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祖安少年

　　“动作快点，海兰，快跟上！“
　　话语间，四只瘦小的身影在一根长长的管道上奔走，绿色的苔霉附着在管道表面，映射出下方工厂区绿色的荧光。
　　祖安的炼金工厂彻夜喧嚣，齿轮绞动不断发出“咔咔嗤嗤“的声音。培养塔的玻璃窗和烟囱中，绿色的光芒闪烁，象征着祖安伟大的科技成就。
　　各地的资源汇聚到这里，在炼金炉内被重新利用、转化。
　　但资源总会过剩，伟大的科技也会有被替代的一天，它们很可能会被随手抛弃，只要物主认为它已经失去了价值。
　　工厂区就是这些宝贵废弃物聚集的地方。而由此，也诞生了一个以拾荒为主的职业——地沟拾荒者。
　　四个小孩此行的目的，就是戏弄那些踩着高跷的拾荒者，并尽可能搜罗一点废弃资源，或许还能换几个银轮来花。
　　为首的孩子是个大个子男孩，一头暗红色碎发，淡黄的眼眸写满了不羁与坚毅。他是这四个人中的“老大“，组织一切能彰显“祖安气质“的活动。
　　他的手脚很利索，仿佛脚下不是圆滑的管道而是自家的地板。
　　队伍中间的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同样拥有一头棕色长发，眉眼极其相似。
　　被叫“海兰“的男孩子被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的手脚仍有些笨拙，踩在管道上宛如一只缺了条腿的海鸭。
　　“小海兰，再慢一会就没好东西给你捡喽！“一个棕发女孩回头笑道。
　　“速度有时比不上眼力，阿尔薇。“海兰用湛蓝色的眼眸瞟了一眼女孩。
　　他不敢多看前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脚，生怕一个错步摔进下方的烟囱里去。
　　管道的尽头是一片低矮的棚屋区，简易铁皮覆盖的棚顶落满了灰霾，几名炼金工人从檐下匆匆走过。
　　“准备好寻宝了吗各位？“红发男孩轻笑一声，跃跃欲试。
　　几人顺着通风管道滑了下来，然后飞速钻进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管道上的灰色污渍蹭在了海兰褪色的衬衫上，十分难看。
　　“该死，回家又要被骂了。“海兰低头叹了一口气，再抬头却发现另外三人早已跑远。
　　“时机与速度成正比，小海兰！“
　　海兰攥起拳头，鼓着腮帮子往前走，暗暗对自己说话:“只有细心的人才能找到宝藏，一定要比他们收获多，加油！“
　　祖安工业区内各色建筑纷错而立，小巷四通八达，不明的工业垃圾被丢弃在角落里，发出阵阵恶臭。不时有老鼠从脚下窜过，溅起一线污水。
　　海兰走在巷子内，眼睛一遍遍扫过周围的环境。可惜的是，尽管他没有走伙伴走过的路，却依然没有发现什么样有价值的东西。
　　“碎掉了的机械轴承，一管过期了的调试液，还有一只死掉了的老鼠……“
　　海兰数落着面前的杂碎，一脸无奈。
　　突然，从他身旁的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就像是被自己曾经打翻的橱柜。
　　海兰瞳孔一紧，连忙躲到巷口旁，只露出一对眼睛，悄悄观察黑暗里发生的一切。
　　“原来是一个可怜的拾荒者。“
　　只见一个踩着高跷的瘦弱男人惊慌地跑向巷口，他的身上披挂着缝合过无数次的各色布料，双臂紧紧抱在一起，仿佛在保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看起来那是好东西。“海兰暗暗想着，“如果能得到它怀里那个宝贝，就能回去给他们好好炫耀一番了。“
　　他随手拾起一根生锈了的长铁管，蹲在阴影中，只需用手一挥铁管，就能将那人扫倒。
　　一步，两步，三步……拾荒者在踉跄着接近，并不停的回头望着。
　　海兰很紧张，额头细汗密布。他总觉得这样做不对，但是又极其想证明自己。
　　最终，在木高跷击打地板的声音达到最大之时，海兰翻过身，用棍子朝向那两根细腿扫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拾荒者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布兜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个试剂模样的东西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
　　那是个玻璃试管，两头都被熟铁包裹着，试管内流淌着绿色的液体。
　　海兰趁拾荒者摔倒之际，捡起那管试剂，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对不起！“海兰大喊着，消失在了街巷的拐角处。
　　而那瘦弱的拾荒者则躺在原地，没有动弹，仅仅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丢掉的不是什么宝贝，而是自己连夜的噩梦。
　　抱着抢来的试剂，海兰在集合地点等待自己的伙伴们。
　　戏弄拾荒者是祖安少年们成长的必经仪式，仪式还包括四肢健全地爬上老饥饿钟塔塔顶、割一个男爵手下的钱包、扒尖啸（海克斯动力电梯，连接祖安和皮尔特沃夫）。
　　海兰认为自己还做的不错，算得上是名不错的祖安少年了。
　　在机械的轰鸣声和飘荡的灰霾中，他的几名伙伴陆续回来，无不是灰头土脸，但又各有收获。
　　“哈哈哈，多亏我身手好，那个监工到死都不会知道是谁偷走他了的过滤器的！“红发詹森挥起自己手上的一副铁质滤器，洋洋得意。
　　滤器是底层祖安人民无不需要的东西之一，它将人脆弱的呼吸系统与致命的炼金废气隔开，有效维护了人体的健康。但是由于价格较贵，拥有率并不高。
　　“竟然明目张胆地偷东西……“海兰自己小声嘀咕着，不知该如何评价詹森的行为。
　　但这里是祖安，自我利益才是终极信条。
　　“你不打算自己留着吗，那可是……“阿尔薇问到。
　　“不必，再多的苟延残喘也不如几日酒馆之乐啊，你们说呢？“詹森吹起额前一缕碎发，跨步走上了回家的路。
　　真是潇洒呢，海兰暗想。但如果是自己得到了滤器，一定会拿回家带给自己务工的父母的。
　　自从父母收养了自己，家中的负担进一步加重。每一天望着天空中灰蒙蒙的雾气，海兰都会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总感觉，他生来并不属于这个灰暗的地方，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召唤自己。
　　“不要发呆，准备回去了，海兰。“谢尔薇拍拍海兰衣领上的灰尘，冲他微笑着。
　　谢尔薇是阿尔薇的孪生姐姐，性格比妹妹成熟许多，很会照顾人。
　　“好的。“海兰把手伸进裤兜里，攥着那管试剂，想要把它拿出来。
　　就在此时，一阵激烈的叫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抓住那几个小杂种，竟然敢偷老子的滤器，活腻歪了！“
　　原来是丢掉滤器的监工找上来了，他还带着手下一帮炼金工人，气势汹汹。
　　“快跑！“四个小孩来不及逗留，纷纷踩上废罐堆，向通风管道上攀爬。
　　阿尔薇边逃边骂着詹森，那个自大的家伙。
　　海兰依旧跑在最后面，他手脚慌乱，几次险些从通风管道上掉了下来。
　　但是炼金工人们更是笨拙，那管道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抹了黄油，根本无处可登。
　　“一群蠢货。去死吧，小偷！“
　　监工鼓起胀红了的胖脸，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海克斯卡宾枪，瞄准了孩子们的方向。
　　随着一串清脆的枪响，绿色的火舌从枪口喷出，炼金子弹飞向孩子们离去的方向。
　　虽然双方已经离得够远，但还是有一颗子弹呼啸着向海兰射来。
　　所幸的是，子弹只是射中了他脚下的管道，爆起一阵火花，然后弹向一边。
　　听到子弹在脚下爆开，海兰心中陡然一惊，双腿突然软了下来，歪着身子就要摔下去，虽然已经过了工业区中心，但十几米的高度仍会让他粉身碎骨。
　　“不！迦娜在上！“海兰绝望地喊到。
　　突然，一阵烈风从管道下方吹来，宛如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海兰重新托上了正轨。
　　那风清澈无比，宛如来自皮尔特沃夫上方洁净的天空，丝毫没有呛人肺腑的霾味。
　　“感谢迦娜！“海兰用手抚摩着胸前的青鸟徽章，长吁一口气，然后小心跟上了其他三人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