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瞎眼少年

　　古道西风瘦马。
　　长久失修的官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一匹瘦驴拉车。
　　驴车并不快，但是依旧掀起阵阵烟尘。虽说是快要入秋，但是中午的太阳依旧毒辣。
　　“公子，前面便是驿站，是否要休息一会？”驾车的车夫回首问道，其中不乏尊敬之色。
　　“嗯。”
　　声音有些淡漠，但是车夫那并未在意。
　　很快，二人便到了驿站。
　　一座二层木楼，简单的木栅栏围出一个院子。
　　院子中已经有了好几辆马车。
　　“公子小心。”那车夫小心的搀扶后面的人下车。
　　走进驿站，里面的人顿时都回首看来，这里是边境的第一座驿站，不管是出境还是入境的人，都会在此休息。
　　不过大周刚立国不到二十年，出入边境的大多都是一些商队，少有混乱之人。
　　一位老者，一个年轻的……瞎子？这是什么组合？
　　一时间在座商队都有些好奇。
　　不仅仅是好奇二人的身份，更是好奇他们将去何处，是前往大周还是出关离开？
　　不仅仅是商队的好奇，驿站的管事也是极为的好奇。
　　这里是大周西面最近的驿站，驿站不仅负责提供路人休息更重要的是情报搜集。
　　管事的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连忙迎上。
　　“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那小厮倒也不嫌弃这两人风尘仆仆。
　　这儿是边境，从边境回来的哪怕是商队，也没几个人是一身干净的。
　　“我们住店。”说话的是那老者，一脸笑呵呵的。
　　“你们这住店的话要多少银两？”
　　小厮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开口说道：“不贵，200文包括驴的草料。吃喝的话要另付。”
　　一边说道，一边小厮领着二人来到了前台。
　　“二位住店。可要些吃食？”前台的管事笑着问道。
　　“要一点，你们随便上一点就行，再拿壶水。”这次开口的倒不是那老者了，而是一旁的瞎眼少年。
　　那管事应和一声，便一手打着算盘，一手在账上记着。
　　“一共231文。”
　　那老者松开了牵着少年的手，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盲杖，在身上摸了摸，随后掏出了一个口袋。数了数，将钱放到了桌子上。
　　“还好公子有远见，进关的时候，就在边军那里换了一些钱财。”老者心中不禁想到。
　　“两位客官这边走。”钱财刚一放到桌上，一旁的小厮便立马说道。
　　“好，好。”那老者应道，同时再次牵着了少年的手。
　　“小心台阶。”那老者提醒道：
　　“嗯。”
　　直到两人上去，下面的商队才又开始了聊天，不过刚才的话题已经忘掉，转而开始讨论这两人的身份。
　　而那管事也在有滋有味的听着，不时的拿着毛笔在书上写着什么。
　　很快那小厮便下来，去后厨吩咐做一些饭菜。
　　“公子，要我给你打点水洗一下吗？”房间中，老者询问道：
　　“叫我孙儿。等什么时候我让我叫公子了，你再继续叫。”那少年吩咐道：
　　“老朽明白了。”那老者虽然不知为何要这样，但是他可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本事，更何况一路上虽为雇佣，也并未有所刁难。也并未对他有所亏待。
　　“嗯，去打点水吧，顺便你也洗一洗。”
　　楼下，商队众人见老者下来，也并未多看，对他们来说，更为奇怪之事都曾遇到过。
　　“老板，你们这里有热水吗？我想打点热水给我那孙儿洗一下。”
　　“有，你稍微等下，我去后厨说下，顺便一会帮你拎上去。”那管事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便去后厨吩咐。
　　“客官稍微等下，一会便好了。”管事很快便出来了。
　　“老先生，你和你孙儿这是要去那啊？”管事问道：
　　“去探亲。”
　　没等那管事继续问。
　　老者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战争，本来便是要去南方投靠亲戚，谁知道战乱却逼的我不得不往关外逃。战乱平息之后，我便打算回来。但是我那孙儿，那时还小，而且双目失明。”
　　“唉~”老者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番前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寻到我那亲戚。”
　　“哦？你们此前没有书信交流吗？”那管事继续问道：
　　“你看我这老头子像是识字的人吗？我也不是没有找人代笔写过，但是都一去不回，没了消息。也不知是我那亲戚不在哪里了，还是送信的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水来了。”小厮拎着两大桶水晃晃悠悠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老板，这水要钱吗？”老者看着小厮拎着两大桶热水突然有些犹豫不禁问道：
　　“你们爷孙也不容易，这水便不要钱了。”管事的摆了摆手说道。
　　“走，我帮你拎上去。”说罢便接过了小厮手中的一桶热水。
　　“那多谢了。”老者点头谢道。
　　来到楼上。
　　“多谢两位了。”
　　“要帮忙吗？我看你孙儿行动不便。”那管事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老者略显吃惊，随后神情有些落寞道：“不用了~，我那孙儿自有便有眼疾，从小怕生。”
　　“那行，我们也先下去了。你老也一把年龄了，来回上下的多少有点不方便，有事直接在楼上喊一下就行了，我让小厮上来帮你们。”
　　“那多谢老板了。”老者顿了一下才说道：
　　伴随着房门关闭，脚步声逐渐消失。
　　“你老演技不错。”那少年突然说道：
　　回头的老者楞了一下。
　　随后笑着说道：“那是，混江湖的，何况还是那种地方，我也算的上老江湖了。”
　　“再说，公子你早有吩咐。小老都懂得！”
　　那老者仿佛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夸奖一般，笑的满脸的褶皱都出来了。
　　“我现在去给你弄水。”那老者乐呵呵的拎着滚烫的热水去调水温。
　　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则是缓缓起身，没有拿着导盲杖也准确的走到了床边。
　　解开了蒙眼的黑布，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失去眼珠的双眼，眼皮凹陷严重的破坏了整个脸上的美感，原本俊俏的脸庞上只剩下了恐怖。
　　衣服褪去，略显瘦弱的身躯上却是健壮的肌肉宛若精铁一般，紧凑而又顺滑。
　　坐进木桶，老者给他擦拭着身体。
　　“当当当。”
　　“客官，你们的饭菜好了。”外面，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
　　“开门去吧。”少年的声音若不可闻。
　　那老者点了点头。
　　“老板，吩咐让我多给你们加了一个菜。”那小厮一进来就连忙道：
　　“这怎么行呢。”老者略显仓促。
　　小厮笑了笑“老板说，你们也是可怜人，便多送你们了一份。下个驿站还有百里路，你们明天还不一定能走到呢。多吃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一边说道，一边将饭菜端到了桌子上。
　　有些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刚好那木桶里面的少年也转头看来，黑洞洞的眼眶，宛如深渊一般。
　　吓的小厮连忙低头装作无事发生，而那少年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