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观礼

　　弥陀山，慈悲禅院。
　　这座古刹已有千年历史，作为江湖中正道门派龙头，慈悲禅院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整个江湖的关注。
　　不久前，天心道派的掌门人修誉道长在抵御异族之时缴获了一枚佛家舍利子。
　　为巩固佛道两家的关系，修誉道长大张旗鼓的将这枚舍利子赠与慈悲禅院的掌门苦夏大师。
　　“九爷，你说这老道士给老和尚送个小礼物，咱们这屁颠屁颠的跑来干嘛？”
　　山脚下，一个头扎青色绑带的汉子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汗水，向身边的年轻人抱怨道。
　　“说话留点神，来都来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上山，热死我了。”
　　这九爷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但说话的口吻却老气横秋的。
　　挺拔的身姿套着一身灰色的短打，看上去十分干练。
　　只是皮肤黑黢黢的，显得这孩子有点野，当然，山贼出身的孩子，不野才奇怪。
　　这两人来自梁山寨，江湖中亦正亦邪的门派，平日里经常做些劫富济贫的营生。
　　按理说这种门派很难得到江湖的认可，但梁山寨行事颇讲道义。
　　而且贯穿宁国南北的平江牢牢的把控在梁山寨手中，各大势力也不敢小觑。
　　此时乃是三伏天，两人这一路走来汗流浃背的，好容易进了山林，总算是凉快些了。
　　“老千，一会儿你可给我管住嘴，小爷我刚坐上第九把金交椅，你别给我捅娄子。”
　　九爷一边说着，一片腿坐上了上路边的大青石。
　　常年在江面上讨生活的人，对这种酷热的天气十分不耐。
　　“嘿嘿嘿，您放心，这次我保证不惹事。”
　　马大千也知道自己经常给九爷惹事，挠了挠有些自来卷的鸡窝头，讪笑着蹲在了一边。
　　就在两人准备歇歇脚再上山的时候，山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上山的路总共没几条，今日来观礼的江湖人士也不少，相遇也是平常之事。
　　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山下上来十几个人。
　　为首之人看上去足有六十多岁，身长穿着淡绿色的员外氅，显得富贵却不庸俗。
　　老者面相很儒雅，挂着矜持的微笑，看到坐在青石上的九爷，微微点头。
　　“少侠，请了~”
　　江湖上，见面没个正经称呼，干叫少侠多半就是不认识。
　　“原来是黄老爷子，身体一向安好？老千，靠边点，别挡着各位走路。”
　　九爷这个就是标准的江湖人打招呼了，具体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给足面子。
　　“承蒙关心，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黄平阳有些惊讶，这个少年如此年轻，却能一眼认出自己，而且气度却非常老辣。
　　这明显是江湖经验很丰富了，这种年轻人是最可怕的。
　　年少成名之人江湖上比比皆是，但大部分年少轻狂，容易落个天妒英才的下场。
　　但懂得处世之道的年轻人，哪怕武功差一些，总会有一天能混成名扬天下的大侠。
　　丹凤镖局的韩友达，武功平平，但为人仗义仁厚，胜友如云。
　　几十年下来，如今已经混成了丹凤镖局的第一镖师，一张面皮便是宁国全境的通行证。
　　风借火势，火借风威，丹凤镖局的名头如日中天，与韩友达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下空空，出身梁山寨，行九，青苗小辈，不值一提。”
　　话音刚落，黄家队伍里传出一声细不可查嗤笑。
　　黄平阳听到这声嗤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但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
　　“原来是九当家的，老朽孤陋寡闻，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
　　“先行告辞，稍后咱们观礼时再叙。”
　　“请~”
　　两方客气着，交错而过，越过了黄平阳，空空的眼神瞬间冰冷。
　　如鹰隼一般扫视着后方的队伍。
　　方才发出嗤笑的乃是黄家的二少爷黄文涛。
　　黄家作为孟州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这位少爷自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在他眼中。梁山寨与他们这种名门望族相比，不过就是一群土匪而已。
　　这样的人，看到他们黄家就应该自惭形秽跪倒在地。
　　而空空居然还大模大样的跟自己父亲打起招呼来了，实在可笑。
　　黄文涛感受到了目光一抬头，正好与空空四目相对。
　　空空的脸上还挂着微笑，但皂白分明的双眼中充满了危险气息。
　　黄文涛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突突，仿佛在山林中被一头锦毛大虫盯上了一般。
　　紧接着，黄二少不禁暗恨自己，二十出头的人了，居然被个小毛孩吓住了。
　　再想还以颜色却已经来不及，想扭身问句你愁啥，却被黄平阳拉住。
　　“别惹事！”
　　听到父亲的低声呵斥，黄二少只能跟着家里的人拾阶而上。
　　“九爷，这是干嘛的？”
　　直到黄家的人走远，马大千才凑了过来，用下巴点指着山上问道。
　　“我都说了孟州黄家你还不知道？啥都不知道你混什么江湖？以后再耍钱把你腿砸断。”
　　被黄文涛瞧不起空空也是一肚子火，从青石上蹦起来踹了马大千一脚，向着山上走去。
　　“九爷~您别介啊，我可就剩这点乐子啦！我回去就恶补行不行？您给我留条活路啊！”
　　两人都不愿再与黄家接触，故意放慢速度往山上走。
　　好在慈悲禅院本来也不是坐落在山顶，不多时也就到了。
　　“敢问两位施主是何门派？”
　　角门处守着两个年轻的和尚，精气神十足，锃光瓦亮的。
　　“这位乃是梁山寨的九当家，贺礼你们收一下。”
　　空空虽然年轻，却也是梁山寨的头目，不能跟俩看门的也太客气了。
　　马大千一边替空空道蔓儿①，一边从背后包袱里取出锦盒。
　　“原来是九当家的，有失远迎，今日观礼不可携带兵刃，还请二位见谅。”
　　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有这种要求倒也不算过分。
　　马大千顺手将背后的朴刀解下一并递给了看门的和尚。
　　“九当家您...”
　　看空空没有动作，小和尚追问了一句。
　　“我没带兵刃。”
　　行走江湖之人居然不随身携带兵器，这可十分少见。
　　小和尚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没发现空空夹带兵刃，有些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
　　大殿的门口已经摆满了坐席，每领草席前配一张条案，上摆着几样点心干果。
　　虽然不见荤腥壶觞②，倒也淡雅怡然，空空无心出什么风头，随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入席。
　　此时入席的已有大半，空空粗略一扫，已经来了很多江湖人士。
　　苦夏大师乃是本家不必多说，修誉道长自然也已经到场。
　　江湖正道三大门派，佛、道、儒，这两家已经到了，儒家的万岳剑宗还未到场。
　　“果然是被那件事耽误了么？”
　　空空回忆着之前收到的消息暗想着。
　　“万岳剑宗华掌门到！”
　　正思索间，门口的小和尚大声的通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