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朝天阙

　　京都，东市。
　　一人头悬挂于东市街头，血淋淋的大字附在人头下方。
　　“杀够少监一十六，少监不够少令凑。”
　　极具震撼的场景，哪怕是二次出现，也还是让百姓们叹为观止。
　　此前不少人都以为凶手不过是弄个大的噱头，杀一个人就完事了。
　　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这句话并非虚言。
　　闹市之中，茶馆内热议不断。
　　“嘿！这出好戏看来是很难收场了啊！”
　　“这次死的又是谁？有人认识不？”
　　“听人说好像是将作监的莫少聪莫少监，官职与昨日那戚少监相当。”
　　“此事大有蹊跷，昨日我听说凶手已经自首，为何今日又有命案，莫非那自首之人不是凶手？”
　　“很有可能，昨日我也听说了凶手主动投案的消息，本以为是假消息，如今看来，消息定是假的。”
　　“这下朝廷可有的忙喽，官员一个接一个的死，真是大快人心。”
　　“这个莫少聪可是一个狗官？”
　　“被杀了定然是狗官啊，虽然没有证据，但此人也经常出没各个青楼，若是清官，何来银两消费？”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叫戚少邡，一个叫莫少聪，他们被杀，是不是因为名字里面有个‘少’？”
　　“你关注的重点还真是奇特！”
　　“希望那个侠士聪明些，多杀几个狗官，最好是不被朝廷抓到。”
　　……
　　再次爆发命案，京都衙门可谓是焦头烂额。
　　昨日投案自首的陈小刀也再次被提审。
　　牢狱之中，陈小刀身上带着手镣脚铐，披头散发地缓缓走进了审讯监。
　　与此同时，总捕头晁立也已然坐在其中打量着陈小刀。
　　昨日他已经提审过陈小刀了，陈小刀也对作案事实供认不讳，甚至将作案细节也全盘托出，与他们所掌握的线索不谋而合。
　　种种证据都表明戚少邡就是陈小刀杀的，并无第二个人参与。
　　不过根据他多年办案经验来看，此案并不简单，即便是陈小刀自首，晁立也没有掉以轻心。
　　而且刑部从昨日就开始调派人手，对京都所有少监和少令级别的官员实施监察，这就足以证明凶手那句猖狂言论并非虚言。
　　今天莫少聪被杀也算是证实了这一点！
　　“晁捕头，怎么今日还来提审我，难道昨日我交代的还不够清楚吗？”陈小刀皱眉道。
　　“幕后主使是谁？”晁立问。
　　“？晁捕头，我都说了，我与戚少邡是私仇，他害死我妹妹，我杀了他，这很合理吧？”陈小刀道。
　　“那为何要写下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晁立问。
　　“心血来潮，有感而发。”陈小刀笑道。
　　“今日东市，将作监少监莫少聪惨死，死状与戚少邡相同，都是被人割下首级，现场也留下了你写的那句话，说你们不是同谋，你觉得会有人信吗？”晁立凝视着陈小刀的面容，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莫少聪？这人我认都不认识，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明显是有人模仿作案，可不能算在我头上。”陈小刀摇头道。
　　“模仿作案，呵呵呵，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两起案件相隔不到十二个时辰，凶手不仅摸清了莫少聪的行程路线，杀完人后还将首级带到东市悬挂在栅栏之上。
　　“若不是与你联合作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带首级行走于京都之中，这分明就是你们提前谋划好了的，现在看来你的投案自首，应该是为了分散衙门的注意力吧。”晁立道。
　　“晁捕头，这你可就冤枉人了，兴许是那凶手本来就想杀这个人，见我弄的动静大了之后，于是就想杀完人，然后把锅扣在我头上罢了，幸亏我投案自首了，否则照你这么推理，我岂不是要冤死。”陈小刀委屈道。
　　“陈帮主，真相我们很快就会查出来，说真话会让你减轻罪责，一味的胡搅蛮缠只会让你万劫不复？”晁立道。
　　听到这句威胁，陈小刀脸色骤变，他冷哼一声，“万劫不复……晁捕头，你失去过重要的亲人吗？你懂那种相依为命转眼间却生死相隔的感受吗？当我知道我妹妹是被那个畜生害死，他仍逍遥法外，而你们这群捕头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时，我才知道，杀人者不偿命，与我而言才是万劫不复！”。
　　晁立无言，摆手让手下将他带走。
　　从陈小刀身上，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不过陈小刀口中所说的戚少邡杀害了他的妹妹，这倒是给了他破案的灵感。
　　如果陈小刀背后另有主使，那么他就肯定知道陈小刀的弱点，进而也就能利用陈小刀的弱点，让他心甘情愿的当凶手。
　　“来人，随我去杨府走一趟！”
　　……
　　朝天阙，朝廷最神秘的部门，其实简单点就是抓妖抓鬼的机构，这京都之内有无数妖鬼潜伏，有的是为了杀人食魂魄，有的则是利用各种手段来窃取情报。
　　不过朝天阙权力还是挺大的，傅清虽然从未跟这个部门接触，但耳濡目染之后也发现这个部门其实就跟古代的锦衣卫差不多，区别就在于锦衣卫是监察百官，而朝天阙更侧重于抓捕外族细作。
　　当然，一旦这些外族细作与朝中官员有勾结，那朝天阙也有权力先斩后奏。
　　别看朝天阙无人上朝，似乎不在政治中心，但百官只要提到朝天阙，无人不是心惊胆战。
　　傅清虽然是个王爷，但手中权力甚微，想做点事也难免有掣肘的时候，朝天阙是个不错的选择，否则他也不会欣然接受他二伯的任命！
　　听说朝天阙的掌舵人是他二姑，但二人并不熟络，十多年来也就见过两回。
　　第一回是出生之时，第二回则是他爹葬礼之时。
　　明面上是亲戚，其实和陌生人没啥区别。
　　一路坐着马车，傅清终于来到了朝天阙的府衙。
　　还别说，相比起其他府衙，朝天阙的府衙就气派多了。
　　光是这敞开的大门，都至少有三四十米高，站在门前便宛如蝼蚁望着大象，瞬间感觉自己极为渺小。
　　“可是宣王殿下？”
　　马车刚到，朝天阙门前便迎来一人，此人身着青色长袍，头上却缠着一条紫色发带，让有些朴素的造型多了些奇怪的气息。
　　“兄台怎么称呼？”傅清抱拳问。
　　“在下裘一，奉乐平公主之命前来接殿下。”裘一道。
　　“有劳。”傅清道。
　　“请！”裘一侧身让傅清先行，身后跟随的小溪他也没有过问。
　　走进朝天阙府衙，裘一便开始给傅清介绍起了朝天阙方方面面的事宜。
　　“朝天阙在武国的特殊地位想必殿下也是知晓的，我们不听从任何部门机构的调令，只接受乐平公主和陛下的命令，当然，朝天阙内部也有很明确的分工。
　　“其中天罡为行动侦查，专门负责寻找京都内的外族细作以及逮捕击杀工作，天枢为游说策反，专门负责接洽一些中立外族，将他们改造成我方间谍。
　　“天悬为潜伏刺杀，专门负责前往外族大本营进行潜伏，必要时配合上级完成刺杀任务，这三个部门便是朝天阙最核心的部门，其他大多是一些后勤或者负责卷宗之内的部门了。”
　　傅清问，“那我是哪个部门的？”
　　“这个尚未知晓，等殿下见了乐平公主自然就知道了，来，这边！”裘一道。
　　穿过一个个院子后，三人来到了一个大殿，走进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方台后面是一张金漆凤凰宝座。
　　坐在上面的女子一袭红衣，风华绝代，只一抬眼，傅清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是上位者的威严，跟他二伯一模一样，不过因为他跟文衍帝混得很熟，所以相处下来，那种压力会相对小一些。
　　眼前这位算是把不怒自威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侄儿见过姑姑。”傅清心中感叹了一句真是一点没变。
　　老傅家的基因是真的没话说，男的俊俏，女的美艳，三四代都是如此。
　　不过这也能理解，一个国家最优秀的基因集中在一起，样貌能不好看么？
　　“退下吧。”乐平公主道。
　　“是。”裘一拱手离开。
　　小溪看了看傅清，傅清眼神示意她退下后，小溪也跟随裘一离开了大殿。
　　乐平公主一边翻着卷宗一边问道，“修为如何？”
　　“七品。”傅清道。
　　“差了些，你父亲当年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六品了！”乐平公主道。
　　傅清无奈地笑了笑，不作回答。
　　自己那死去的老爹的确是个天才，十六岁六品武者，整个人界几千年中，能达到如此成就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拿自己跟那种妖孽比，老实说，有点欺负人。
　　不过谁让这妖孽是他爹呢，被拿来比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京都之事是你所为？”乐平公主问。
　　“呃……是。”傅清挠了挠头，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但没想到这位姑姑知道的这么快。
　　“乱了些，行事太没有章法，若是你父亲来做，定能做的比你好。”乐平公主道。
　　这……行吧。
　　我爹牛逼。
　　“知道陛下让你来朝天阙的目的吗？”乐平公主问。
　　“抓外族细作啊，朝天阙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傅清道。
　　“笨了些，若仅仅只是让你来抓外族细作，何须来见我，陛下让你来，是想让你调查你父亲当年真正的死因。”乐平公主道。
　　“真正的死因？”傅清皱眉道。
　　当年封魔峪一战，他爹傅子岩战死，据说是被魔渊、妖族和鬼域三大势力的高手刺杀死的。
　　当时举国悲愤，大伯傅子风当即率领三十万大军奔袭封魔峪，直接斩了魔渊、妖族和鬼域十多个四品高手，将三族兵力打退至封魔峪以北三千里。
　　时至今日，傅子风仍坚守在封魔峪。
　　“武者三品乃寂灭之境，肉身不死，纵使二品高手，也未必能将三品武者打的神魂俱灭，只要一息尚存，三品武者亦可恢复过来，但你父亲自那一战后，便音讯全无。
　　“前线传来的消息是说你爹死了，但陛下一直不相信，本宫这些年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虽未能查明真相，不过也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当年封魔峪战前，你父亲曾派亲信传回来一封绝密信，但这个亲信在进入京都之时，被妖族和鬼域的细作联手给暗杀了，三魂七魄全无，可见你父亲应该是知晓了一个重大秘密，这才让三族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父亲斩杀。
　　“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如果能找到杀害你父亲亲信的那几个妖族和鬼域的细作，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乐平公主道。
　　傅清苦笑道，“这不就是大海捞针么，万一他们已经跑了，那岂不是这辈子都查不到了？”
　　“你父亲那亲信乃是四品武者，能够在京都之内无声无息地将一个四品武者斩杀，只能是三品高手，甚至更高，这样的人来京都当细作，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的。
　　“他们能在这京都潜伏下来，身份一定很重要，有可能就在朝廷之中担任要职，而且这些细作也并非全是外族之人，记住！人类也是会背叛人类的！”乐平公主道。
　　傅清立刻问，“那查一查百官之中，哪些人修为高，不就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乐平公主摇摇头，“外族修炼体系与人类不同，高品武者的气血和高品书生的浩然之气，都是无法隐藏的，但妖族和鬼域的人一旦达到高品，便有隐藏自身修为的手段，就像修仙者一样，六品元婴境便可隐匿自己的修炼气息，如无战斗，便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傅清皱眉道，“也就是说，杀死我爹亲信的细作，除了是外族细作外，还有可能是京都内的修仙者？”
　　乐平公主颔首，“尚无定论，但不无可能。”
　　傅清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要真是修仙者，那这范围可就太大了，京都修仙的人那么多，鬼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高手。”
　　“此事你有心便可，好了，下去吧，到天罡部领你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