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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望处雨收云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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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似乎是听了狄玉京和柳依依故事的缘故,扶风在许总管退下后,咳嗽又开始止不住。秦方玉本来觉得扶风对柳依依的“感情”很无聊,但看着扶风那痴样,还是有些心软,他走到扶风背后,抬手按在扶风头顶。
  扶风觉百会穴一热,咳嗽立时止住。他大哥那股霸道的内劲一直往下探,和柳依依的内力完全不同,但似乎走的路线又相似,很快引得扶风自身内力发动。
  秦方玉“咦”了一声,将手从扶风头顶移开,以三指扣住他后背至阳、灵台、神道三穴。扶风顿觉全身内劲被他大哥牵引住,想咳却咳不出来,胸肺有涨裂感,气息被强拉着由前身沿着头顶穿过百会直至风府,沿着督脉一路往下冲……
  然后只听扶风“哇”的一声喊,满口的血喷了出来,把边上正在撤盘的丫鬟半边衣衫溅得一片鲜红。扶风赶忙向她赔不是,这时发现自己内息已经顺畅。
  “没事,咳血虽已烙下顽疾,运功镇住便成,日后看修为,”秦方玉收功,接着他又想起件事,斟酌道,“哦,那个,你不是要加入水蛟帮吗?我这里不成问题,往后你就在龙津阁跟我,但你这两天得回去一趟,和师傅说一下。”
  说完,秦方玉也不等扶风回话,便对边上那丫鬟道:“先带我七弟下去休息,给他找间房,好好安顿。”
  是啊,也该回去一趟了,扶风心道。
  ※※※
  次日大早,扶风便去了虎鹤堂,他当着师兄弟们的面,对铁万全和盘托出,当然,除了他和她之间的事。
  扶风说,那天他一时冲动,跳下树去参战,结果中了药师的毒掌,原本性命不保,是柳依依救了他,后来遇仙楼大战,柳依依被药师所杀。扶风说,他要报这个仇,也一定会去报仇,所以他要入水蛟帮,只要在水蛟帮,一定能再见药师。
  铁万全本想痛骂扶风一顿,但看这孩子的神情,好像变了个人,老捕头的舐犊之情又冒了上来。凭阅历,铁万全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懂什么叫江湖恩怨!你想杀药师?是报仇是送死啊?我这两天事多,没空和你谈,既然你回来了就先住下,该干啥干啥,过几日再说。”
  说罢,铁万全抬脚便往外走,罗开几步上前跟在身后。出门时,罗开回头冲扶风做了个鬼脸:“发什么楞,师傅可没骂你,哈!”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生活又回到了原样,他照旧和薛毅、王星白天巡城,夜里在脚店喝酒厮混。旧日生活中,唯一变的是他手边片刻不离的“无缘”,他已经习惯于枕着它绛红色的刀鞘入眠,哦,不对,变的还有就是他成了薛毅和王星酒后吹牛的对象,添油加醋地描绘他如何大战药师,如何获赠宝刀,云云。
  那天大雨,无事可干,薛毅便嚷嚷着让扶风带他们去龙津阁耍。正巧秦方玉才摆脱遇仙楼莺莺一干人等,回到龙津阁,一见他们仨大喜,马上吩咐摆酒,而没过一会,消息灵通的罗开也赶来凑热闹。
  久违的众兄弟便在龙津阁一直喝到入夜,待雨停了才摇摇晃晃往回走。
  行经龙津桥上,呼吸着雨后清风,脚下是一池碧水,王星一下子酒劲上头,他揽过薛毅的肩,喊道:“咱们也加入水蛟帮算了,跟着大哥多痛快!”没等说完,罗开便一掌照王星脑门拍下去,于是兄弟几个闹作一团。
  扶风一个人走到桥栏边靠着,看着桥下的池水。怅惘是入夜时分,喝多酒也没用,身边的“无缘”加重了思念,可他放不下。
  和柳依依的一切,如昨日历历在目,又好像经过春夏秋冬。阴差阳错之间,他一个无名之辈,成了江湖大事件的亲历者。换在以前,他定会欣喜若狂,而今时今日,他宁可那天不在,宁可每一天都如同今日,也不要遇见她。
  喝酒时,秦方玉终于忍不住说,扶风你才认识柳依依几天!言下之意,露水姻缘,何至于此?是啊,何至于此?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扶风有些黯然,而柳三变的“玉蝴蝶”词牌不意间浮上嘴边,倒也应景,“水风轻,萍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
  “故人何在,烟水茫茫。”扶风轻声吟道,他的眼光顺着水面零星的雨脚,慢慢地望向远处,远处正是清风楼,此时热闹非凡。往上看去,二楼临池阑干边的一间小阁内,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右边那人侧着身,背对桥这头,扶风看不到他的脸,只见他左手边一柄剑,他的手扶在那长长的剑柄顶端。而左边那人,正端大碗酒往嘴里送,半张脸让酒碗给遮住,他一头粗长的黑发,在酒楼的灯光下,泛出一片靛蓝。
  这一抹诡异的色泽,使半醉的扶风一下清醒过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左边那人,待他放下酒碗时,终于露出了熟悉不过的那张瘦削的脸孔。
  这人是谁?化成灰他都认得!
  扶风握刀的左手咯咯作响,他强作镇定,回头对罗开他们笑道:“对了,我刚才有事忘和大哥讲了,你们先走,我回去一趟就来。”说罢,他扭头便走。
  薛毅和王星早已是八九分醉,两人互相架着朝扶风摆了摆手。罗开没吭声,他望着扶风转眼消失不见,心下狐疑,再顺着刚才扶风站的位置看过去,二楼那间小阁子里只有一人扶剑而坐,露出一张侧脸……怎么是他?
  ※※※
  扶风刚刚找地方藏好,二楼那人便步出清风楼,沿着池边大步往前走,这次扶风看得真切,不是药师还能是谁?
  这人应该是喝完那碗酒就出来了,扶风心想,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药师的对手,但偏偏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今天如果不去,就没法对自己交待。
  见药师已经走了有那么一会,扶风从藏身之处闪出来,远远地跟着。扶风一边均匀调息,放缓步调,一边想,这一路人多眼杂,就算他要和我动手也得避嫌,我且不露声色探明他落脚之处。
  那药师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他右手背在身后,大踏步一路往东。但渐渐地,扶风明显感觉他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已经行至东水门。一出得城门,药师更是迅足向前,倒好似他是猎人,唯恐追踪的猎物跑了一般。
  眼看再往前就是虹桥,扶风愈发觉得不对劲,但盯了这许久,实在不愿半途而废。很快,尾随至汴河北岸那片稀疏的林地,药师终于在一棵树下停住了。
  扶风定神一看,竟是总舵大战那晚,柳依依藏身的大槐树!
  他是故意引我到这的!他一早发现我了!扶风一下子出了满头汗,只觉全身皮肤一阵阵绷紧。
  他以为药师就要动手,而此时,药师却突然一跃上树。
  扶风有些难解,抬头看时,药师从树上又一跃而下。
  不过这一次,他落地后便转过身来,右手捏一柄黝黑的铁尺,铁尺前端破损之处嵌着一支赤红色小箭。
  药师大笑道:“出来吧,小混帐,能跟到这儿你也算是有种了!正好,咱们今天还在这里把事儿做个了断。”说着,他右手将铁尺一甩,铁尺头上嵌的小箭飞了出去,落在离扶风不远处的地上。
  扶风从树后慢慢转出来,走上前,一伸手把地上的箭捡了起来,小心地纳入怀中,他做这一切显得异常平静。
  起初的紧张感过后,他整个人,他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眼前一片澄明,那是一种游子回家的感觉。
  那夜此地,槐树之下,他风平浪静的人生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回头。他突然想感谢药师,谢他今晚引他到这里。他,白马扶风,一个无父无母,连姓氏都不知所谓的孤儿,无灾无病是奢求,得师傅收留是造化,而遇上柳依依,这份情岂非耗尽半生运数?
  他右手轻轻握住刀柄,一寸寸地将“无缘”抽出,仿佛是最后一次拔刀。然后,他面朝药师,一步步向前。
  药师看着扶风过来,又隐隐感到那天遇仙楼的寒意,不免有些不忿,心道我这样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高手,怎么一个无名鼠辈有如附骨之蛆,今天非杀了他不可!不止是他,还有他那偷偷躲着的同伙!
  想到此,药师冲扶风吼道:“小混帐,还想使诈吗?你们蛇鼠一窝的那些个杂碎,一块给我滚出来!”
  扶风听了一头雾水,而药师话音方落,一条人影便从不知何处扑上前来。
  待那人影落地,扶风定睛看时,竟是他三哥罗开。罗开站定,冲他苦笑道:“嘿嘿,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三哥,你……”扶风一时不知讲点什么好,他看着罗开,肃然道:“药师此人虽说功夫稀松平常,但全身是毒,和他打要始终运功抗毒,不可掉以轻心。”
  罗开听得楞住了,木然点了点头,简直认不出眼前是他七弟。而药师也是听楞了,他心道,我真是见了鬼了,一个鼠辈怎么说起话来一副跟我平起平坐口气!他越想越气,独臂平举铁尺,遥指罗开二人,怒道:“你俩一起上吧!”
  扶风不再搭话,他一步一调息,踏出第四步时,内息运至了顶峰,手中“无缘”如有感应,锋刃迎着河风不断颤动。踏出第五步时,他一个前掠,直取药师。
  两人身形交会之间,扶风一刀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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