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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房子里只有一张三尺宽的木床，细竹编织的屏风与一张简单的梳妆台。梳妆台上只放着一面铜镜与一把木梳
商陆无言的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也看着自己身后慈祥的苏麽麽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如果她真的是苏麽麽口中的小姑娘又该多好
“小姑娘长得跟这个时候的姑娘可真一模一样”苏麽麽放下木梳，用那如枯树般粗糙的手摸了摸商陆软软的发丝，又一次感叹道
苏麽麽替商陆挽的是垂鬟分肖髻，结鬟于顶，燕尾垂肩。圆润的小脸直被衬的成熟有气韵了些许，更添了分从未有过的俏媚。一双灵动的杏眸扑闪着，泛起淡淡的涟漪
“那娘亲年轻时候可真好看”商陆厚脸皮的自夸着，睫羽却轻轻颤了颤
她没见过娘亲，连画像都只是在父亲书房中见过两回。画像里头的娘亲跟自己一般年纪，穿着一身男子湖蓝色襟袍，手握玉扇站在四处无人的小巷之中，似乎刚回头，脸上的狡黠与俏皮都被看了个清楚。墨发仅用一根发带高高束起，露出白净的额头与一张跟自己八分相似的脸颊，唯一与自己不像的大概就只是唇了。她的唇更薄，唇峰也更鲜明，而娘亲的唇却更饱满些，更有着圆润的唇珠
“是啊，那会儿可有好多人追着咱姑娘跑呢！”
“是嘛？那娘亲为何看上了父亲呀？”商陆的睫羽颤的更厉害了，双眸一转不转的看着铜镜里头的苏麽麽
“奴婢是看着姑娘长大的，从哇哇小儿到亭亭玉立。不论是谁想要带走姑娘，奴婢都觉着配不上……”苏麽麽答非所问
“那父亲呢？”商陆契而不舍又道
苏麽麽却只是摇头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麽麽”商陆转过身来摇了摇苏麽麽的手臂
撒娇这一招对苏麽麽似乎极为受用，苏麽麽无奈的笑看了商陆一眼，道：“原本你父亲也是不合格的，只是这么多年了，过不去的也都过去了……以后……也别怨你父亲……”
怨吗？怨他不来找自己吗？似乎也没有，只是很想知道他是否知晓自己的存在，又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女儿
这会儿苏麽麽的精神相较方才好了许多，声音也洪亮了些许，推开哑婆想要搀扶的手，自己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那个俏姑娘，轻声说道：“奴婢给小姑娘做一回炸圆子罢？”
闻言商陆忽而想起初来翼州时，哑婆那个早晨递给自己那个滚烫的炸圆子，不禁朝哑婆看去，却见哑婆双手张开，双眸低垂看着苏麽麽，一副生怕苏麽麽不慎摔倒的模样
原来是苏麽麽做的么？
商陆笑着应下了，主动上前牵着苏麽麽的手，另一只手撑着伞往厨房而去。苏麽麽也并未拒绝，反而握得更紧了，脸颊上的笑意盈盈
来到厨房，商陆便挽起了衣袖，温和道：“苏麽麽教教我如何？”
“那敢情好！”
厨房一老一少凑在一齐忙活着，偶尔伴来几声欢笑，哑婆就坐在灶前慢慢烧着柴火
屋外暴雨不知不觉迟缓了脚步，从淅淅沥沥的雨声到无声的毛毛细雨，毫无知觉的飘到眼睛上，鼻子上，再是紧抿的唇角上
雨蒙蒙了整片天地，也模糊了视线
哦那不是泪，是那绵绵细雨。可为何如此滚烫？滚烫到心口一丝气也透不过
“姑娘快食罢，凉了就不对味儿了！”哑婆如是说着
她换了左手拿着，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蹭了蹭，原来炸圆子才是最滚烫的，滚烫到一只手怎么也握不住
她双手捧着，手指极为用力，埋头食着纸袋里头炸的金黄的圆子
哑婆立在屋檐下，沉默的瞧着坐在门口木椅上，弓着身子埋头食着炸圆子的商陆，不禁红了眼眶。她没有提醒商陆外头正在下着细雨，也没出言安慰商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这个小院子太真了，苏麽麽也太真了，似乎只有自己是假的。可是她真的将自己看成了苏麽麽口中的小姑娘啊
她看见了苏麽麽眼中的姑娘，也看见了苏麽麽眼中的无奈，更看见了苏麽麽眼中的自己
她真的将自己看成了苏麽麽口中的小姑娘啊
在扮演的角色里，她问候了父亲，却独独不敢问候母亲，可天知道她每从苏麽麽口中听见关于母亲一丁点的以往，心中都会升起一丝丝的欣喜
尽管苏麽麽口中与她长得极为相像的姑娘，并不是她的母亲
因为她真的将自己看成了苏麽麽口中的小姑娘啊
绵绵不断的细雨，一直持续到夜晚，并且丝毫未见停止的势头
街边的灯火缓缓升起，却被雾气笼罩了一圈，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光晕，好神秘
云空黑黑的，什么也没有
苏麽麽会去到哪里呢？又会成为云空中哪颗耀眼的星呢？
“哑婆，我以后能不能唤你奚书姐姐？”
哑婆轻轻的点了点头
“奚书姐姐，那你为何未去寻找那个小姑娘，而是留在了我身边？”
哑婆应道：“奴婢找到了，只不过被奴婢安置在很远地方，而麽麽等不到了”
是啊，麽麽等不到了
原来只是回光返照，我以为苏麽麽会好的，迟早会好的
可是不会好了
商陆回到旧居时，却见传闻重疾的罗楚颜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屋里头，手中握着一本正在翻阅的书籍
屋里点着三盏灯，尤其有一盏就在罗楚颜一旁，许是商陆来的太突然，罗楚颜温柔的双眸还未来的及收起，转而商陆又清楚的瞧见那双眸子从温柔到惊喜
商陆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与罗楚颜对视了一眼
“不进来么？”到底是罗楚颜先沉不住气了
商陆被罗楚颜温柔的声音唤回了神，点头示意抬脚走了进去
“罗夫人怎的来了？”
她有些累了，不想再去猜忌，索性直接问了
“还未食晚膳罢？食完晚膳再与你说”话落罗楚颜打开门走了出去，亲自让人去传膳
商陆张了张嘴，不想食的话到底又被吞入腹中
很快膳食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罗夫人……不必这样的……”商陆无奈道
“不知道你爱食什么，便让人每样都做了些，下回便不会如此了！”罗楚颜柔道
也不知哪句话触了商陆的神经，忽然猛的站了起来，沉着张脸道：“罗夫人不知晓的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