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死的少年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如海沉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这句话，是那位世间至强者，入无尽黑渊前，在石壁所题。
　　此人至今未从无尽黑渊出来，或许它己经永久的沉默了！
　　而大海，真是沉默的吗……
　　没人知道，世人很少有人能去大洋深处。
　　遥远的路途和滔天的巨浪，打消了大多数人的念头，更何况，在这个世界，大海属于一种高阶生命所有——龙族！
　　龙族住在海底龙宫或神秘仙岛上，百年一生子，生子必通天。
　　四大龙族统治着辽阔无际的大海，而黄金烛龙是东大洋的主人。
　　今天，东大洋深处海面有暗金浮动，近点看，会发现那是条黄金烛龙散出的鳞光。
　　是条还未成年的小龙，五色龙须像天边彩霞，颔下明珠犹如初升红日，龙头浮在水面，龙身绵延里许，像座狭长的小岛。
　　它小心翼翼得吐了口龙息，海面激起阵阵巨浪，它盯着海面某处，目不转睛。
　　引起它注意的不是什么可口海兽，而是个人族男婴，正光着小屁股躺在木盆内沉睡，在波浪中荡漾。
　　慢慢地，她游近了男婴，屏住呼吸。
　　木盆散出阵阵玄光，为婴儿挡住了浪花和海水。
　　它盯了好久好久，龙须微动，慢慢伸向了摇蓝，轻轻触了下婴儿胖胖的小脸。
　　婴儿醒了，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咧了咧嘴，“哦哦”的叫了两声后，抬起小手试图抓住它的龙须。
　　“吃，还是不吃呢？”小龙眨了眨眼睛。
　　而就在这时，阵阵蝉鸣，透过大海低沉的啸声，清晰传进它的耳朵。
　　它是高阶生命，听懂了蝉鸣所蕴含的警告之意。
　　它是条聪明敏感的小龙，慢慢收回了龙须，潜进了波涛，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它躲在海底深处，眼睛透过纯静的海水，盯着海面上的小小木盆。
　　它看到了一只白鹤，叼起了摇蓝，振翅西去。
　　……
　　十五年后，岁月悠悠，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大陆东方，分布着许多岛屿，世人把这些岛屿称为瀛洲。
　　瀛洲域内，有座无名小岛，适逢初春时节，和风拂面，杨花轻舞，仿佛仙境。
　　一少女海边走来，提着两尾海鱼，穿过一片绿油油的竹林，在散着清香的水仙花丛稍做休息后，扶着岩壁攀爬，片刻后登上峰顶。
　　峰顶有一竹屋，少女进入屋中，腌制好海鱼，又淘好米，再生上火，放好竹篾蒸笼，不久蒸鱼焖饭香味便飘散出来。
　　屋后有一亭，亭下坐一中年道士，望着远方的沙滩，只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沙滩上，一只白鹤立于夕照之下，望着落日余辉里的竹林。
　　一棵绿盈盈的竹子上，趴着一只灰溜溜的蜗牛。一少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蜗牛白亮亮的肉身。良久道：“初八啊初八，怎么比我还笨，从上月就开始爬，如今才爬了两个竹节。”
　　蜗牛一愣，扭了扭触角，把身子缩回壳里，从竹子上掉了下来。
　　少年摇了摇头，捡起蜗牛，放进左手的小竹筒。
　　说完，他又走向另一棵竹子。
　　一棵翠沉沉的竹子上，趴着一只黄灿灿的清蝉，少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清蝉亮晶晶的蝉翼。良久叹道：“初七啊初七，你要是想待在岛上陪师父，就拍拍翅膀，如果想跟着我，就叫一声。”
　　清蝉闻言忙紧收双翼，轻轻吟道：“知——知了——”
　　少年摇了摇头，捏起清蝉，放进小竹筒里。
　　……
　　夜幕拉开，远方东海波连天，天边月光大团圆。
　　晚风绕于峰亭之间，亭角所挂风灯之内，风中之烛，火苗煌然。
　　亭下石桌上，摆着白米饭、蒸黄鱼和炒嫩笋，少年和少女乖巧的坐在桌旁，望着中年道士。
　　而中年道士正在眺望东方的大海，他的眼如星月般明亮，似看到万里之外。
　　半响，他轻轻叹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夜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见师父说话，少女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吟道：“我有所念人，要去远远乡。我有一心事，结在深深肠！”
　　闻爱徒的话语，中年道士扭头望了少女一眼，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哪有所念人，又有何心事，别装腔作势！”
　　少女白了师父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少年，低头黯然道：“师兄明天就要离岛了！”
　　少年漠无表情，只是夹了块鱼肉放到少女的碗里。
　　闻言，中年道士站起身，走出亭外，又开始望星空。
　　少年也走出亭，立于道人身旁，从怀中掏出一碧绿的竹笛，双手递向道人，道：“师父，我做的！”
　　道人接过竹笛，踱到涯边，把笛子置于唇下，悠悠笛声响起，散于碧海潮生中，潋滟月光下。
　　少年、少女立于道人身后，静静听着笛声，双手慢慢牵在了一起。
　　……
　　雾绕树，鸟鸣林，蒙蒙晨时雨，滴滴慰风尘。
　　一叶孤舟飘于海上，船头少年向着沙滩挥动着手臂，沙滩那边有只白鹤，鹤旁有一少女。
　　孤帆顺风西去，东边是大海，西边便是陆地。
　　直到无名岛消失于烟波浩淼中，船头少年才停止挥动手臂，依旧出神的望着东方，他在想：“小时候，师父总对我讲，说大海是我的故乡！”
　　沙难之上，少女搂着白鹤，小脸满是泪水，哭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余雨儿在此……盼师兄早日归来……归来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白鹤闻言吓了一跳，当发现少女根本没气若游丝时，翅膀振了振，把少女温柔得拍在了沙滩上。
　　……
　　七天后。
　　少年立于岸边，朝大海拜了三拜，背起行李，走向西方的山林。
　　……
　　随后几日，少年一路西行，翻山越河，在村镇买了匹黑马后，赶路速度加快了。
　　风餐露宿，又过了几日，他来到了东林郡的郡城——牧野。
　　他从小长在无名岛，实在没见过如此巍峨的城门。
　　“蓬蒿原上追长月，东林野郡聚七星！”他想起道藏典籍所载的某个传奇人物。不过最终他克制了心中好奇，没进牧野城，而是勒转马头，沿着驿道继续西行。
　　直到天色渐暗，才在路边林中歇脚，下马时天空传来一道尖锐的鹰啼，他抬头望去，见一只巨鹰向北飞去。
　　他拍了拍小黑马的脖子，卸下背囊，坐于树下。又从怀中掏出竹筒，望向里面，只见清蝉和蜗牛一动不动，似在沉睡。
　　天空又有鸣啸传来，再抬头看时，见有人在暮光中御剑飞行，他摇了摇头，没做理会。
　　一整天都在马背，此时他只感身体酸痛疲惫，掏出几根金针，熟练的插于身体窍穴上，然后闭目静坐于树下，恢复着气力。
　　师父封印了他体内的九大元窍，他不能内视导引，只能用针刺之术恢复体力。他的身体很差，常人至少还能开一两窍，他却是一窍不通。
　　之所以封印他九大元窍，是因他有病，总七窍流血，几次差点死去，为防止意外，只能如此。
　　但封印九元窍，对身体伤害太大，只是权益之计，如一年内再不解开，他必经脉闭塞而死。
　　所以他师父让他离开无名岛，去找一某个人，说那人或可救他。
　　他才十六岁，不想死太早，只好听从师父的话，前往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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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再美，终要黑夜。
　　少年坐于树下，火堆燃于身前，他这一路，很少住店，总是风餐露宿。
　　他叫初九，名字很草率，师父起得，还有个道号，很不吉利——九死。
　　生死只能靠他自己，便是师父都无法帮他。
　　春夜很安静，万物正在夜里酝酿新一年的生机。
　　初九也安静的翻动着火堆架上所烤的溪鱼。