的甩甩手，挣脱那女人的同时，不经意间，手腕上，劳力士，霍霍生辉。
　　他转过头，不耐烦的神情消失不见，一脸献媚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道：
　　“老婆，我有笔生意要谈……再给我转几万吧……啊，不多不多，十万就行……”
　　黄良目不斜视看着101公交车从马路上行使过来，心底却不禁感慨：
　　“世界会变，人性不变。”
　　等待的人群中走出几位，与黄良先后走到前车门，不约而同掏出手机，刷码上车。
　　与上一世相似的世界……有时候会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
　　大家走过去都是“滴”的一声，尖嘴女人和中年胖子走过去却是“当啷啷……”。
　　前边坐位上一个小男孩问道：“妈妈，他投的是什么？”
　　“硬币。”
　　“硬币是什么？”
　　“现金。”
　　“现金是什么？”
　　“……”妈妈将手机给他，那男孩便不再说话了。
　　要钱的目的未达成，中年胖子心情不佳，听到这个对话，朝着这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稀疏的眉毛，深陷的眼窝，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瞳，让小男孩感到害怕，连忙低头玩起手机。
　　车内人满为患，刚上来的这波人被堵在了门口，黄良不愿向前挤，不动声色站在最后。
　　司机师傅站起来大声喊：“往里走往里走！中间的再往里走！”
　　人潮象征性动了动便偃旗息鼓。
　　中年胖子刚好在旁边，似是觉得他声音太大，直勾勾地盯着司机，眼中的厌烦毫不掩饰。
　　司机的声音被这冷眼卡在喉咙，冷着脸坐了回去，一顿操作，车缓缓行驶起来。
　　黄良站在人群里，手扶着把手，视线穿过车门的透明玻璃，看着外面不断更替的街道与行人，伴随着轻微摇晃，他开始构想等会学校面试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的存在，武者是顶尖人才之一，是中坚力量之一，也是一种普遍职业。
　　任何学校的武术生考核无非三点。
　　一，看武力，二，看武德，三，如果这两者都不行，那就看未来的发展和潜力，换言而之，就是看背景和天赋……
　　之前在手机上并未搜寻到有用的线索，仅搜索出来一些让人放好心态的帖子，还有的说沟通很重要，要保持自信……
　　可沟通这一点恰恰是我的弱项……
　　值得庆幸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些底牌，我好好发挥问题应该不大，虽然我跟这具身体还未完全融合……
　　自我介绍的腹稿还需要再打磨打磨，昨晚研究了两个小时，总感觉字不达意……”
　　就这么琢磨了一路，快到的时候，思绪被一个尖细的叫骂声打断。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怎么开的这么慢？！”
　　黄良转首，很多人都在盯着那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而他那不比米粒大多少的黑晴，正死死盯着正在驾驶的司机。
　　“你嘴里进屎了是吗？”年轻司机边开车边回道。
　　中年胖子将两边人拨开，冲了过来，一巴掌打在司机后脑勺上，车也随之晃了一下。
　　他使劲用手指点着司机脑袋，威胁道：“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尖嘴女人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对司机炫耀：“要不是我们价值一百多万的玛莎拉蒂今天限号，谁会坐这破车！”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胸膛起伏，气有些不顺，但还是选择隐忍，只是声若蚊蝇的嘀咕：“有玛莎拉蒂你不会打的吗？我特么还有私人地铁呢……吹牛谁不会……”
　　尖嘴女人仿佛听到，愤愤不满道：“你在念叨什么？你看你这副怂包样，就是一辈子开这种破车的命！还在背后嘀嘀咕咕……我看你就是人渣，有妈生没爹养的玩意！”
　　司机怒气冲顶，脸色发红，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发青，终究还是选择隐忍下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别惹我……”
　　“哎！惹你怎么了！我就惹你了，你怎么样？你动动我试试！
　　敢动我一根汗毛，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开电动轮椅！你买不起我还能免费送你一副！呸！”尖嘴女人叫骂着，冲司机背后吐了一口痰。
　　黄良本来是不想管的，一是前面还隔着两个人，不方便，二是，他以为前面的人会站出来帮忙。
　　但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他拍了拍前面挡住他去路的那人肩膀，对方转过身来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抱歉，让让。”黄良说道。
　　青年正了正头顶黑色的棒球帽，眼前这位颇为俊俏的帅哥，嗓音充满磁性，浑身上下有着不似这个年龄的沉着与冷静，他下意识的与对方换了位置，看着对方的背影，他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认为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能做什么，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并不简单。
　　奇怪，大晴天的，这个少年怎么拿着一把黑色的直杆雨伞？还提着一个空空的手提袋？
　　用这种伞遮阳还真是罕见……无论怎样，实在不行，等会还是出手帮忙吧，但万一那一身名牌的胖子有很深的背景……他又开始纠结，心神不定。
　　突然，黄良又转过身来，对他说：“我知道有些唐突，可否借你帽子一用？”
　　他不明所以的将黑色棒球帽递给对方，摘下帽子后，光秃秃的头顶便露了出来。
　　“谢谢，等会还你。”
　　黄良不会知道这个光头青年心思如此复杂，他将帽沿压低，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身走到近处，尖嘴女人还在喋喋不休，中年男子抱着双臂趾高气扬。
　　黄良停在一旁，伞尖戳在车内地板上，双手叠放在伞把，仿佛一位老人拄着拐杖。
　　尖嘴女子骂司机的气势一顿，对黄良说道：“你干什么？想多管闲事啊？”
　　肥胖中年男人向前一步，气势散发开来，众人顿时大惊。
　　哗――原本拥挤的前车箱，顿时变得空闲起来，人们都向后挤去，后面有人些看不到前面，便伸着脖子，踮起脚尖，还有人扶着杆站在凳子上。
　　人群中有年长者说道：“这胖子竟是武师三段！”
　　“武师三段？拉出来，与一般的大学武术老师有一拼了！”有人回应。
　　“那少年不知是几段？”
　　“这你就不懂了，武术界有句俗语，不上大学，不入武师。
　　看这少年也就十五六的样子，说他武徒九段，都算是绝顶天才了。
　　但胖子境界摆在那里……”
　　老者说着，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如果真打起来，最多一个回合，这年轻人必败！”
　　众人沉默。
　　在胖子的境界威压中，黄良并无所动，回尖嘴女人道：“我并不想多管闲事。”
　　那尖嘴女人一愣，为开口大骂而提上来的劲，一下子松了，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黄良话音一转，说道：“然而你俩却欺人太甚了，你们这样的行为，不仅是对司机师傅人格的践踏，更是给一车人的生命，以及交通安全制造隐患。
　　这不是你口中所谓的闲事，而是刑事犯罪未遂！”
　　黄良看着司机，说道：“公道自在人心，麻烦你先停车。”
　　司机将车靠路边停稳后，看了看黄良，反而还叹口气，劝他：“你下车吧。”似是不抱希望。
　　中年肥胖男盯着黄良，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嗤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着便抬起纹着花臂的胳膊，去摘黄良头顶刚借来戴的帽子。
　　黄良手腕翻动，手中的雨伞摇摇晃晃的打向对方的手臂。
　　中年胖子看了一眼便笑了，这种力道别说打他，就是打刚才座位上的小男孩都未必会疼。
　　“啪！”
　　胳膊如触电搬缩了回来，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连个红印都没，整只胳膊却不断发麻，难以发力！
　　众人惊呼，有人想起老者之前的话，追问道：
　　“这算是一个回合吗？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那老者捏了捏下巴的胡须，思索道：
　　“没想到……如果我没有看错，此子竟学了及其难练的《佛山鬼伞》。”
　　“佛山鬼伞？”有人疑惑道。
　　“佛山黄飞鸿可曾听说过？这伞功则是由此演变而来。
　　此功讲究以巧破力，以点击面，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这门功法，对武者的境界要求并不高。
　　但要求武者，对出手时机的判断要不差分毫，应变要机敏迅速，力道把控则要点到为止，多一分则痛，少一分则痒，不痛不痒，是为麻。
　　这才是这门功法的艰难之处。
　　就这三点，可以说，练成者寥寥无几。
　　但你们也不必抱太高期望，这胖子武师之境还未真正展开，再加上方才大意，并未出招，一旦他全力以赴……”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尽管有精妙武技，但三招之内，这年轻人必败无疑。”
　　…………
　　中年胖子捂着手臂，听到老者的话心头大定，狞笑道：“你小子有点东西……不过，刚才是我大意了，境界的差距，不是你能抗衡的！”
　　武师之境才有的元气从中年胖子体内散发，衣物无风自动，双腿微曲，一个闪身，他如狗熊搬扑向黄良。
　　黄良像是喝醉搬脚步切咧，侧着身摇摇晃晃躲了过去，错身之间，伞把勾住肩膀，借其前冲之力，将他正过身来。
　　“我并不想跟你打，只要你俩向司机道歉，此事则了。”
　　“痴心妄想！”
　　胖子元气爆发，一身肥肉让其不够灵活，但胜在力道凶猛。
　　只要一下！只要让我打中一下！
　　贴身近身，双拳大开大合，如同陨石降落。
　　在勇猛的攻势之中，黄良往往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恰巧避过，每当避无可避之时便用伞招巧妙化解，一时间双方打的有来有往。
　　黄良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给人摇摇欲坠之感，却从未真正倒下。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
　　有人回过神来问道：“老师傅，你不是说，不出三招，这年轻人必败无疑吗？”
　　老者也是目瞪口呆，快将胡子拔掉也不自知，此刻回过神来，悠悠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看，如果我看的不错，这胖子使的正是《金刚拳》，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子。
　　但问题就出在，这胖子的境界上。
　　他这招式，有力无意……
　　他并不是真正的“武师之境”！
　　我可以断定，他是通过药物达到了‘武师之境’，空有武师之力，没有武师之意。
　　而招式有‘意’才是武师的标准，招式缺意则没有灵魂……
　　真是因为这点，这年轻人才能凭借一身巧劲，与对方不相伯仲。
　　但这小哥也不容乐观，他看似轻松写意，其实精神紧绷，这样状态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胖子毕竟高了一个大境界，从持久的角度来讲，这年轻人落败，也是必然！”
　　正在众人说话之际，胖子久攻不下，心急如焚，招式走型，中门大开，黄良看准时机，趁他挥拳之际，伞尖斜上四十五度，戳中对方腋窝的“极泉穴”，那胖子吃痛，不得不将手迅速缩了回去。
　　黄良乘胜追击，伞尖所击之处，皆是要穴。
　　以手起刀落摧古拉朽之势，将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被打之处僵硬无比，元气不通，胖子越打越憋屈，几个呼吸之间便鼻青脸肿，双腿无力，瘫倒在身后的座位上。
　　黄良趁机收伞，淡然道：“我说过，只要你道歉，此事则了！”
　　众人被一幕震惊！
　　纷纷都向老者望去。
　　老者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吹胡子瞪眼道：“各位，说实话，我说过这胖子境界有水分，但没想到水分这么大！
　　实战经验简直少的可怜！
　　看来是有权有势，很久没有实战。
　　但凡他再撑一会，稳住打，这小哥绝对翻不了盘！
　　当然，我并不是不想这小哥赢，只是做为‘武术爱好者’出于常理的判断，这小哥实在是让我找不到赢的理由……
　　但你们切莫松心！
　　像胖子这种凭药物，就能入武师境的人，定有些宝贝或后手。
　　你们看！”
　　只见中年胖子从口袋掏出了一颗丹药吃下。
　　老者惊道：
　　“是‘武意丹’！
　　此丹，有补充武技之意的功效！
　　吃下这颗胶囊，则短时间内，真正发挥武师之境！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这小哥，不出一招，必败无疑！”
　　有人担心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帮忙？”
　　旁边人说道：“武者打架你去帮忙不是找打么。”
　　众人再次沉默。
　　黄良皱眉，他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老者说话，句句属实，自己的招数确实是《佛山鬼伞》，但他不知道的是……
　　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武道废柴，他有个特别修炼的方法，让人匪夷所思。
　　但那个方法，在帮他修炼到武徒九段时，就暂时不管用了，短时间无法突破武师之境，转而专研武技。
　　这武技在前主身上，发挥的并未尽其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穿越过来，这武技则如臂挥使，发挥的淋漓尽致。
　　黄良猜测这是自己的精神力与原主的精神力叠加有关……
　　自己是穿越而来，精神力异于常人，就这么打，打到天黑也没事。
　　也正因为精神力过于敏锐，他突然感觉这一切很是奇怪。
　　首先，车门大开，无一人下车，从人性的角度来讲，这其实很不正常。
　　趋利避害是所有人的共性。
　　爱看热闹的人是多，但怕麻烦的人其实更多。
　　只是看热闹的人比较明显，怕麻烦的人早早溜了，不易察觉。
　　并且这群人，没有一个报警的……很反常。
　　其次，车外，街道无一行人，道路无一车辆，空空旷旷，街面上的店铺甚至齐齐关门。
　　正在思索间，那胖子大吼一声：“看招！”
　　恍惚间，黄良仿佛看到了两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有一种大难临头，避无可避之感，顿时心生恐惧。
　　这就是武技之意……
　　那老者判断的也没错，要是之前的黄良，可能还真要败在这一招之下。但这种程度的精神影响，对于穿越而来的黄良来讲，还是不够看。
　　他眼睛一迷，双目中有精光闪过，凭借过人的精神力，景象在眼前消失，脚尖轻点，身形摇摇晃晃间躲过了胖子功来的双拳，并顺力来到其身后，一个手刀，砍在胖子脖颈，对方晕厥过去。
　　沉默，车内弥漫着一股极端的沉默。
　　那老者像丢了魂搬，喃喃自语：“没道理……没道理……为何武师之意对他无用……”
　　尖嘴女人早以看傻，此刻大气不敢出。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但是，此地也不易多待，黄良压低帽沿，指着司机，对她说道：“你向他道歉，得到他的原谅，此事则了。”
　　“啊！好，我马上道歉！”尖嘴女人反应过来，对着司机一边鞠躬一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求求你原谅我……”
　　“哼！”司机板着脸，说道：“看在这小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黄良皱眉，这女人反应也不正常，正常来讲应该撒泼打滚，口喊杀人，扮演弱者，博取同情，这才是泼妇的惯用伎俩。
　　而她与胖子一身名牌，就算车限号，坐公交车的可能也不大，怎么刚好就让自己遇见……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刚刚明媚的天气，不知何时变得暗沉，伴随着斗大的雨水倾盆而落，天边雷声轰隆隆作响。
　　黄良转过身，下车，撑起提前备好的雨伞，他昨晚看了天气预报，知道这个时段可能会有阵雨。
　　他不喜欢脱离计划的变化，这个地方让他感觉不舒服。
　　门口那借他帽子的青年也跟随他下车，黄良低声说：“跟我去前面，等会把帽子给你。多谢。”
　　司机走到车门送他：“小哥，真的谢谢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谢谢，谢谢……”说着伸出手想握手致意。
　　黄良转过身，隔着雨幕与司机握了握手，说道：“你是新司机？”
　　对方一愣：“不是啊，开了有段时间了”
　　“你的手掌很嫩。”
　　“我平时爱带手套。”
　　黄良神情在棒球帽的掩盖下难以琢磨，他点点头：“因为我舅舅也是公交车司机，跟你一样开101，手掌很粗糙，所以觉得你是新来的，你的方法很不错，回头我也让他用用。
　　我看到你受欺负时，便想起了舅舅……”
　　“哈哈，是吗。”司机挠挠头。
　　“你不问问我舅舅是谁吗？毕竟在一起干活你们都认识。”
　　“阿，对，你舅舅是谁？”
　　“他干了十来年了，现在职位是你们车间主任，你想起来没？”黄良提示他。
　　司机敲了敲脑袋，一脸苦闷道：“嘶~我还真想不起来，你别笑阿，我只负责开车，主任叫啥我还真没有了解过……只知道姓黄……是不是那个不胖不瘦的，脸上还有颗志的那个？”
　　黄良表面不动声色，可内心的疑虑却越发沉重，司机说的就是模凌两可，可有可无的特征，从对方的回答中，他确定了一件事，司机知道自己姓黄。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对的，他是姓黄，叫黄小明，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其实我没有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