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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必也正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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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中人,多数不读书。即便是有宋以来,如此一个诗文风雅的朝代,要说能够正儿八经地识文断字者,终究有限。何解?只因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个,要也没用。早年五岳剑派草创之初,掌门收徒的标准只看两样:
  ——“根骨”与“悟性”。
  所谓根骨,说白了,决定你是不是这块料。若论寻常的拳脚功夫,当然看谁胳膊粗,够把子力气。武道则不然,膀大腰圆者,未必根骨好,精瘦猴子似的,没准是好底子。至于悟性,更事关极上乘功夫的修为。不谈武道,就说读书,有的孩子举一反三,过目成诵,而有的只能当抄书匠,一样的道理。
  自然,凡事都有例外。
  看官所料不错,这例外便是雷定乾,混迹江湖,学问却赛得过进士及第。
  有学问的人说话,就得引经据典。
  引经据典,肯定有好处,甭管说得靠不靠谱,听着就在理;当然也有坏处,万一引的经典人家不懂,岂不弄巧成拙?比如雷家堡的“雨师”龙雁,还有漠北马帮所谓“朱雀旗主”雷玫这种女流之辈,和她们拽文,这能懂吗?
  别的不敢说,《论语》一定懂。
  咱大宋的开国宰相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早都传为美谈,无论朝堂市井,哪里还有不懂《论语》的?
  “子曰:必也正名乎。”
  所以,雷定乾面对龙雁、雷玫母女,开口就《论语》:
  “好妹妹,你居然从马帮回来了!看来这回真是天也助我。
  “姨娘你问我还欠什么?我刚明明白白告诉你了,就欠这么一个‘大义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果然,她俩好像都听懂了,雷玫紧接着插嘴道:“二哥哟,你心头的这道坎是不是就过不去了?我不喜欢转弯抹角,你说的‘名不正’,不就是雷家人怀疑你不是咱爹亲生的这回事吗?人要怎么想,你可管不了。”
  “我说玫儿!”龙雁有些不悦,她打断雷玫道,“你别给我没大没小的,这种话哪里轮到你来讲?”
  雷玫蜷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懒得再说,她伸过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晶瓶,这瓶子却让一幅白皙而宽大的手掌托起。
  雷定乾托住酒瓶,替雷玫斟了半杯紫红色的葡萄酒。
  “妹妹,你说的那事倒是不假,但却和我要的‘正名’无关。”
  雷玫十分不自在,雷定乾的身世,雷家堡里头风言风语,传得何止有多少年了,但今天可是头一遭,雷定乾亲口认了:
  他,不是雷战天的亲生儿子!
  她接过雷定乾递来的酒杯,迟疑着嘟囔道:“我才不爱喝这酒。”
  “哦?这可是西域进的上等葡萄酒。不过,喝我嘴里,也就是葡萄汁的味道,”雷定乾笑了笑,他接道,“总好过白水。”
  龙雁也在喝,她一边喝着一边看雷定乾,葡萄酒把她的丰唇和两颊都染上了绛色,她只觉心跳也快,巴不得早点结束谈话,打发了雷玫,好让她和雷定乾燕好。
  奇怪!雷玫不在时,她常常想这女儿,而雷玫才回来,她已经把女儿当成了自己和雷定乾独处的障碍。许是进京之后,她和雷定乾之间不用再偷偷摸摸了,这份久违的欢愉,让她年轻,年轻得像吃不够的姑娘。
  “都好晚了!瞧玫儿这憔悴的,我得安排她好好调理,有话快说!”
  雷定乾有些好笑,他瞥了一眼门口,好像为确认周遭无虞,然后回转身,以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切与温和,笑对龙雁和雷玫母女:
  “名正和名不正,那差得远了。就好比秦方玉……”
  雷玫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尴尬,雷定乾装作没在意,他继续往下说:“秦方玉在水蛟帮的时候,号称副总舵主,其实呢?根本名不副实。说得好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不过是张迎祥的保镖。他什么时候名正的?自立门户了才名正,名正了自然越做越顺。如今龙津阁势力,京城还有几家帮会可比?”
  “姨娘,咱们北斗盟,我盟也是这么个意思!”雷定乾忽然毫不掩饰地激动,“传得多威风我是天尊,我是少堡主,我一手控制了潘楼街七大堂会,还有东鸡儿巷的风月场。雷玫妹妹说得好,我的上头有天王,有堡主,有的是雷家人!我不过寄人篱下。等哪一日,雷家让我把一切都交出去,妹妹,你想我怎样?”
  雷玫先一愣,接着莞尔:“哥啊,那你想怎样呢?”
  “调皮!”雷定乾微微一笑,他回头看了眼龙雁,接道,“想妹妹帮哥一个忙,眼下,你进京之事,堡内没人知晓,你是最合适的。我要你这个傀儡寨大当家的独生女,代表你娘回去一趟川北龙门。”
  “哟?你们,商量好了要赶我走哇!”
  龙雁听了也是一愣,她岂会不知雷定乾一心想要她老家的兵力,却没料到,雷玫才回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不过转念一想,让雷玫走也好,回趟老家倒是能替自己办不少事,再说眼看着雷定乾就要有大动作了,如果他能搞成,那么还真是她龙家的傀儡寨重出江湖的绝好机会!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倒是个办法,玫儿,你娘也想回家,可怎么走得开?还真需要你替我去一趟呢。”
  “娘!你别跟着一唱一和的,我这几年在漠北也混得可够了!要不是……”
  雷玫想起罗鹰,要不是这“死盐贩子”死了,她恐怕都退出江湖了吧?偏偏,她眼前不自觉地浮现汾水河畔,另一个白玉雕砌般的男子……
  “妹妹,只要你安心替哥哥做事,哥绝不亏你!”雷定乾柔声道,“且不说我手头这一大摊子产业,正需要自家人替我打理,就说往后京城的江湖,早晚是我盟天下,妹妹,哥给你保证,你一定比在马帮当旗主威风百倍!”
  “你们的事儿,我不要掺和!”
  “妹妹!”雷定乾摇着头,沉声道,“人在江湖,雷家里的许多事可由不得你,就好像也由不得我一样!你想与世无争,行啊,但你不惦记人,自有人惦记你!”
  雷定乾可能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他跟着就温柔起来,苦笑道:“这不,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如今凭空多了一个义兄,当然,也是你的义兄!”
  “义兄?什么义兄?”
  “宇文奉先,这人你可熟吧!这蛮子,领着你们马帮的大队人马来攻打官渡集,虽说是一败涂地,却阴差阳错地,最后让咱爹给认了义子,如今改名雷奉先。论年纪,你,我,都得叫他哥!”
  “你说啥?宇文……”雷玫气得两撇眉毛竖得老高,她大怒道,“这谁的主意?宇文奉先凭什么入了我们雷家!”
  雷玫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登时整个屋内气氛骤变!
  “玫儿,别胡闹!”
  龙雁颇为紧张地盯着雷玫,但见她女儿的衣衫啪啦作响,绕体热浪蒸腾而起。雷玫望向雷定乾,像在看一个从来都只会宠着自家妹子的好哥哥,而哥哥还真是好哥哥,他仍旧是风度不减,和蔼可亲。
  “答应帮你哥了?”说话间,雷定乾笑着推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宽心,只要哥的北斗盟在一天,就能照顾妹妹一天。”
  这包袱雷玫不拆都知道,里头定是大把的银两钱钞。自家“哥哥”是什么样人物,她当然心知肚明,人在江湖,不是你利用我,便是我利用你。只不过,雷定乾的不同在于,他要利用你,一定让你心甘情愿。
  只没想到,雷定乾随便一句话,还是让她心头一暖,这些年她真是漂得累了!
  离开有啥不好,难道还想留在这雷家的是非之地不成?
  “答应啊,有这么好的哥哥,我为啥不答应。”
  雷定乾笑了,他扭转脸冲龙雁点了点头,似乎事儿已经谈完,却没一点想留在此地过夜的意思,径直往门口走去。
  龙雁有些愣神,她目送雷定乾到门边,心头涌起一种不意外,却怅然若失的感觉,而雷定乾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小心思,却立住不走了。
  龙雁顿觉下身一热,她不自觉地交叠起双腿,只等雷定乾回头,谁知,此刻……
  此刻,炎光爆燃!
  她那宝贝女儿,沸腾的手心,单掌划半周,一个箭步望门口直劈了出去!
  “玫儿,你疯啦!”
  龙雁有些心虚地大叫,雷玫速度那样快,她全然反应不及……
  好雷定乾!
  但见他一侧身,一翻腕,宽阔的掌底,涌动真气浑如霜雪缭绕,一把握住雷玫攻来的纤纤小手,两相冲抵的气劲震得楼板都抖!
  龙雁才待松口气,却见雷定乾少有地眉头紧皱,双目含怒,又令她心头一紧!但雷定乾没在看她,好像也没看雷玫,却正望向屋门之外。
  “你来这里干嘛!”
  说罢,雷定乾放开雷玫,一步跨出门,顺手把门在身后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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