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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乍暖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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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痕已经想不起来是怎么到“杏李展芳堂”的了。
  这一路上,他好似魔怔了般,嘴角流血,时笑时哭,他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却又扑倒在折雨铃腿上。
  还好马车够宽敞,容他这般。只是苦了没有照顾过别人的折小姐了。
  她不知所措地用丝绢拭血,又被叶痕的疯举妄言吓到马车角落。
  终于,他好似是累了,又好似失去了意识,终于安歇了。
  折雨铃看着自己腿上的叶痕——眉头紧锁,灰头土脸的,口鼻还有干涸的血迹,平稳地呼吸着,像个在外打完架负伤的孩子,安歇在严母腿上——她斥责、安慰,更多的是心疼。她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笑。
  马车飞驰到李府的“杏李展芳堂”前,秦叔勒马停车,背着叶痕就往里去。
  秦叔道:“谁是李家圣手?”
  闻声,三人回头。
  一个是正在给一个老大爷开方的素衣雪颜的李临雪;而另一个,却正是梁育嫣,她头扎白巾,今个倒也是一身素白,正在帮李临雪磨药。
  李临雪道:“家父在外,我代他看管医堂。”
  秦叔道:“那就好!”
  梁育嫣只觉得他背上的人有点眼熟,此刻一瞧,顿时一惊,丢下手上的活计,跑了过去。
  三人将叶痕安置在塌上,李临雪给他看过后,并给他做了应急处理,道:“受了严重的硬伤,还好没伤及内脏!”
  梁育嫣顿时松了一口气,擦着虚汗,冷声道:“怎么回事?”说着瞥了眼一旁拘谨的折雨铃。
  秦叔道:“被天工阁的人所伤。”
  梁育嫣和李临雪闻言皆是一震。
  梁育嫣惊疑道:“这天工阁不是早就没落了吗?难道还有传人?”
  秦叔道:“估计是漏网之鱼。”
  梁育嫣思忖着,喃喃自语道:“难道...”
  李临雪道:“听说这天工阁是被五卫郎之一的玉泉郎发布‘诛逆英雄贴’号召江湖给剿灭了。那次战役死伤无数,才获惨胜。”
  “小姑娘说对了一点,但另一点还有待商榷。”
  众人寻声往去,只见是先前来看病的老大爷。
  梁育嫣道:“还有哪一点?”
  老人看着昏迷的叶痕,阴声道:“那次发布的根本不是英雄贴,而是死亡贴。”
  梁育嫣笑道:“英雄贴,就是变相的死亡贴,全凭江湖侠义豪情,去留在己。”
  那老人却失神地摇了摇头,半晌,道:“那次江湖召集的人,根本不是自愿,而是被迫的。”
  此言如一声惊雷,在场的几人全怔住了。
  梁育嫣看了折雨铃一眼,接着道:“一代凌绝顶的豪侠都参与进去了,他们能被抓到什么把柄?”
  老人摇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梁育嫣睨着眼睛,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迫的?”
  老人长叹道:“因为当时我也参与了那次战役。”接着老人娓娓道来:“当年我们兄弟几人意气风发,想干大事业,就加入了那次征讨。但一路来那些当世高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按道理来说,一群好手在一起会互相有所忌惮,但他们...”
  “怎么了?”
  老人目光乍然变得寒冷,好像一股寒意隔着二十多年重见天日。他说道:“剿灭了天工阁后,他们开始了近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厮杀!”接着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侥幸捡回一条命,我那几个兄弟就没那么幸运了。”
  众人沉默,屋子里弥漫着让人无法释怀的压抑气息。
  这时梁育嫣好像想到了什么,面露惶惑之色,道:“难道...”
  另一边。
  “是你们,折雨花,叶络...”那个男人瞥了一眼,悠悠说道。
  叶络冷笑道:“我正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冒出来了。”
  那男人道:“我要是不想让别人找到我,那就没有人能找到我。”
  叶络道:“也对,谁知道街上哪个是你的傀儡,谁又知道你的真身藏在什么地方?”
  他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薛云胡努力踮起脚尖,靠近折雨花的耳朵,折雨花俯下去听:“小花儿,这家伙是天工阁的余孽...的一个傀儡...”
  折雨花道:“我知道了。”
  接着她又道:“普通的内功对他没用,得用...”
  折雨花苦笑道:“奶奶,我知道了。”说着比划了下那柄黑色长剑。
  薛云胡道:“小花儿真不可爱,那我先走了,去看看小铃儿。”
  折雨花目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叶络道:“血月狐还是这般...”
  折雨花无奈道:“不知道爷爷生前面对着这样的妻子,会不会有罪恶感...”
  叶络看向那个男人,道:“你总该夹着尾巴的,却还在此招摇过市。”
  那男人冷声道:“不愧是兼治会的人,别人见你们可能会夹尾巴,我不会。”
  叶络道:“这我就不晓得了,折公子,看你的了。”
  那男人道:“折雨花,你也要趟这浑水?”
  折雨铃缓缓拔出剑身,寒光一点点绽放,微微笑道:“我早就身在这浑水中了。”
  几乎就在说话间,青光乍泻,这出剑的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洞察,然而那人就好像比风还快一步,身子一扭脚步划退,躲过了这惊鸿一剑。
  那人则声道:“黑剑闭日,郎中白花。小剑仙虽然身陨,但剑骨犹存!倒也可慰神州万里再无剑派真传之憾耳。”
  折雨花笑道:“我这剑法只得爷爷三两指点,离他老人家还差的远。倒是先生心系神州,若非敌对,真可把酒一杯。”
  那人,那具傀儡,好似露出了无比失落的神情。他枯如树皮的脸,如此模糊。
  他缓缓说道:“自贞元剑派没落后,万里山河,竟再无一人使得出传世名剑。人亡,剑也亡了。”
  折雨花道:“那些高人,岂不是本身已经成了剑?”
  半晌,那人道:“我倒是无比期待你的翼展能挥出去多广、多远。来吧,先打倒我的这个傀儡吧!”
  折雨花把剑一恭,道:“请赐教!”
  剑,再次出鞘。人,幽影如诡。
  只见寒龙旋舞,黑影婆娑,一时迷离,恰似皓月之夜,白花一朵朵绽放。
  折雨花顿然停手,寒剑入鞘。
  那人站在那里,身上突然崩开五十六道痕,被切断了所有经脉要点。
  那具身体,已经开始摇晃。
  终于,他笑了,仰天大笑,道:“好!月华穿云,一发未漏,全中经脉要害。”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折雨花一眼,道:“愿子可平天普山之耻。你我再相见之时,就是至死方休之日。”
  那具身躯倒了下去,再也不会站起来,彻底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折雨花静默良久,才对叶络微微一笑。
  叶络道:“真是心心相惜,我都快感动了。”
  折雨花悠然道:“器者,心怀大器也,姑娘见笑。”
  叶络道:“我可笑不出来,天普山之试可谓神州奇耻大辱。”
  折雨花道:“自诩为剑之国,竟无人能在异国剑客手下走过三回合,倒也如是。”
  叶络道:“神州剑派自此妄自菲薄,一蹶不振,兴起了一股向外排己风,这也是贞元最终没落的原因罢!”
  接着她诡谲一笑,好奇道:“据说小剑仙常被贞元剑派当时的女掌门人纠缠比剑,有这回事吗?”
  折雨花笑道:“有的。”
  叶络又道:“听说,说是比剑,实则是续旧情,是不是?”
  折雨花苦笑道:“爷爷婚后被奶奶整日黏着,形影不离,自当不会。”
  叶络笑道:“听说那女掌门不光是剑法高超,姿貌更是绝妙。同是使剑之人,找你爷爷切磋,一来二去,难免不生情愫,对吧?”
  折雨花无奈苦笑:“这...我无从知晓...”
  从残破的道馆里出来,逸阳西移,在肃白的天地抖出一派昏黄,折雨花抬头,表情迷离,轻舒一叹。
  只那么一瞬,他想起了少时。
  一次爷爷从外归来,全家人去门口为其祛尘,只小折雨花赌着气,谁也不理。
  他在跟面前的剑赌气,那剑比他还高,与他相不顺眼。
  全家已从前堂过来,正好目睹折雨花撇着嘴,抱着拳,白皙的脸上憋得彤红。
  小折雨铃笑道:“哥哥原来在这瞪剑呢!”
  其母折少夫人斥责道:“这孩子不明事,阿爷回来也不迎迎,倒跑在这使脾气!”
  他爷爷折清晗目睹,压了压手,霍声道:“剑士何不举剑,却与此相顾嗔目?”
  折雨花只怒气冲冲,也没反应是爷爷回来了,只低吼道:“它不喜欢我,我更不喜欢它!直像那正夫姘头街头相见——对上眼了!”
  全家人闻言顿时失笑,折少夫人面色羞红,啐道:“小兔崽子,从哪学这些污言秽语?!”
  其父折芙洲也是怫然,呵斥道:“没大没小,又想住黑屋了吧?!”
  折清晗也是大笑,道:“既是仇家,那何不打上一架?”
  折雨花道:“它有刃,伤人的刃!”
  折清晗道:“不错,它的刃伤人,是凶器。但使剑的人心必定柔软,才不会两不相服,被剑反伤。”说着便悠悠道:“剑来!”
  那剑好似受了感应般,拔地而出,直入其手,折清晗以指拂剑,轻弹两声,道:“好剑!”
  折雨花满脸诧异,这不过是把普通的青钢剑,却似有魂般,与人相通!
  手指轻弹,顿时脆响鸣耳,悠悠转转。
  这时候他明白,这是共鸣,人与剑的共鸣!
  折雨花顿时气消,这才回过神,惊喜道:“爷回来啦?!”跑到折清晗跟前,他拍了拍折雨花的肩膀,道:“你与剑互相怄气,虽是负面情绪,但也初具剑心,将来必有所建树。”
  薛云胡笑道:“没准将来又出了个什么这个小剑仙,那个大剑神,惹一堆小姑娘欢喜,多好!”
  折清晗大笑道:“小剑仙已成了老剑仙啦,当年青丝少女也已成蹒跚嬷嬷啦,还得看这些后人的了!”
  薛云胡只向他白眼。
  接着折清晗淡然道:“红颜枯骨,纵百花围绕,蜂蝶纷飞又如何?只在当年把一少女之手,得一少女之心,还是那种不会变老的少女,老剑仙此生足矣!”
  薛云胡直气笑不得,去踩折清晗的脚。
  只见二人,一人天命之年,却是身姿英朗,只发间掺雪;一人少女模样,银发灰瞳,咬着牙去追折清晗。
  一时间,笑语绕梁,余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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