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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不舒服？”
“你懂兽语。你不是人？”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不同于玄芊娓的问询，花霁月的语气根本是已经认定了玄芊娓的身份。
玄芊娓蹭的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花霁月，眼神难以言喻。她的瞳中倒映出的花霁月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死白，因为恐惧面前这身份不明的少女而目光闪烁，因为疼痛与惊愕交错而浑身颤抖……
玄芊娓的脸色一时三变，手掌攥成拳头顿了顿又慢慢放开了。她冲着花霁月极是灿烂的一笑：“那你呢？是人吗？”
花霁月看着这样灿烂的一张笑脸，却吃惊的长大嘴巴，似乎没有听懂她的问题：“……什么？”
“没有人，可以破坏我的计划。”玄芊娓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望着她的眼神却冷得让人心寒，“所以，你是人吗？”
花霁月看看这算得上宽敞的洞窟内部，又努力半歪着头看了看身后玉青石板上的云沫沫，不觉悲凉一笑：什么同伴，什么朋友，什么幸福，什么巅峰！这世界，果然是骗人的啊……不信你看啊，面前的这个少女，这样一张清丽的面容，这样一幅算计的心肠，从头到尾，她都是有计划的！花霁月虚弱的喘息着：“我现在还是人，等会儿就不是了。”
“什么？”玄芊娓的笑容凝在脸上，狐疑的看着花霁月。花霁月的躯体忽然开始白光大盛，仿佛要将所有的灵意全都释放出来似的。那白光仿佛浓浓的烟雾一般，奔涌向云沫沫极度虚弱的身体，从她的四肢流入，使得她全身都开始灿亮起来。
“花霁月，你不要做傻事！”玄芊娓大惊失色，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她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刚才花霁月说的，她现在是人等会儿就不是了！玄芊娓往前扑了一步，想要打断花霁月的举动，然而却被猛地反弹开。
“喂，玄芊娓，其实我们俩不怎么熟悉。但是我很好奇你的故事。”白光之下，花霁月忽然绽开一抹笑容，仿佛月下美人一般，清冷淡然却让人一见难忘。“过了今晚，没有人会记得我，也不会有人泄露你的秘密。时间还长，咱们聊聊怎么样？”
玄芊娓看着她此时亮白的身体，听着她这样直白坦诚的话语，心中突然涌起酸涩之感，冲的她鼻子都泛酸起来。她刚才，只是想要吓唬她，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可是现在看来，花霁月却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找她们的，她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救下云沫沫啊！玄芊娓飞快的眨眨眼睛，低声应道：“对不起，花霁月。那个……你想聊什么？”
“为表诚意，还是我先来说吧。”花霁月的头轻轻靠在石板边沿上，语调缓缓的，声音轻轻的说：“举世皆知天石门有个云家，多数修灵人也知道天石门云家生来便是有形天魂。可是很少人知道，天石门除了高高在上的、声名显赫的云家，除了有形天魂外，每个人还有个命奴姓花。这个秘闻刻在云家玲珑家谱的卷首，如果不是我父亲偷看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
“命奴？”玄芊娓睁大双眼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啊，命奴啊……天生一命属一人。”花霁月自嘲一笑，轻轻瞟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云沫沫，“云家天魂至多为七色玲珑石，可是如果这个云家人的命奴能修到双轮灵士，那他就有可能成为天魂冲霄者。”
玄芊娓心中猛猛一沉，隐约猜到花霁月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满眼心疼的看着花霁月，轻声问她：“难道，这命定的契约不可以毁掉吗？”
“毁？”花霁月重复了一下这个字，呵呵笑开，仿佛听到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她好不容易停下来，闭上眼摇摇头：“命奴者，天命奴隶。如果主人死了，那这个奴隶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修到双轮灵士之阶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玄芊娓咬了咬嘴唇，不在出声，只是静静听着花霁月回忆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负责看守云家家谱的家奴，掌管每一对云家主人和花家仆人的命石登记。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云沫沫就是我的命主。我很小的时候听说云沫沫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这是大家宗族一贯的做法——所以从小我就受到其它家仆的侮辱。也是啊，没有主人的家仆，在他们眼中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呢？我活着无所事事，就算甄灵结果是我的灵赋乃是石之上品月光石，能够助我修成双轮灵士，也提不起我的兴趣。直到有一天，我遇见我的师傅，就是你们口中的浔老师，他告诉我云沫沫并没有死，并且告诉我另一件天石门的秘闻，我才开始振作精神努力修灵的。”
“另一件秘闻……是什么？”玄芊娓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狠厉，心头突突一跳追问她道。
“天石门都管花家命奴融灵与云家人灵赋之举称为‘花云共息’，殊不知‘花云共息’还有一个说法叫做‘云花同根’。”花霁月看着云沫沫的眼神不知怎的，有些怜悯，有些愤懑。
玄芊娓不可思议的看着花霁月，颤声问道：“等一下，难道你们云家和花家不是只能有一方主导融灵之事？花家人也可以……”
“嗯，师傅就是这么说的啊。”花霁月眉眼地垂下来，闷声说道：“玄芊娓，你可知我直到这个消息后多震惊，多欣喜，多么想快些见到云沫沫杀了她，夺走她的灵意，好倾泻我多年的怨恨！这些年在天石门，我像一条被遗弃的狗一样，任人谩骂，任人凌辱，任人嘲讽。双轮灵士又怎么样？我只能默默受着！就因为这个在别处活得自在的云沫沫，我为什么不能融了她的灵！”
“可是，被遗弃的云沫沫也很可怜，这也不是她的错啊！”玄芊娓眉头紧皱，一下子站起身来瞪着花霁月，“难不成别人施与你的侮辱，你就要撒到无辜的人头上去吗？你觉得你是可怜的？那云沫沫呢，她从始至终的都是被选择的一个啊！”
花霁月愣愣的看着玄芊娓，神色恍惚的喃喃说道：“你说的对。所以，自从和你们在一起之后，自从真的同云沫沫打交道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啊……所以，今天我才会来，才没有趁着她神志不清杀了她……”
“花霁月……”玄芊娓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纠结、选择，这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舍弃自己的命？像她这样一个舍弃自由都不愿意的人，如何能体会这种绝望的心情？
“玄芊娓，你知道吗？我的灵赋月光石自带一个灵技，叫做遗忘。所以，只要是被我的灵技照射过的人，在我死后都会忘记我的存在，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和你们一起真的很好……”花霁月抢过她的话，截住了她的话音，她的身体慢慢透明起来，她的笑容愈加虚弱起来，她的声音愈发轻了，“你们每个人，都是善良、阳光，心中容纳天地山河的人。我此生最大的庆幸，就是能够遇见你们，消除了那些晦涩阴暗的念头。我的命，本就该是云沫沫的，这本就是神的旨意啊！所以，”花霁月看着已经将她所有的白色光芒吸收进体内的云沫沫，展开一个纯净的笑容来，“三小姐，你要带着我的野心好好活下去！”
“唰！”花霁月整个人瞬间幻化成白色光芒，卷向云沫沫的身体。
“抱歉，没有听到你的故事。”
“谢谢，说出来真的没那么辛苦了。”
“可惜啊，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记得我……”
洞窟里微微走过的风，卷起这如耳语一样的声音穿过玄芊娓的身边。
“不会的，我会记得你。”玄芊娓的泪早已蔓延在脸上，她看着身体已经不再透着虚白的云沫沫低声说道。
玄芊娓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白光包裹着的云沫沫，目光转向地上两只早已死透的狐狸精尸体，低声道：“对比花霁月寻找云沫沫的意图，你们还真是让人厌恶。”
她的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的变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她的语气也没有什么波动，听起来十分的平静。可正是这种过分的平静，在这看不大清楚的洞窟里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有的选，真的不希望是你们，没得让人恶心。”玄芊娓轻声抱怨了一下。接着右手成爪状，如那抓向云沫沫的利刃一般，迅速的掏向地上死去的人形狐尸，从那狐尸的心脏处掏出一颗闪着红光的丸药状物体来。她右手爪状未停，狠厉的抓出第二颗红光丸丹。瞬息而已，那两条人形狐尸嘭的散出一层褐色光芒，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